第42节:拉小提琴的大人(4) 我看到我的鞋上有水泥渣渣,而那新铺好的水泥楼梯已经留下我的脚印。我 他妈还是三步并两步蹿上来的,不是每级台阶都留了脚印。 然后我听到耳光声,从我耳朵旁发出来。噼里啪啦,啪里噼啦,像苍蝇闯进 电风扇。我忘记哭,忘记数耳光的个数,等到要哭要数时又手足无措,不知从哪 里开始。我觉得自己笨拙、委屈、轻贱、愤怒。 后来,耳光像小提琴突然停止一样,停止了。 郑老师靠在墙边,对建筑工说:" 一把火,算了。" " 一把火" 一听,又补抽我两个耳光。然后他提着我的衣领,把我拎到楼梯 的外墙,往下一丢。 我在墙下像个孤儿,咬牙切齿。 在离开这个仇恨的地方时,我看了眼那扇窗户,发现窗帘拉上了。 那个年代流行一位歌手叫费翔,他总是唱 "你就像那一把火,熊熊火焰照亮 了我" 。" 一把火" 就是那个年代提着一台录音机到处做生活的人,做了一二十 年,做成了老板。 后来有天,他的老婆跑到治安大队举报,说他在嫖娼。我治安大队干警果断 出击,在包厢里将他抓住,狠狠罚了一万大洋。在罚之前,我恰好到治安大队玩, 一看到这化成灰都认得的家伙,就整整警服,把他从跪着的地上提起来,又丢下 去。 然后我蹲下来开始抽他。 我先是甩右手的肉掌,BIA!接着看到手在他鼻子前形成一道掠影,手背 又顺势抽向他另一边耳光,PA!没完,不可能就这样结束,我又用手掌兜他下 巴,手背拍他脑袋。上下左右,掐捏卡弹,十八般武艺,样样搬上。 我看到他一边挨打,一边哆嗦着从口袋里掏红塔山,要敬烟。 我把红塔山踩成一堆烟末子,然后用拳尖抵着他下巴,恶狠狠地问:" 你知 道我是谁吗?" " 一把火" 想了想,摇头,说:" 不知道。小叔肯定是领导。" 我说:" 不是,我是艺术家。" " 一把火" 有些费解,反问我:" 艺术是什么呢?" 我说:" 艺术是这个。" 这个就是拳头,拳头松开了是手掌,手掌既可以握匕首,也可以握剪刀,还 可以握手枪。年轻的时候握握篮球,老了就握笔杆子和公章。 郑老师后来就在一个要害部门握笔杆子,他的老婆仍然做老师,风韵犹存。 两人组合起来社会地位很高。但怎么高也高不过我,我是警察,警察就是最后的 艺术。 妈的,一絮叨下来,天就亮了。 那件事竟然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