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四方觊觎的方志(9) 丁盛有一种崩溃的感觉。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一个人要受到多大压 力才会想要杀死自己?他想象着刘承乾临死前承受着怎样的内心煎熬,感觉到自 己喘不过气。邱掌柜,这个姓邱的果然在骗他!可是,如果不是他太过贪心,邱 掌柜又怎么能轻易得手? 赵致庸长叹了一声:“丁先生,我看你还是离开威廉吧,别忘了楚弓楼的训 戒。” 丁盛没有说话,勉强撑起身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丁盛约威廉在他家附近的酒吧喝酒,他要了一瓶很烈的伏特加,威廉要了一 杯白兰地。丁盛的眼睛红红的,喝了伏特加之后,脸也红了。 “我不干了。”丁盛不耐烦地说。 “什么?”威廉发觉他神情不对,但没有想到事情有多严重,“我没听清你 在说什么。” “我不干了。”丁盛重复一遍。 “为什么?”威廉以为他昨天的话伤了丁盛,说,“我昨天的话有点重,我 向你道歉。” “不是因为这个,”丁盛眼睛里像着了火,“因为你把刘承乾的方志卖给了 日本人。” “噢?你是说那个中国人?”威廉的表情很无辜,“我不知道他是日本人, 而且,商人的最高利益是赚钱。” “赚钱,赚钱,为了你赚钱,害死了一个人。” “什么意思?” “刘承乾自杀了。” “哦?他自杀了?”威廉说,“我很遗憾,但这不是我想的,也不是我能控 制的。你就为这事不干了?” 丁盛没回答,喝了一大口酒。如果他早点阻止威廉,邱掌柜就买不到方志, 刘承乾也就不会自杀。自己为了钱,动了贪念,这一念之间,就要了一个人的命。 “我希望你考虑清楚,我觉得咱们的合作还是蛮愉快的。” “不用考虑了。”丁盛摇摇头。 威廉说:“在我眼里,卖给中国人和卖给日本人,没有区别。都是为了赚钱。” 丁盛望了威廉一眼,心中说不出的悲愤。确实,日本人没有占领他的国土, 也没有杀死他的家人,威廉是不能体会那种耻辱的。 丁盛摇摇晃晃地走出酒吧,威廉跟他出来,再次试图劝说他留下来。夜风一 吹,丁盛的酒意上涌,他抓住威廉的领子,一拳打在威廉的脸上。 “嘿,你疯了吗?”威廉猝不及防,险些摔倒。他的脸火辣辣的疼,他抹了 一下,见没有出血,愤怒地冲着丁盛吼道:“我知道,是你把我的底价透露给邱 掌柜的。”丁盛羞愧难当,顺着街道疯狂地跑起来。他自以为精明,可是邱掌柜 骗了他;那个时候郑萍如已经提醒过他邱掌柜有问题,自己却仍然心存侥幸。 半夜,丁盛才疲惫不堪地回到家里,沉沉地睡去。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 幽暗的弄堂里,有个以发遮脸的女人,举着匕首追杀刘承乾,这个女人既像郑萍 如,又像千代。刘承乾累得气喘吁吁,已经跑不动了。后面那个女人猛地蹿到他 前头,用匕首插进他的胸口上,刘承乾惨叫着,丁盛一下子惊醒了,他依稀听到 男人的叫喊声,原来是楼下的夫妻吵架。 早上,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按照赵致庸给他的地址,找到他家,他决定替 赵致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