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二太太和秀儿没有看到护院房的人在院子里练把式拿大鼎,她们甚至在院子里 没看到有一个人,于是她们就在器械架子前看那些刀枪棍棒,有的东西样子很古怪。 猛听得北屋里一声吆喝,一个大汉一掀门帘走了出来,把二太太和秀儿吓了一 跳。 大汉生得浓眉大眼,一条大辫子缠在脖颈子上,一双眼睛虎虎有神,上身穿了 白粗布褂子,下面穿了黑粗布灯笼裤,裤角用黑带子扎了,脚上穿了踢死牛的实纳 帮子鞋,浑身上下干净利索。 二太太就想,这人生得好威武,正想问秀儿,却见秀儿一张脸儿欢欢地笑成了 一朵花儿,并且甜脆脆地喊了一声牛旺哥。 牛旺当然认得二太太,先问了一声二太太好,这才跟秀儿说,我还以为谁这么 大胆,青天大白日的敢到护院房来摆弄我们的东西,原来是你。牛旺的口气装得很 像那么回事,但脸却先红了。二太太就想到底还是个毛头小子。 秀儿就把手里的那把朴刀放回架子上去,撅着嘴巴跟毛头小子牛旺说,谁稀罕 你们这些破铜烂铁?你这样跟二太太说话小心你的嘴巴。 牛旺就害怕了,赶紧跟二太太说,我哪敢这样说二太太你呀,跟秀儿开玩笑。 二太太笑笑说,没事呀,秀儿找你便宜呢。 牛旺就反应过来了,张了手要抓秀儿,秀儿早藏到二太太身后了,嘴里咯咯咯 地笑得像个银铃铛。牛旺绕过二太太来抓,秀儿就藏在二太太的后腰下,用胳膊搂 了二太太转来转去,这情景很像小孩子们玩的游戏老鹰捉小鸡。 秀儿玩得开心,忘了二太太刚刚才大病初愈,浑身虚弱得像没了骨头一般,于 是二太太没来得及说话就软软地倒下来了。 秀儿吓慌了,牛旺也吓慌了,两个人赶紧扶住二太太。二太太喘了几口气,一 只胳膊扶着牛旺,一只胳膊搭在秀儿的肩上,说,没事,就是浑身没劲。 秀儿已经吓哭了,问二太太,真的没事吗?二太太,都怪我,你打我吧!别让 大太太和大老爷知道。要是那样的话秀儿会挨一顿家法板子的,也许还会比这更严 重些。 二太太已经能站住了,就让牛旺不要扶了,但她感到牛旺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那是一种令她心旷神怡的味道,这味道二老爷身上没有,她也从来没有闻到过,于 是二太太在极近的距离之内看了看牛旺,她看到牛旺的脖子是褐色的,上面有淡淡 的汗水冲刷灰尘走过的痕迹,他的嘴棱角分明,鼻子和脸颊的轮廓是那样搭配得恰 到好处,尤其是眼睛,他的眼睛实在很明亮。二太太心跳了,就不敢再看了。这是 一瞬之间的事,二太太是个处事谨慎的女人。 二太太安慰秀儿说,没事,你别怕。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感激秀儿,要不是秀 儿,二太太几乎没有勇气像这样四处走走,当然也没有勇气欣赏一个健壮男人。 秀儿说,我们回去吧,二太太。她始终担心二太太的身体会因为刚才的眩晕而 变得严重起来。 二太太说,那就回去吧,也该吃饭了。 二太太和秀儿回到银杏谷院里,秀儿伺候二太太洗了脸,打扫了身上的尘土才 到菊花坞这边来吃午饭,仍然是由秀儿陪着。 保和堂的吃饭场所比较复杂,一般情况下是老太爷和老太太在梨花苑那边设一 小桌,大老爷大太太和二老爷二太太再设一桌,账房先生药铺伙计以及作坊里的师 傅们在石榴园另设一桌,常住蒋家的一些远亲和一些无关紧要的来蒋家办事的人在 牡丹亭设一桌,护院房的人在护院房用,至于长工们和仆妇则是在长工房这边吃。 饭食除了保和堂的东家及使唤丫头吃小灶的细食之外,其他伙房做得基本一样,只 是师傅和伙计的桌子上多一道白菜豆腐汤。 多数情况下二老爷是跟家里人一起吃饭,但有时懒了,就告诉二太太说不吃, 依旧躺在炕上睡大觉,这已经习以为常,大家也就不等他了。二老爷醒了有时去小 灶伙房找吃的,有时干脆跟晚饭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