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官杆儿把这块米花糖放进嘴里之后,问老五林,哎,老五林,你说这老骚巴一 下娶两个女人进门可咋弄呢?是先弄那个丫头呢还是先弄他兄弟媳妇? 老五林当时正在地上寻觅花生和米花糖,也许是命运不济,那么多花生和米花 糖雨点般地撒下来,他竟然没有抢到一颗,站在那里眼巴巴地看着抢到糖和花生的 人在嘴里吧咂着吃,由不得一脸的沮丧。 听了官杆儿问,老五林也没听懂什么意思,没好气地说,你瞎哇啦个鸡巴呀? 我听不见。当时的确是一片吧咂嘴吃东西的声音,有好些人还不住地说笑。 官杆儿看老五林的样儿就知道这个倒霉鬼没有抢着糖和花生,倒还不如自己, 不动手就有一块糖落进衣裳里了。 于是,官杆儿就忍不住笑,用手把那块米花糖从嘴里抠出来,递给老五林说, 你吃不?我? 他妈的真甜! 老五林知道官杆儿是故意馋他,一巴掌把官杆儿手中的米花糖打落了,然后朝 地上吐了口唾沫,呸!谁稀罕你的臭糖。 官杆儿一点儿也不生气,弯腰把地上那颗打落的米花糖又捡起来了,用嘴噗的 吹了一下,在衣襟上擦擦,又放回口里,嘎巴嘎巴地用牙咬碎了,吧咂着滋味咽进 肚里去了,然后继续问老五林,哎,老五林,这老骚巴一下娶两个女人,加上以前 那个老婆,你说他跟哪个弄呢?要是三个老婆都让他弄该咋办? 老五林说,他爱跟哪个弄就跟哪个弄,就是弄不了他也不会给我弄,放牛去吧, 都快晌午了。说完也不管官杆儿,闷着头走了。 老五林这句话给官杆儿留下了深刻印象,在后来的日子里,官杆儿真的开始打保 和堂的女人的主意了,以至于惹出了祸端,并且送了大老爷蒋万斋的命,当然这是 十八年以后的事。 第二个提出此点疑问的人是段四,段四当然不像官杆儿这样在背地里说三道四, 而是在喝喜酒时当了大老爷的面咬文嚼字地说出来的。 在婚宴上,段四喝了大老爷敬他的酒,又给大老爷回敬了一盅,在大老爷一饮 而尽之后,段四才问,一日新婚两佳人,不知蒋兄如何应付? 只有大老爷明白段四这句话除了玩笑还有报复,一时也不好回答,不免有些尴 尬。好在段四毕竟是识大体的人,赶紧打圆场,玩笑玩笑,蒋兄不必见怪,喝酒! 然后在大老爷的酒盅里斟了酒,端起酒盅跟大老爷碰了一下,一饮而尽。段四是在 官场上混的人,城府不在大老爷之下,并不愿在这件事情上失了身份。 大老爷也把酒盅里的酒饮了,想想倒也觉得的确是对不住段四,如果不是二太 太,大老爷肯定割爱,比如丝红或者缎子和绢子她们。 大老爷跟段四说,保和堂的丫头不少,但有灵气的不多,要不,兄弟倒是可以 挑选的。 大老爷几乎忘了缎子和绢子还有绫子是段四从易州领回来的,再说,听大老爷 的语气,段四就知道这是搪塞,连大老爷自己都感到这番话没有丝毫仗义的成分。 好在周围的人都在猜拳行令,喝得糊涂他二大妈一样,没有人注意大老爷和段四的 对话还有另外的意思。 大老爷对段四说,喝酒!多喝几盅,多喝几盅,愚兄失陪,失陪!大老爷比段 四大两岁,这句话倒说得有些诚意。 段四连忙说,蒋兄尽管别的应酬,兄弟不客气。 段四坐下来继续饮酒,他此刻很想一睹二太太的风采,可惜在新房里头不出来, 而他是绝对不可能有闹洞房的念头的。段四不知道二太太是否真的会心甘情愿地改 嫁给大伯子做二房,二太太在他心目中颇有些神圣,也许正因为二太太是个好女人, 所以蒋万斋才不顾伦理,做出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事情来。 段四想到这里心中有些失落,忍不住多喝了几盅,以至于在散席的时候竟有了 几分醺醺醉意。从此之后好多年,段四再没有到保和堂来。 除了段四,肯定还有人认为二太太改嫁大伯子蒋万斋必定要损了她的形象。其 实二太太也想过了,但是女人有很多与生俱来的缺陷,更何况一生没有什么出息的 二老爷已经去了,活着的人还得要活下去,而活下去是需要很多内容的。二太太很 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