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后来我们都哭了(49) 命运是一双大手,将你的人生反复拨弄,即便你被困其中,也无人能伸出援 手,唯有自己从中走出来,像重生的燕尾蝶般决绝。 我有想过她看到我,会抱着我哭泣,为从前对我的遗弃道歉,期待我的原谅。 我也有想过,她见到我,会企图让我叫她一声妈妈。那么,不管怎样,我都可以 耍耍小脾气,生生气。 可是,我从未想过,她是那样淡漠,就像空气里流动的冷风。我怀疑刚进门 时,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光亮,脸上的激动与欣喜,是我的错觉。 她的脸已经因为化疗而变得有些干瘪,头发比母亲的要花白得多,因为靠流 体食物来生存,所以瘦得不成样子。 我看着她,眼泪蓦然涌上眼眶。这就是我的亲生母亲吗?我和她血肉相连。 我拘谨地走到床边,想握握她的手,可是伸出手,却不知道如何去拉。 因为她淡淡地打量着我,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苏扬在旁边说,妈,苏夏来看你了。 她张开干裂的嘴唇,冷冰冰地问,苏夏是谁? 苏夏是谁?苏夏是谁?经年以后,我听过很多冷漠的话,可是没有一句能抵 得上这句所带给我的心寒。 我咬了咬嘴唇,忍住眼泪,无奈地干笑道,哈哈,我也不认识,我是林洛施, 好像走错门了。 说完,我飞快地转身朝门外跑去。 因为,我怕在房间多待一秒,就会被他们看到我的眼泪。 那天苏扬从病房里追出来,我低声对他说,去下卫生间。 我躲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卫生间里,面对着冰冷的空气,大声哭起来。 我觉得自己撕心裂肺地难过,或许活生生地将我的心挖出来都没这么痛。我 难过自己的心软,难过自己来见她,因为我发现,即使她这样冷漠地待我,我竟 然不恨她。 她躺在床上,那么瘦,那么小,眼神中还带着拒人于千里的坚硬和疏离,但 是一片白色的被单下,她的孱弱却又那么让人心疼。 我想拉拉她的手说,我是苏夏,我来看你了。 可是她的话让我一时语塞。 我擦干眼泪,洗了把脸,才从卫生间里走出去。 我出去时,苏扬坐在不远处,正低头抽着烟。那时他已经念大学了,纯真的 脸上带着一股同龄人没有的沧桑。 我扯着嘴角轻笑道,见过了,我也要回去了。 苏扬抬头看了看我,最后叹了口气,送我去车站。 在候车厅等车时,他帮我扯了扯衣领。他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却很快又让我 红了眼。我低下头,抽了抽鼻子说,她没认我。 苏扬叹了口气,说,意料之中。她的生命要走到尽头了,不想带给你任何拖 累。 说着,他又扬起嘴角,无奈地笑道,我去找你,她并不知道,因为你在家里 一直是禁忌。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从她的房间经过,听到她在跟爸爸说,她这辈 子做过唯一的一件错事,就是把自己的小女儿送给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