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剪刀、石头、布!” 几经猜拳决定,三把定输赢,结果输家乃由花神主子载誉而归。没法子,命运 之神就偏爱她嘛,所以她也无话可说。 依计划,她将以最妖娆翩然的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 当一切准备就绪,她们也调整好何年代…… “哇——” 揉着摔疼的双膝,她几乎要破口大骂众花精的粗鲁,害得她不光跌个狗吃屎, 臭态百现,还趴伏在一个男人的鞋前,以她最自以为傲的下颚,舔舐在一双还算晶 亮的皮鞋上。 呜,无言哀悼自己的命运多舛,霉星带衰,一出师便不利。 ??? 谷冠侯才踏出自家大楼公寓,准备前往平面停车场取车上班。 天外突飞来一名女子!他还以为,又一感情不顺的自杀跳楼事件。 可厉害的是,这名女子跳下楼来竟平安无事,还毫发无伤。教他不禁好奇,她 究竟是由哪层楼掉下来的? 若他知道,定会教那些寻生寻死的女子,若只是一时意气用事想寻死,大可尽 往那层去,至少有前车之鉴的她,证明在那层楼跳下,绝对摔不死。 下一日就毋需劳师动众,不光出动消防人员搭救,还得累着他们警察同仁去谈 判,更甚者,还要麻烦殡仪馆人员再来收拾残局。 抬头望向大楼顶处,没有破坏的迹象。 她是由从二楼跳下才会无大恙?冠侯纳闷着。 也许是职业病,处理意外灾害、照相存证、丈量失事现场是必要程序,于是 “小姐,你可以起来吗?” 乱没礼貌的!看到她这么漂亮的妞,不吹口哨便已是不给面子,而见她摔在地 上,也没有展现绅士风度地扶她一把;这还不过分,过分的是现在还问她,可以自 己起来否? 她起身第一件事便是拍去一身灰,再来便要他吃不完兜着走! 待她一双靓眼摆出最泼辣的蛮样,准备好十吨量火药炮轰来人之际,耳边传来 最新的讯息—— “主子,他是您魂萦梦牵、朝思暮想所要寻找的目标。所以请您莫忘保持良好 形象,好好完成任务。” 及时的提醒,让她悬崖勒马。柳眉挑挑,锐利凶辣的眼神霎时消失不见,取而 代之的是楚楚可怜的无辜模样。 “喔——”假意扶着头,弱不禁风地摇摆身子,一路倒向他而去。 冠侯才奇怪她神情变化莫测,先是活像要吞食下他的喷火目光,现在却来个跳 楼余生症候群,颠颠倒倒、余晕犹在——脑震荡。就算金马影后也没她演技精湛。 尤其在她倾身一面倒之际,冠侯巧妙避开,当她身染超级病菌般的避之唯恐不 及。 芦苇心忖,莫非他怕她揩他油、吃他豆干吗?他怕吃亏,她更怕哩,闪这么快, 害她差点再跌一次。心里老大不高兴着,此刻又来了讯息—— “主子,据小道消息传回,他对女人不感兴趣,而且对女人的接近还很感冒。 主子,您这回找来的任务可精采了。”原来如此,他不爱女人,那他一定是爱男人 喽!不对,男人爱男人,怪嗯心的,不行,得助他矫正回来。 一手仍捧着头,有气无力地说着:“可以拜托你送我去医院吗?” 冠侯面有难色,却也不敢拒绝,毕竟他身为人民保母,理应不分好恶,一视同 仁才不枉职业道德,只是—— “你确定不是急症,不需叫救护车,只要由我送去便可?” 叫救护车,那他两人往后就难有交集了,她还想有他奉陪玩下去哩。 “不用劳民伤财,我不过受点轻伤,哪需劳师动众地请来救护车。一些重症、 急症的病人比我更需要它,只是我担心我的请求会劳烦你。” 冠侯自承对她的请求确实是心不甘情不愿,但看在她如此“明事理”的分上, 他决定破例载她上医院,免得这世上挂了个通情达理的女子,却少了一个有道德爱 心的他。 “你可以自己走吧?” 她颔首称是,冠侯这才引领她来到停车之处,并替她开车门。 “就近,还是有指定医院?” “您方便就好。” 冠侯戴上墨镜,系上安全带,以平稳车速载她就医。出发前,他还拨了行动电 话向局内同事报备,这才敢放心迟到。 ??? 来到医院,登记入院初诊卡。 “你叫什么名字?住哪?” 坐在急诊床上的她当场愣住了,她怎么忘了随身记忆这些小细节?她既来到人 间,怎会漏掉个人的基本资料呢?那群专供情报资讯的小花精怎没给她个底,人家 才第一问,便将她问倒了,这会怎办事呢?! 心底才犯嘀咕,情报又联系上 “抱歉,那人蛇集团头头来不及给资料才会导致讯息中断,没关系,现在又连 上线了,主子,您尽管安心,我办事您放心。” 就是因为她办事,她才会更加不放心!“废话少说,还不快快传其入脑。” 千分之一秒的时间,所有的资料全输入芦苇的脑海,她这才能顺利回答,不致 穿帮。但她总觉得当个失去记忆的人才精采,省得他问东问西,届时漏洞百出,岂 不更糟?主意一打定,一竿子资料全洗带成空白。 招手示意他过来。 冠侯犹不知个中道理,人也来了,劈口便问:“不过问你住哪、姓什么,你干 嘛神秘兮兮、故作玄虚?” 她尴尬地笑道:“对不起,我忘了,我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在哪都想不起来, 不过我好像……” “好像什么?”他觉得她很烦人耶!简单的事,她干嘛复杂化,还弄个丧失记 忆来凑热闹,他很忙的,而且她又是他的大忌,他根本懒得甚至不屑理她。 “好像……”正当她话接不上,支支吾吾着,急诊室医生也在紧要关头适时地 走向她来。 “麻烦一下,你太太需要做更进一步的检验,请你先到挂号处填写一份资料。” 太太?他未婚耶,何况他对女人也不感兴趣。 “医生,医生,我和她——” “什么话都别说,先检查要紧,你请往那走。MiSS.陈,麻烦你带这位先生过 去挂个号。” “是,刘医师。” 护士丝毫不给他发表意见的机会就请他离开,也中断了他们的交谈。 断得好,芦苇还为接下来的回话伤神呢。 冠侯才莫名其妙,先是在他面前坠楼,到了医院又成了他的妻子,这一串飞天 而来的意外,真教人错愕不已。 病历表拿在手上, 可是他不知该从何处下笔, 他总不能老实地在姓名处填上 “无名氏”,住址处写下“不详”,而生日则是“莫宰羊”吧?索性—— “小姐,我可以不填吗?” “当然不行,没名没姓,病历怎归档?” 此时他真恨自己的一时妇人之仁,才会引来这场无妄的大包袱,拾金不昧还可 获表扬,但捡到一个人,究竟是该送局报案,还是登报寻人启事,或是送到社会局? 如果他救的是一个男人,他还不会这么生气,偏偏他今生逢女灾,只要遇上女 人,他的灾难便停不下来。 “可是,她说她忘了,我也不知道该填些什么。” 患了失忆症确实可怜,她既已失忆,身为人民保母的他,就该负起帮她寻回亲 人并送她回家的责任才对。 “那,再麻烦你一件事。” “又是再麻烦?你可是个女的耶。” 一时气炸,冠侯也口不择言,但他的口不择言,可引来护士小姐的不满。 “是女的又怎样?你歧视女性哦,小心我上公平委员会控告你,告你对女性不 公平。”半警告、半带玩笑地亏他。上公平委员会只能告得到消费司讼,要告他歧 视女性,得上女权会。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被女性欺侮得还不够惨吗?他今天之所 以会如此排斥女性,还不是日积月累而来,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呀! “随你便,我带勤中,没空陪你瞎扯。” 病历表一扔,正欲离开,却在芦苇的叫声呼唤下给止步。 “别走,你还没付钱呢。” 有没有搞错,受伤的人是她又不是他,再说又不是他害她受伤的,凭什么要他 负责付费?送她来这,算他今天心情不错,可别得寸进尺、软土深掘了! “你自己没带钱吗?” 她点头回应他的问话。 没法子,她都坦诚没钱了,他也不好要她马上去办“乔治与玛莉卡”借钱来偿 医药费;再者,她现身份不明,谁肯借钱给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唯今之计,只好先 替她垫医药费,领她出医院,其它的后续问题只好返回局内再做打算了。 ??? 离开医院后,秉持办案精神,追根究底、问出蛛丝马迹自是不能免的程序,冠 侯在车内便开始了讯问的动作。 “你为什么跳楼?是感情问题,还是债务问题?” 她何来的感情纠纷可闹,她该有情欲吗?截至目前,她并没有属意的人或仙, 平淡无欲的日子让她乐得轻松自在,何必学人困情关找麻烦受哩! 债务?对啦,她就是欠他一面之债,才会找上他的嘛! “我什么都忘了。 ”偶尔学学失忆女王宫X花来点记忆,再来段失忆,才够吊 人胃口。“但我又好像记得我叫冬苇。” “冬苇?那姓什么呢?” 姓呀,那可麻烦了,究竟要挑哪家姓呢?百家姓中随便揪它一个吧! “就姓沈吧!” 姓氏可以草率指派的吗?他只听说过乱喊名以便避开查缉的,却不曾听过有人 连自家祖宗流传下来的姓氏也可以乱认、乱喊的,而他何其有幸,眼前竟遇见一位? 不过那也好,总比什么都不知来得好。 “沈小姐,名,你是记起来了,那请问你住哪?” 芦苇回答地快速:“不知道。” 不知道住哪?那她还真是个大麻烦。不管了,先送回局里再说;只要进了局里, 备过案,她便从此与他各不相干。 ??? XX分局。 分局内热闹滚滚,清晨的牛郎酒店扫黄行动收获丰盛,一票女客有老有少、有 夫之妇、上班女郎、粉领新贵全网进分局内。 分局顿时宛若市场般嘈杂纷闹。 在局内安静不语的现行犯,莫不是羞赧担心上了电视报纸登了头条;而叫嚣不 已的,莫不是些在风尘中打滚的女人,天不怕地不怕,只怕案底又添上一条。 “X老母,拍什么拍!没见过美女是不是?” 局内已鸡飞狗跳,冠侯还犹豫要不要将冬苇送进局里办,还在踌躇的当日,身 后又进来个浑身酒气味浓的醉汉,罪名是酒后乱棍、破坏公物。 “六三五八,他是你的,带去做笔录。” 学长将醉汉交给他,也因此让他暂且忘了将冬苇交付局内的事。 这醉汉挺麻烦的,醉得乱七八糟,吐得他的桌子一塌糊涂。那酒后反胃的秽物 更够恶心,他的脸色已够铁青,不见清洁人员前来,反倒看到冬苇迅速清理掉桌面 呕吐成形的图腾。 吐过的醉汉似乎清醒不少,只是冠侯问他没两三句话,他却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起来,鼾声还大如击鼓般。 既然睡着,他也没得问讯了。 冠侯一八四公分、七十九公斤的大块头,加上又是个练家子,扛起才一五八公 分、四十六公斤的“娇小”醉汉绝不成问题,拎也持得走。 待他将醉汉安置妥当,局内却还是人山人侮,只因这一批进来的人,竟多达八 十六位之多,包括牛郎、酒客,够他们忙上一个上午了。 冠侯也主动过去协助登记名单、察查身份。 待他完成时,时已过午,想将冬苇备入局内案件,又恐失人道,索性也替她叫 份便当,感谢她方才的清理之功。 当局里弟兄发现警局内除了汶怡一名女成员外,还多了个女子跟着他们一块吃 便当,那尴尬就像—— “她是谁?你又是谁?” 冬苇将矛头指向冠侯,大伙目光又向他投来。 分局长问道:“冠侯,你们熟识?” 冠侯这才搁下便当,解释道:“今早我准备出门上班时,她由我们那栋大楼坠 落,我送她到医院,医生又宣布她得了失忆症,所以我就带她回局里。情形就是这 样。” 他说的是天方夜谭吗?据他们了解,冠侯住的那栋大楼有二十三层高,从一楼 至三楼还是整个挑高设计,想自杀还得爬上四楼。若从四楼往下跳,就算福大命大, 多少也会带点擦伤痕,可仔细看清这名女子,非但毫发无伤,还身强体健、坐跳走 动全无问题哩。 冠侯如想以这么烂的借口来撇清他不爱女人的传闻,恐怕是没几个人会相信的。 “学弟,坦白从宽,绝没人敢说你谈恋爱的,再说我们也乐见你有个好归宿。” 他又不是女人,干嘛有归宿?再说,他还有惧女症,非男勿近呀。 “郑重否认,我和她毫无干系。”便当拿着闪边去,不想再多做解释。 咦,他又恢复往常拒人于千里的常态,看来他们之间真的没暧昧。向前拉他一 把。 “算我们误会你,别生气。” 他怎敢对学长发脾气?就算不看僧面也要看学长是分局长的分上给他面子。 “我怎会生气?只是不想有人误会罢了。” “那你打算怎么安置她?” 她是烫手山芋,不扔不行;只是扔,也要扔得漂亮,别落人口实说他无情无义、 见死不救。 “若将她登入协寻名册中,可以过关吗?” 将她交给警方?他们分局内的事已够多了,别再添桩小事来麻烦,再说他们警 局又不是开托儿所的。 “不能交代。另找其它方法吧!” 上面不是对外倡导,警察是人民的保母吗?既然警察是人民的保母,警局顺理 成章也该成为监护所。他们有义务协助她回家的! “学长,拾金若想不昧,请问该送到哪去?”冠侯问。 “送警局。” “那好,拾人若想不昧,是不是也该送警局?” 嘿嘿,想套他?门都没有!他若这么好哄骗,今日这个分局长的位责就不是他 所能待的了。 “也许你可以考虑送到社会局来得妥当。” “不需公文函送?” 不用麻烦,只要一通电话,到府收送。不过他也不想冠侯清闲:“也许你可以 亲自跑一趟,我知道社会局里头有一位办事人员对你颇有好感,给你机会积点阴德, 行行善事也不错。” 一说到那名人员,他便起了一身疙瘩掉满地;他都已出口承不喜女色了,她还 穷献殷勤的。 平常下班时间到,他大大方方地通行无阻,但现在,他总得躲躲闪闪才敢回家, 比过街鼠辈还心惊胆战,唯恐她突然从哪就给冒出来,狠狠地给他一个惊喜,届时, 他恐怕会被活活吓死。 “那不要了,我再另想法子好了。”心底怨艾,连学长也不帮他,狠心看他自 生自灭而不伸援手。 草草扒完便当,远远而准确地将便当盒投向垃圾筒,找个清凉之地、冷气风口 下好好睡个午觉。 ??? 冬苇对他们互踢皮球的言论并不生气,对她来说,她只是来帮助他,而非来阻 碍他并加重他的负担的,故她很认分地乖乖吃完便当后便在一旁发愣。 汤星宇虽是有家室的人,但欣赏异性的眼光却不因为如此而终结。 站在一个男人的立场来看冬苇,她是特殊的、灵性的,若他现在能再年轻个五 岁,或者是尚未娶妻,他一定会一眼便“煞”到她。 冬苇双瞳莹亮如灿星,那皮肤更是超脱自然的白里透着红润,鲤鱼带勾的嘴角, 色泽清红鲜艳的唇……莫非咱们的学弟真是道道地地的同志,否则怎甘心将她硬推 出门? “冰箱有饮料,渴的话可以去拿。” 说完,人便自行离开座位。 冬苇耳边又传进讯息 “主子,汤星宇这人很好,他是谷冠侯这一生中最大的贵人,不过主子您的出 现将改写这一切,因为您才是各冠侯这一生中最意外的大大贵人。” 又来了,给消息便给消息,干嘛又附带一、两句的阿谀奉承? “啐,少花言巧语——,办正事才是回报我最好的方法。” “嘻……我们是花精呀,说的话当然是花言巧语,主子您说对不对?”一阵笑 声清脆悦耳,她也不忍再苛责她们了。 终也让她挨到下班,冠侯在下午这段时间内毫不理睬她,把她当成隐形人般漠 视,而冬苇也很合作地完全配合他。 局里的同事莫不为他二人的一搭一唱感兴趣,他不看她、而她也不看他,默契 十足得很。尤其让他们佩服的是,她相当地恬静沉着,一下午过去,不曾见她因不 耐烦而起来走动;没人铐住她,也没上脚镣绊着她,她稳坐泰山般的姿势却不儿改 变过,太神了! “冠侯,你带回来的这位小姐是个奇人哦。” 要调侃他,也得看他现在的心情是阴还是晴,或更甚是刮台风。全天下人都知 道,他拒女成戒,也知道在他面前少提这禁忌问题。怎着,今天大伙好似和他结仇 般老挑痛处重击,害得他今天不爽一整天,硬是消不下火。 “若真是奇人,或许可将她送上博物馆珍藏!” 语气之臭,千里可闻,同事们也没谁吃饱撑着自找麻烦。他口气不好,递喉糖 嘛! “当我没开口说话。” 那是最好不过,算他有自知之明,懂得分寸。 快下班了,她呢?他不禁埋怨,要跳楼也不找别处去,至少现在也不会像个吊 靴鬼般跟着他。 不耐地走向她:“我要回去了。” 冬苇点头说:“我知道,那我们走吧。” 我们?他一向是以“我”一个人称单位行动;以前是,现在也不例外。他最不 屑见色忘友那孬样,既然痛恨必会拒而远之,即使她姿色不凡、体态也够诱人,但 他仍敬谢不敏。 “抱歉,是‘我’要回去,不是‘我们’。至于你下一个去处,如果还没有着 落的话,这里是二十四小时全年无休,虽说床铺硬了点,其它的还算可以,勉强可 住人;而我也会尽做人的基本义务,帮你疏通疏通,破例让你留住一宿,明日一早, 也请你自寻出路吧!”说完,便直往分局长办公室去。 说得条条有理、头头是道,可惜他的上司愿不愿意通融、卖他人情,还有待商 榷哩! 她始终笑脸面对他的冷酷拒绝,她相信,他神气不了多久。 见他前去分局长办公室,不到五分钟,一副战败的公鸡般垂头丧气出来,她便 可知一、二。 泰然自若,不敢面露得意,免得他男性自尊受挫。打击他并不是她这一回下人 间的目的,是以忍气求和,以成大局。 ??? 冠侯从不曾如此挫败过!而致使他现况的祸首竟是个女人,怪不得他如此痛恨 女人,这实在不无道理。 自幼生长在母权至上的家庭里,谷家又严重的阴盛阳衰。自小,他的自卑心态 就比常人重十倍,长大后极力为由自己争取男权地位,偏偏他的声势太微弱、势力 太单薄,连个靠山也没有。母亲、大姐、二姐、三姐……至九姐,家庭会议席位上, 他始终插不一脚来。 及长,他奋力挣脱女人国的世界,顺利考取男子私立中学后,他以为终于出头 天了,哪知那才是他梦魇的开始。 高一,学人泡妞,递纸条、送情书,一切都很顺心地发展。在公车上,她是小 鸟依人的恬静淑女,那形象让他推翻女人是可怕动物、是害人匪浅的刻板印象。 当他完全浸湿在甜蜜的恋爱初体验时,他心目中的小淑女竟残酷地背弃因青春 当道而满面疮痍的他,移情别恋去;更过分的是,她的新欢竟当着他的面喊他“豆 花”,男孩的自尊化做片片飞屑…… 那个年纪,正逢荷尔蒙分必旺盛,青春痘肆虐张旺最盛之际,它要长,他又怎 能制止呢? 那人凭着家财雄厚,即使一掷千金眉也不皱一下的海派作风,重金夺得美人心。 若他有点志气,那时他该潇洒放手,偏偏他又死要面子,诅咒、重誓,就一心非她 不可的执着!搞到最后,学业一落千丈,险以退学收场,精神状态也恍惚,差点进 到精神病院休养。幸亏当年母亲强腕硬生生地给拦了下来,否则今天他也不可能站 在这个岗位上威风了。 但那一日的遭遇,也就深深痛击了他的信心!当年代远去,他以为不幸不再来 扰,便放宽心再度接纳女性参与他的人生。 那一回,他不敢掉以轻心,选择的条件也不再重蹈覆辙。美女一律挡在门外, 温柔如水的女人亦谢绝;而谷家专出专权悍敛的女人,他也怕了。因此和他交往的 女孩,只要有涉猎任一项,他便悬崖勒马,将她三振出局。 那一日,他真的有十成的把握,“女人”这名词,将不会再与祸水做同一归类 …… 偌宜,是个外貌平凡、成绩平平,但家世背景不错的富家女。他想,现在就算 有人拿再多的钱也收买不了她了吧! 除去一切变数的可能性,笃定从此风平浪静,所以他非常认真专注地投入这段 感情。 她一直不曾让他失望过,只是外在的因素竟导致他两人无法长相厮守。 不以外貌取人,只因她的外貌长相算是安全型;而他那时也不再是豆花王子, 脸上的痘影褪尽,已然还他一张清新干净的脸蛋。 身躯魁硕、相貌堂堂、不苟言笑,非常符合时下流行的酷哥典型,当时的他, 想要吃香喝辣绝对没问题,但他却始终如一,专情于一人。 小宜的爸爸是得意于政、警、商三界的风光商人,商场得意后,他还打算竞选 下届议员,达到政商融合的目标。 想玩政治,得花点心神在人脉的掌握上,恰巧他的三女偌宜与某官员之子是同 窗,同窗的交情本有限,可绝的是,少公子已不止一次向伯父暗示,属意他家的偌 宜,希望能促成这段姻缘。 先前,他还在考虑,但目前的情势看来,就算巴结也得逢迎上才行。是以他捉 住女儿乖巧、听话的优点,对她大施亲情压力。 父亲的一席话,让偌宜痛苦万分。她非常喜欢冠侯,而且也将自己的未来许给 他了,怎半途却出了状况? “爸,我并不喜欢邵又晖——” “别相信婚姻非要有爱情为基础那回事,很多夫妻的感情是婚后才培养的。” 可是那种婚姻不是没有对象的人才适用吗?她有男友了呀,这个父亲不也知情 吗? “爸,相亲而来的婚姻才需婚后培养,那个邵又晖,和我同学那么多年,我一 点也不中意他;他那个人太浮夸、太不老实,私生活又很靡烂,您若稍用点心打探, 一定可以了解他是那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 野心还没壮大之前,他或许会花点心思去考虑邵又晖那孩子的品性,但现在不 同,他得在选举前打好人脉基础,管他阿猫阿狗,只要有所助益,他都可以蒙上眼 行事。 “偌宜,爸可以安排你和又晖相亲,但你是知道的,那助益不大。”言下之意, 此事已成定局,要她别再费心思做困兽之斗了。 她是个孝顺听话的孩子,自小就极少违背父母旨意,即使心有不甘,也不会起 而奋力反抗。 当一切已成定局,邵家也下了聘,偌宜仍不敢对当时兵期只剩半个月的冠侯提 及此事,唯恐用情至深的他丧失理智当了逃兵,那时他的前途便要化为乌有了。 犹不知情的冠侯仍是一天一通电话,把所有薪俸全花在手机昂贵的通讯费上也 在所不惜,他期待盼望的是退伍后两人的朝夕相处,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分离两地, 饱受相思苦的折磨。 退伍在即,不再像初来乍到般的每天扛着重枪跑五千公尺、上山下海操得头昏 眼花,而是等待十天八天的待职假。这样的清闲,一来他不但可以寻出路找工作; 二来也可以借机光明正大地前去找偌宜。那雀跃的心情,没经历过的人实在无法体 会。 一样的时间,相同的两个人,但心态却是大不相同。 家人已替她决定订婚的日子,而那一天,却刚好是冠侯光荣退伍的日子。 相恋一年半,但他有四百多个日子是待在军中,两人之间的维系全赖科技文明 的造物——手机,来传递感情。 没想到今天,仍是靠它来做分手讯息的传达工具。 “小宜,我的假已经确定了,是这个月十八到二十八号,到时我会过去找你, 咱们一样老地方见。” 冠侯与偌宜,并未正式将彼此介绍给双方的父母,虽然他们都曾向家人透露已 有意中人的讯息。 低调来往,唯恐的也是恋情曝光后会见光死。 十八号离今天只剩三天,偌宜不敢贸然告诉他自己已成定局且迫在眉睫的婚讯。 “冠侯,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们之间还有什么不可坦白的?别说一个问题,就算一百个、一千个,他也应 付她。 “你也和我客气?” “没有啦,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看法。” “你问吧。” “我只是打个比方,万一我在完全没有选择权下另做他嫁,你会怎样?” 没有选择权的情况下嫁给别人?她怎会异想天开出这种问题来考他?但他还是 全凭心思地汨一白回答: “我会一蹶不振,也可能因此进到精神病院,因为我的感情是很脆弱的。” 她曾听说他的过去,这也因此成了她的顾忌。但今天他这一番的袒裎,更加添 了她内心的痛苦自幼家庭灌输给她的观念,让她没有勇气拒绝父亲的安排。 自小到大,父母从不会为难过她,独独这一件,便大大伤了她的心,教她无所 适从。 “冠侯,你休假的那几日,”直到你退伍当天,我人都在美国,所以无法赴你 的约,三十号也没法接你光荣退伍了。” 敏感的他自此也嗅出她言语中不安的讯息,但他还是告诉自己,别多疑,他们 的恋情是稳定的;再说两年兵期只剩这最后十几天,他不能因猜疑这心魔而自乱阵 脚。 “那,你何时回国?” “下个月十号。” “好,我十号再call你。” 此时偌宜已泪盈于眶,但言辞间仍不敢透露异状,只是沉默的时候比往常还多。 结果她在三十日当天,成了邵又晖的未婚妻。 不是外人传达,而是冠侯从报刊上看见这个消息。 说是青天霹雳犹不为过。那噬心之痛是外人所无法领略的,他也应证自己的话 ——一蹶不振!那时他只能以药物帮助自己入眠;那阵子,他心如槁灰,毫无生气, 甚至几度想以自杀来结束生命。 大学时的学长汤星宇,也在这时适时出现,并伸出援手拉他一把。 犹记当年,他自困愁城,使尽方法堕落,镇日以酒精麻醉自己。 谷母完全无法相信,唯一的儿子竟没传承她的坚韧;她唯一的儿子,自始至终 还是逃不过情劫。如果能够末卜先知,知道儿子在爱情面前如此软弱,以她强悍的 性格,肯定会在他出生的时候便掐死他,也不用三番两次老要将他自情关陷境给扯 回来。 汤星宇的出现,背后的推手便是谷母。 谷母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与汤星宇相遇,她便认出他来了。冠侯曾带他到过 谷家,即使多年不见,但识人能力一流的谷母,老远便认出他来了。 “你是不是姓汤?” 星宇陪同妻小逛街,却被一中年、但姿色尚且不差的妇人给拦阻。 他还来不及承认,谷母又更进一步确认:“汤星宇?” 一句汤星宇,喊出了斑驳的记忆:“您是冠侯的妈妈,谷妈妈俞小姐!”他一 句话中竟出现两个称呼,不知情的人也会莫名其妙。 谷母笑粲了!这好小子,记忆不差嘛,都三年不曾见面了,他仍清楚记得,太 好了。 “对了,旁边这位是……”为免说错话引尴尬,她还是小心地将疑问交由他自 己回答。 星宇这才开始介绍:“我太太采俪,我女儿纶纶。” “喔,你好,我也自我介绍,我是星宇他直属学弟的妈妈,夫家姓谷,我本姓 俞。以前我经常要冠侯的朋友喊我俞小姐,小姐比较年轻,谷妈妈太老气,而他们 又不好意思喊我俞小姐,怕对我不敬,索性连谷妈妈也一并掺和一块用,才会有这 么长的一句称呼。”话锋一转,她又问道:“现在在哪高就呀,星宇?” 凭她阅人无数的经验看来,他现在一定是有些许成就,瞧他容光焕发、面带润 红,和学生时代的酸黄菜色差很多哩。 星宇不敢说高,只是客气一句:“在XX分局当小主管,没什么大成就。” 当警察?对呀,冠侯那孩子天生魁武,挺适合当警察的,她怎没想到呢?儿子 那样高强壮硕,不去打击坏人还真是可惜了。 “星宇,谷妈妈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谷妈妈俞小姐拜托的,他怎敢不收?只要不是红包送礼的事,他定全力以赴, 以报当年老上学弟家吃便饭之恩。“您尽管说,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一定帮您办 妥。” “那好,我的事很简单……” 就这样,谷母一五一十将事情的始末全给说清楚。 星宇也爽快,一口便答应谷妈妈俞小姐所托付之事。 星宇的出现,也是冠侯人生的一大转捩点。因为学长的鼓励,冠侯才能重新站 起来,并在顺境之中完成警职学业,而现在也分发在学长驻守分局当干员。 六年了,他仍记取教训,不再接近异性,也不准她们进到他的内心。 他也曾另寻出路,想学人当同志…… 他以为这么一来,他便可以完完全全解脱,但他想得太单纯了,完全没有考虑 过自己适不适合当gay。 当他兴匆匆一头栽入,那人的手,恣情在他臀后爱抚,甚至变态地以壮硕阳刚 抵触在他的后庭,那猥亵超乎他想像地下流…… 他以为自己只是单纯拒女成癖,只要接近同性,情况会好多了,谁知,愉快的 Puop会,却在作恶的情况下,连滚带爬狼狈逃离现场。 然后他发誓不再折腾自己,因为那景象也够变态的了;他自认是正常人,无法 消受那种感情方式。 也在这种坚守的信念下,衍生出另一种不可解释的隐疾——只要女性与他有肌 肤上的碰触,他身体便会浮现数以难计的红色斑点。 他为此看过医生,可是无论是中西医都无法合理解释他的病因。开药方吃了, 顶多可让病症消褪,但下次再碰上,相同情形,仍是百“疹”齐放,身上肌肤无一 幸免,只除了那一张俊脸外。 就在他束手无策的情况下,星宇介绍他去见一名心理医生,也终于有人给了他 最中肯又合理的解释 “这不是病,但也算病,只是它不是生理的病,而是心理的病。要它痊愈,只 能靠你白自己了。” 这名医生也是在耐心倾听完他的病情,再从他的诊治遭遇中寻出蛛丝马迹,推 断出他发病的原因,才做了这样大胆的结论。 由于心理医生的推断有根有据,即使冠侯有心逃避事实,也无所遁形了。 离开医院后,他也不再为这样的病状所困扰。心病自需心药医,既然病因在于 他的心理因素,那也唯有他自己才能解套。 慢慢地,他发现他对某些特定的女性会产生排斥效应,故他也竭力去避免和她 们接触。 而眼前这位,恰巧符合他的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