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万玲在百货公司做售货员,但却喜欢自认为是模特小姐,所以上班的时候,从 来不甘心傻傻地站着,一有机会就坐到化妆品柜前面的高脚椅上摆着POSE,和那大 幅广告上的模特比着美。 她正在橱窗的玻璃里忘情地欣赏着自己的倩影,却从里面看到凶狠、刻薄的熊 经理带着茹男走了过去。茹男泄气而无奈地对万玲做着鬼脸。万玲奇怪了,茹男怎 么会到这里来? 万玲想着这事,找了个空当儿,找到茹男,一看茹男一副清洁女工的样子,问 :“这是什么意思?” 茹男说:“婚纱广场跟这家百货公司是同一个老板开的,他们已经先把各个厂 商的钱垫出去了,我只有打工还债的份儿……” 万玲吃了一惊:“这要干到什么时候才还得清?” “我算过了,一个月五百块,整整二十年零一个月!” 万玲想了想,说:“大不了赶快嫁人叫老公一起来帮着打扫……”话还没有说 完,突然看到一名帅哥在很多位主管的陪同下正巡视楼层。他正是那天被小萍当马 骑的男子,叫王浩。他夹杂在逢迎的主管群中,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万玲看着他,眼神都醉了:“这里什么时候来了个帅哥主管?” 茹男拿着拖把张望了一下:“他是老板的儿子。老老板年纪大了,想把所有的 外资企业交给这个小老板……今天早上就是他作主放过我的……我喜欢他……” 万玲呓语道:“我也喜欢他……”突然间又吸了口气,下结论说:“他是我的 了!” 茹男轻敲万玲之头,说:“搞清楚!‘我是他的了’!要卖给他二十年零一个 月!” 万玲不理茹男,扭着身子走到一个橱窗前,有意无意地摆出S 型诱人的姿势, 拿出手帕,故意掉在地上。王浩正好经过,停下步子,问万玲:“你是我们公司的 员工?” 万玲娇声:“嗯哼!” 王浩看她样子觉得好笑,就想捉弄她一下,正色对后面的熊经理交待道:“去 查清楚她是哪个楼层哪个单位的。上班时间不好好工作,站在这里搔首弄姿,有损 公司的形象,需要好好地检讨检讨!” 万玲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王浩领着众人离去。手帕被各式皮鞋踩得不成样子。 冷清的街道上,小萍孤单而吃力地推着自行车,车上是她下了班后从家里偷偷 拿出来的行李。她要搬到别墅去过两天清净日子,再不想被老妈逼着做“结婚狂” 了。 皮箱太大了,下坡的时候,小萍刹车不住,连人带车带行李摔在了一起。小萍 无可奈何,只得一件一件地把行李重新垒好。正要推车走,觉得有什么东西呼啸而 来。小萍张嘴大叫,那黑影冲刺着掠过了她,小萍又连人带车带行李摔在了一块儿。 她呻吟着想爬起身来时,只听一个人发出了胜利的呼声。小萍看过去,原来是踩着 滑板的王浩。 王浩孩子气地笑着:“你还记得我吗?别装傻……昨天撞坏了我最心爱的赛车, 又拿我当马骑了好几十公里的路,连声谢谢都不说,今天可让我好好吓你一跳!双 方扯平!” 小萍睁大了眼,欲言又止。王浩也没在意,开心地表演着滑板。小萍只是委屈 地蹲下身,开始拾取皮箱内散落出来的衣物杂什。王浩停下来,看着她。小萍眼睛 泛红,越捡越伤心,禁不住嚎哭出声。 王浩慌了:“哎哎!我只是吓吓你,又没真的撞到你,也没受伤啊!” 小萍悲从中来,哭得更大声。 王浩不以为然地说:“你也太会演戏了吧!是不是想要骗我赔你钱?好好!不 哭了!多少?” 小萍起身拎起大皮箱一拐一拐地向前走。王浩搔着头在后跟着,问:“到底怎 么了嘛?” 小萍边走边开始了咒骂:“笑啊!你尽管笑啊!……结个婚新郎跑掉,他不知 道躲在哪里正在笑着我!幼儿园的老师、小朋友笑我,亲戚、朋友笑我,连不知道 哪里撞出来的小瘪三也能骑在我头上撒尿……倒霉!悲哀……” 王浩恍然大悟:“昨天你是穿着新娘服去追新郎?” 小萍没好气:“我爱追!又不是追你!”说着倔强地越走越远。 王浩心中替小萍难过,大声说:“那我向你对不起……” 小萍骂道:“臭鸡蛋!谁稀罕!” 王浩更大声地说:“那我帮你扛行李!” 小萍停下来,回头打量他。王浩睁大眼等她回答。小萍终于说:“这还算是一 句人讲的话!” 在小萍的安排下,王浩拖着一条绳子,绳子系着滑板,滑板上面堆着大皮箱。 她坐到大皮箱上面,让王浩吃力地拖着她和行李。小萍舒服地揉着自己的腿,听到 王浩轻声嘟哝说:“我的司机老张说的没错……讨债的人会比欠债的辛苦……你家 还有多远啊?” 小萍悠闲地说:“就快了!大概再个把钟头吧!” 王浩吓了一跳:“啊?这么远你怎么不早说?” 小萍理直气壮:“你又没问我!” 王浩认命地拖着:“老张又说的没错……女人很阴险的……” 小萍也不搭理,只是悠闲地坐着,任王浩做苦力。 拉了一段,王浩实在又累又渴,停了下来,买了罐饮料一边喝一边和小萍聊起 来,说:“我叫王浩!你呢?” 小萍从皮箱上站起来,伸着懒腰说:“不要问我的名字,也不要逗我讲话。我 朋友说我是结婚狂,见到男人闪过脑袋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适不适合跟我结婚’ ……” 王浩觉得好笑,说:“你怕你会缠我?” 小萍冷哼一声:“你肯让我缠吗?!” 王浩盯着小萍的龅牙,一时之间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萍歪着头,看着 王浩的表情,认真地琢磨起来,看得王浩不好意思起来,讪笑着别过了头。 小萍这才有点失落地说:“谢谢你没有拿话讽刺我……不过答案已经写在你的 脸上。” 王浩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小萍转身背对着他,用一只手捂住了嘴。王浩看到 了小萍的动作,心念一动,从衣袋里掏出一只溜溜球,拿起笔在球上写了几个什么 字,走到小萍身后,把球递到小萍的面前,说:“送给你!”小萍一看,溜溜球上 写着一个英文单词“LUCKY ”。 小萍仍捂着嘴说:“不稀罕!你没有必要同情我!” 王浩笑道:“哎!这球很好玩的!”说着拉了小萍就跑,一直跑进了附近的一 个公园。 溜溜球在王浩的手中变成了多么神奇的东西!王浩用各种花招,把它扔了又接, 接了又扔。球仿佛是有生命一样地跳动着,在夜色中绽出梦幻般的光影。 小萍慢慢地停下了步子,看着王浩手中的球,不禁惊讶地说:“好好玩哦!快 教我怎么玩!” 王浩不慌不忙地用球在小萍的脸上滚动,嘴里说着:“在玩以前要先把球在脸 上滚两遍……” 小萍听得有趣,忘了掩饰,露着龅牙怔怔地盯着王浩。 王浩接着柔声说:“让幸运球把你身上所有不好的气通通吸出来……”说着用 力一甩球,“扔掉……再扔掉,把恶运通通扔出去……” 小萍看得眼睛发着光,王浩却把球突然接住,说:“然后……掌握在手上的通 通都是好运……心想事成!要几个老公有几个老公!” 小萍开心地笑了。忽地她又想起了自己的龅牙,害羞地捂上了嘴。王浩再度把 球伸给小萍,说:“要就拿去!不要拉倒!” 小萍一听,高兴地伸手去接,王浩却故意把手缩回。小萍无趣,把手也缩了回 来。王浩却又伸出手,这回小萍野蛮地一扑,把球抢到了手,忙不迭地玩起球来, 发出了开朗的笑声。王浩在旁边看着她,觉得有些莫名地感动。 玩球的小萍带着纯真的笑容,不停地欢叫着,有时候还情不自禁地跳起来。王 浩发现,这个“结婚狂”其实是那么天真可爱,和她在一起,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放 松和自在。他的兴致也高起来,和小萍一起玩开了,有时示范着玩给她看,有时又 握着小萍的手教她玩球的诀窍。小萍乐不可支,笑得前仰后合。溜溜球闪动的光彩 映亮了俩人的脸。 不经意间,小萍看了王浩一眼,却发现王浩也正好在看自己。四目相对,但却 很快又同时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此时的别墅里,万玲、哈妹和茹男正在整理各自的行李。 万玲拍着一口箱子,说:“女人的智能不在于如何让自己变成完美的女人,而 在于如何找到一个完美的男人……”说着用钥匙打开了箱子,里面是一本一本包装 精致的笔记本。哈妹和茹男都好奇地走过来,一看册子上写着什么《大众情人学习 手册》、《勾引男人的三十六招》、《抛弃男人的十大守则》、《对情人说谎的方 法》…… 哈妹拿起一本,一看标题,叫了起来:“哇!这是限制级的‘上床与床上的艺 术’……” 万玲一把夺了过来。 哈妹快手快脚又捞了一本踱到一边去,念道:“二十种不能交往的男人……一、 在浴室里待的时间比你长的男人;二、一天换两次以上服装的男人;三、身上香水 味比你还重的男人;四、老是把妈挂在嘴上的男人;五、喜欢打电话的男人;六、 内裤破旧的男人……跟内裤有什么关系?”万玲说:“在那么要紧的时刻会破坏美 感和想像力!” 茹男不屑地说:“是哦!等发现了已经来不及了!” 万玲毫不在意,找到一本金色的手册,叫道:“就是你了!” 茹男明白过来:“她要进攻那个百货公司的小老板!” 万玲神圣地翻开册子,念道:“好女人选择未来拥有一切的男人……坏女人则 选择现在拥有一切的男人……我是坏女人,王浩啊王浩,不要跑!你跑不掉的!” 咒语还没念完,万玲就已经坐在烛光下,研读着她的作战手册,口中念念有词 :“爱情是一种互相讨好的艺术,婚姻是一种互相逃跑的艺术……对!想办法讨好 他……”。“越是喜欢说‘不’的女人,男人越是想追到手……”。“十个谎言并 不会让你得到一个真理,但会让你得到一个情人!” 万玲正在烛光下研读着金色手册。突然之间,台灯亮了,屋里的三个女人都欢 叫起来。龚喜英雄般地走了进来,正色道:“你们看我龚喜宁可冒自己被电死的危 险也要把电接进来……这接电费、接水费、安全守卫、道路清洁、垃圾清运、娱乐 信息、家具租用,算上物业管理费每人每个月伍百块! 三个女人一听,惊叫出声,哇哇哇地叫着抗议。 龚喜见形势不对,赶紧陪着笑:“基于情感,宁可亏待我自己……给你们打个 八折再八折!每人每个月三百块!够意思吧!” 万玲起身逼向龚喜:“你用送房子的名义骗我们过来,现在露了原形,要骗我 们的钱,这就是你的感情?你的义气?看看茹男现在还在扫厕所还债,你惭不惭愧 啊?” 龚喜镇定地说:“提到钱大家就脸红脖子粗,这不是我的本意哎!世界上还有 太多比钱更重要的东西嘛!” 万玲接过话来:“那我们应该一起去追求那种东西!”说着拉起龚喜的手,娇 声说:“龚喜!你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子汉!不用我们说你都知道该怎么保护我们这 四个弱女子的,对不对?” 龚喜还没来得及回话,已被万玲推出去。门在他面前狠狠地关上了。龚喜正在 郁闷的当儿,转头一看,看到小萍坐在滑板上,被一个男人拖着走来。龚喜正没处 撒气,走了上去,说:“哎!哎!住房守则第一条,男人与狗不得入内,我的房子 这么随便啊!” 王浩没有说话,只是好奇地打量着龚喜。小萍不满地说:“龚喜,你吃错药了 是不是?” 龚喜还想找王浩的碴儿,可王浩并不理他,转身要走。刚走出几步,他摸摸口 袋,为难地对方小萍说:“我没带钱……我家很远……”。 龚喜阴阳怪气地说:“还想骗钱!” 小萍挥了挥手,把钱递给王浩。王浩接过车钱,兴奋地给龚喜看:“这是我第 一次向人家借钱,又借到了!还真舍不得用!”踩着滑板走了。 龚喜冷哼了一声。 小萍白了龚喜一眼,把箱子提进屋。龚喜袖手旁观地跟在后面,无辜地说: “我这都是为你好!女孩子不可以这样随随便便,会嫁不出去的。” 小萍被他说到心事,狠狠地瞪了龚喜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