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毕业后,沈志远还未认真考虑过个人的感情问题。一方面因为刚毕业时,事业 还没有定型,不想把太多的心思花在个人问题上。成为支队业务骨干后,工作也日 趋繁重,更加无暇顾及个人问题。另一方面,长期重病缠身的父亲,带来沉重的经 济负担,他也不得不考虑。办公室——宿舍,宿舍——办公室,清心寡欲的寂寞生 活对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来说有些不协调。和钟斌、袁永烈偶尔聚一聚,仍然 感觉到缺少交流的孤寂。与心缘网上聊天就成为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心缘 和他有着太多相似的情趣爱好,彼此谈得非常投机,尽管是在虚拟的网络中。 每次退出聊天室之后,沈志远都会望着电脑屏幕出神。从心底升出想见心缘的 愿望,这种模糊的感觉说不清,不知道这算不算“网恋”,毕竟对方是男是女都还 没搞清楚。心缘只说自己是一名医科大学毕业生,同在这个城市里工作,仅此而已。 随着彼此不断深入的了解,想见上一面的感觉变得越来越强烈,越来越难以自持。 他相信,不管心缘是男是女,他们一定会成为知心朋友。 这晚,沈志远下线之前,鼓起勇气向心缘发出邀请:“我们可不可以找时间见 个面?” 心缘回传信息:“你认为有必要?我们彼此了解得不是很深,到现在你还不知 道我是男是女。” “是男是女很重要吗?” “如果是男的会怎样,如果是女的又会怎样?” “男的会成为好朋友,女的也一定会成为红颜知己。” “你这么自信?到时你可别大跌眼镜哦!” “不用担心,我准备多一副就是了。” 心缘一笑,“我从没和网友见过面。第一次,对我来说很重要,不想这么快就 把这种美好的感觉打碎。” “那倒也是,但我相信,我们应该可以延续这种美好的感觉。” “就怕昔日难寻。” “哪要看你如何把握了。” 一分钟后,屏幕上打出:“我可以和你见面。不过,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我们谁都不要说出对方的特征,凭感觉,如果错过了,就没有 第二次机会了。” “好吧!”对于这样的约会,或许只有心缘才能想得出。 “等我的消息。” “好的!” “OK!” “bye-bye !” 沈志远刚一下线,袁永烈就打电话来,叫他一想到江边宵夜。沈志远赶到江边 时,钟斌和袁永烈已等在那里了。沈志远热切地拍了拍钟斌的后背,“中队长,难 得你也有空!” 钟斌笑着说“今天不是我值班,再说,和两位师兄聚一聚,没空也要挤出来啊。” 平时话语最多的袁永烈此时脸色阴沉,心事重重。沈志远关心地问:“没叫宇 娜一起来?” 袁永烈无奈地说:“甭提了,飞了!” 钟斌插话说:“你们俩,三天两头分分合合,谁知道是真是假。” 沈志远门:“又吵架了?” 袁永烈唉声叹气地说:“想吵架都没机会了,这次真的分手了。” 钟斌安慰道:“别像打败仗似的。走就走了,还怕娶不到老婆?志远,你说是 不是?” 袁永烈反驳说:“你说得倒轻松,说完就完了?” 钟斌说:“不完还能怎样?你不是想跪着求她和你结婚吧?” 袁永烈长叹道,“其实我觉得宇娜也没错,我们当兵的哪点好?要房没房,要 钱没钱,干不了几年又要面临转业,傻瓜才和我们结婚。” 钟斌说:“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不是你的。求也求不来。现在的女孩现实 多了,像我们这些穿军装的,早已经不是受宠的年代啦!” 袁永烈接话说:“所以呢,谈恋爱同政治形势一样,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我们这些穷当兵的,人家不跑才怪呢!” 沈志远说:“那也未必,相信真情还是有的。” 袁永烈说:“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真情。” 沈志远说:“不能这样说,别因为遭受一两次的挫折就改变了对整个人生的看 法。” 袁永烈说:“不是改变对人生的看法,现实确实叫人感觉残酷。不只是女人现 实,所有的人都现实,你们说,现在还有不讲金钱、不讲权势的人吗?以前是‘有 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现如今应该改成‘有钱走遍天下,无势寸步难行’ 啊!如果我有钱有势,王宇娜会和那个可以给她当爸的老家伙在一起?我真不明白, 名利对人就那么重要?” 沈志远说:“不是名利重要,而是现在的人都有点利欲熏心、惟利是图了,正 因为如此,保持一份平和的心态才重要。这种人走了就走了,留在你身边也未必真 正属于你,长痛不如短痛。” 钟斌附和道:“对,走了好,留下来始终是个祸害。” 袁永烈自嘲地说:“你俩别老是说我,你们的事不也没有解决?以后啊,我们 这‘三剑客’,恐怕要变成‘三光棍’了。算了,不谈这个了,别坏了咱哥仨的兴。” 袁永烈换个话题对沈志远说:“你现在可是支队的大红火了,有多少人想你这个建 审科长的位置,差点挤破了头。” “别这么夸张了。” “夸张?就你送象在鼓里。你知道有多少人为这位置拉关系、走后门吗?” “是吗?这我可真不知道。”沈志远一脸迷惑。 “你能当上建审科长,关键是郑一明处长帮你说了话,你可要好好地感谢他。” “干哪行不一样?建审科,无非有审核、验收工程的权力,我还真不稀罕!” “如果都有你这种想法,早就实现共产主义了。” “钟斌在中队不也干得好好的?当初局长想把他留在机关,可他偏要下中队, 这说明我们的队伍中绝大多数还是好的。” 袁永烈埋钟斌说:“你也是,当初机关那么想留你,你却偏要到中队充胖子。” 钟斌说:“我这个人,就喜欢摸爬滚打,成天坐在机关里,还真不习惯。” 袁永烈说:“中队也不错,晋职晋衔都快。” 钟斌说:“你还敢说,你们都当科长啦,我还是个中队长。不过,我挺满足的, 至少我在大学里学的专业可以尽情发挥。人各有志,我就是想证明,我们军校的学 员带兵不比基层成长起来的干部差!” 沈志远举起酒杯,“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没有辜负母校的培养,希望今后也能 为消防部队多做点贡献。” 袁永烈长叹了一声:“但愿吧!” 第二天,沈志远刚到办公室,袁永烈就走进来,眉飞色舞地对他说:“刚刚接 到侯参谋从沈阳传过来的消息:经过沈阳消防科研所对提取的物证进行金相分析, 顺景日用化工厂库房内提取的电线短路熔珠为二次短路,即起火后形成的短路熔珠。 电热水器内的电热管经鉴定为长时间高温造成短路,电热水器的接人电线经分析为 超负荷。” 沈志远站起身,与袁永烈猛一击掌,高兴地说:“终于可以真相大白了!鉴定 结果表明,造成这次火灾事故的直接原因是霓裳服装厂安装在三楼墙角的热水器, 由于干烧导致电热管持续升温,使电线长时间处于过负荷状态,烧穿绝缘造成短路, 引燃镶嵌插座的木夹板墙,最终引起火灾。铁一般的事实摆在面前,等沈阳方面技 术鉴定结论一回来,就可以做出认定了。” 袁永烈佩服地说:“这都是你的功劳,不愧为火调专业出来的。” 正说着,刘德神情黯然地走了进来。沈志远请刘德坐下,倒上一杯水,问道: “你还有什么情况要反映吗?” 刘德吞吞吐吐地说:“没……没有……那天我反映的情况不是真的。” 从刘德犹犹豫豫的神情中,沈志远看出了蹊跷,严肃地说:“刘德,你要想清 楚,如实反映当时的情况,不要背任何思想包袱,要面对现实,而不是心存侥幸。 我们会做出公正真实的结论。尽管你的口供对我们来说很重要,但我们不会仅凭你 的证词,还有其它的证据。我们不会冤枉无辜的人,但也绝不会放过应负有责任的 人。” 刘德失声痛哭起来,“沈科长,你救救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你叫我怎么 办啊?” 沈志远看着面前呜呜痛哭的中年男子,心里软了下来。原来,刘德第二次被讯 问后,李经理得知刘德如实将使用热水器的情况反映给调查组,大发雷霆,扬言叫 人整死刘德。不得已,刘德才赶到支队想翻口供。“他们……他们……要开除…… 我出厂,还要叫人打死我。你们可要救……救我啊。”刘德用哀求的目光望着沈志 远。 沈志远安慰说:“你放心,他们只是吓唬你,不敢对你怎么样。” 这时,李经理从外面跟着走了进来,看着从椅子上瑟瑟站起的刘德,怒声训斥 道:“你快跟他说,上次你说的都是假的!”刘德转过头,向沈志远发出求救的目 光。 李经理又指着沈志远,狂妄地地刘德说:“你不用怕他们,他们算什么东西, 不就是臭当兵的,老子见多了。” 沈志远不愠不火地直视奋斗目标李经理。袁永烈怒火中烧,按捺不住,冲过去 揪住李经理的衣领,“姓李的,你别在这儿撒野,你给我放新生点!” 其他几个参谋见状,连忙将袁永烈死死拦开,沈志远劝阻说:“永烈,你冷静 点。” 李经理一副无赖的样子,“怎么,你还想打人,你打啊!” 袁永烈怒目圆睁。沈志远压了压心头不断冒起的怒火,对李经理说:“我们当 兵的是没什么,我们的职责是法律赋予的,我们必须维护法律的尊严,我们会做出 公正的认定结论。如果你对我们的认定有什么意见的话,可以依照法定程序申诉。” “呸!公正,公正个鬼!你们第一次说是顺景日用化工厂电线短路造成的,现 在又说是我们电热水器造成的,你们肯定得到了顺景日用化工厂的好处,贪赃枉法, 嫁祸于人。”他又转过脸对袁永烈说:“还有你,公报私仇,对检查的事怀恨在心。” “你别血口喷人!”袁永烈再一次要冲过去,被沈志远拉住。 李经理威胁着刘德,说:“你说还是不说?你要想想后果!” 刘德低下头,不敢做声。 李经理指着刘德的脑袋说。‘称不说是吧,等着瞧,看我怎么收拾你!“然后 又转回头,气焰嚣张地撒出一句:”你们都给我等着!“说完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刘德也耷拉着脑袋跟了出去。 沈志远同情刘德的境遇,如果他能掌握一定的消防常识,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 种地步。巨大的财产付之一炬,无论是谁都会感到痛心。 袁永烈余怒未消:“他妈的,不就是个臭老板嘛!换了一个地方,我不打死他 才怪!” 沈志远安慰说:“算了,不跟 这种人一般见识,不值得,他要叫就让他叫, 听虫子叫还不种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