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霓裳服装厂和顺景日用化工厂的火灾事故认定在南江市消防支队会议室进行宣 布,双方法人代表李经理、金经理以及当事人刘德到场。沈志远宣布了支队的火灾 原因认定书:“八月四日凌晨一时许,城西区滨江路霓裳服装厂和顺景日用化工厂 发生特大火灾,经核实,霓裳服装厂真接经济损失四十八万元,顺景日用化工厂直 接经济损失七十三万万,无人员伤亡。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消防法》第三十九条 规定,经我局消防监督人员调查,火灾原因认定如下:八月三日晚,霓裳服装厂值 班员刘德因宿舍内热水器的液化石油气用尽,十一时许,刘德到厂房三楼员工饮水 用电热水器放水,由于其将热水器内的热水放空后,没有及时补充冷水,使热水器 长时间处于干烧状态,造成电热器及连接的电线长时间处于过负荷状态,引燃插座 附近的木夹板层,从而造成火灾事故。认定的依据有:现场勘察笔录、现场访问笔 录。讯问笔录、现场照片、提取的电热器电热丝等物证及技术鉴定结论等。” 同时,沈志远宣读了《火灾事故责任认定书》:“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消 防法》第三十九条规定:霓裳服装厂法人代表李元哲负有领导责任,该厂值班员刘 德对该起火灾事故负有直接责任。如不服上述认定,请在收到《起火原因认定书》 或《火灾事故责任认定书》之日起十五日内,向省消防总队申请重新认定。” 双方签完字后,李经理飞扬跋扈道:“我跟你们没完,我要告你们!” 袁永烈在他经过的时候蔑视地说:“随时奉陪!” “走着瞧吧!”说完,怒气冲冲地走了。 沈志远如释重负长吁了一口气,对袁永烈说:“真相是经得住考验的,让他告 吧。” 袁永烈说:“管他呢!” 金经理激动得热泪盈眶,感激地同调查组的人员—一握手,“太谢谢你们了, 是你们还我一个清白。” 回到办公室,沈志远看到台而上堆积了一米多高的图纸时,刚才彻底放松的感 觉霎时烟消云散了。 防火分区不足,建筑消防设施缺乏,疏散通稻穗扬,以及人们消防意识的淡薄, 都是消防工作的大敌,尤其是建筑先天不足引发的事故近几年成倍地攀升,各成大 批的人员伤亡。建筑工程消防设计审核验收是消防监督工作中重要一关。建审工作 的好与坏,不但关系到建筑物本身的安全,也关系到投入使用以后的消防安全。报 建工程的多少,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是一个地区经济发展的晴雨表。从刚毕业时 的每年几十宗到如今的每月几十宗工程,见证着南江市经济的发展。 受大气候的影响,尤其是与地方接触较多的公安消防部队也并非一片净土,对 这一切,沈志远不是没有耳闻。但他始终认为,风气不好,贪官污吏横行只是支流, 相信我们党、我们部队有能力把它克服,越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中,保持坚定的信念 愈重要。钱、势并不是每个为官者所想,如果每个握有人民所赋予权力的人都想利 用手中的权力大捞特捞的话,那怎么还能取信于民呢?他认为这只是一阵风而已, 就像即将分娩新的生命引发的阵痛一样,相信党、相信组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沈志远十分清楚,自己之所以能当上这个敏感部位的主管,无论是处长还是局长, 看中的无非是他精湛的业务,以及骨子里的正气,尽管有些人说他办事不够灵活, 不识时务。为官是一时的,做人是一世的,做人的原则不可因为位置的变化而变化。 自从担任建审科长以来的这些日子,电话铃声就没断过,建设单位的,施工单位的, 消防工程公司的。八杆子打不到的地方都有电话给他,以各种理由接近他,都被他 —一拒绝了。他确实不想和这些人来往,这些人看重的无非易他手中的权力,想接 工程做。“筷子一摸,好说好说,酒杯一动,啥事搞掂。 ”沈志远最痛恨这种不 正之风,上任之初即对办公室约法三章:一不准收受任何单位的贿赂;二不准接受 监督单位的宴请;三不准指定消防工程公司。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认为火就是应该 这样烧。 南安消防公司的总经理钱鑫拿着一摞图纸笑嘻嘻地走了进来。钱鑫蝇才三十多 岁,却是摇篮有上千万身家的公司老总了。钱鑫一跨进门,就连声说:“哎呀,沈 科长,你再忙。升官了也要通知兄弟一声啊。” 沈志远对这些所谓的老板有着本能的戒备。既不想接近,也不想敌视,深知这 些经理、老板惟利是图的嘴脸,求你的时候跪下来叫爷爷都行,用不着你的时候, 见面连声招呼都不打。商场如战场,在他们眼里,利益压倒一切。沈志远客套一句, “哪里,还不都是一样做事。近来生意不错吧?” “还不全靠兄弟们帮忙,这不,又拿到一项三百多万的工程,建设单位对这里 不熟,我来帮他们报建。” 沈志远斩钉截铁地说:“这可不行!” “以前一直都这样,这叫互利互惠嘛!你们说是不是?肖参谋,王参谋。” 沈志远看了一眼肖、王参谋,杀鸡儆猴地说:“你们听着,以后不管是谁,都 必须按规定办事。” 钱鑫心里不快,仍满脸堆笑,“那是,那是,好,好,下不为例,只此一次。” “这次也不行,钱总,希望你能支持我们的工作,这个手续该是甲方办的就要 由甲方办,不能随意代替。” “行,行,那给我几张申请表吧。”钱鑫心里大为不满,脸上仍装出很客气。 他不想跟这个新上任的建审科长闹什么不愉快,毕竟建审科是业务主管部门。钱鑫 拿着报建申请表,悻悻地走出建审科的办公室,临走时不忘和为公室里的人打招呼 :“抽空聊,我先走了。” 钱鑫嘴里嘟嚷着走出建审科,在走廊这碰到从防火科走出来的袁永烈,马上堆 满笑脸:“袁科,你让我找得好辛苦啊,手机整日关机,想找你可真难啊!” “最近忙着调查一宗火灾事故。有事?” “没有,没有。想找你聊聊。”钱鑫把袁永烈拉到一边,悄声说:“晚上,我 在鸿福酒档订好房了,给你贺一贺。”原本他是想请沈志远的。袁永烈感到有些意 外,婉转地拒绝:“不必破 费了。” “这是哪的话,你袁科一句话,我还求之不得呢!你放心,只是随便聚聚,不 谈公事,你不会连这点薄面都不给吧?”不等袁永烈回答,钱多赶忙说:“就这样 定了!下班后我开车接你,不见不散。”说完,转身下楼了。 袁永烈望着钱鑫远去的背影,突然间感到自己如今不同了,随着参谋到科长身 份的变化,权力衍生了被人看重的优越感。 下了班,钱鑫准时开车来接袁永烈。袁永烈随着钱鑫步入鸿福酒楼的包房,座 上已摆满了丰盛的菜肴,两侧坐着两位年轻貌美的小姐。钱台介绍说:“雅凡、佳 丽,我的秘书,袁……袁老板,我的好兄弟。”俩人中间刚好空出两个位置,袁永 烈被钱鑫安排在佳丽一侧。 “佳丽,我们袁大哥可是年轻有力啊,今晚,你可要好好地陪陪他,多喝两杯, 啊?!”钱鑫话中有话,偷偷地使眼色给佳丽。 佳丽爽朗地答道。“那当然!钱总的大哥,不就是自己人嘛!”说完,抛给袁 永烈一个媚眼。袁永烈心猿意马,受宠若惊,他虽然穿着便服,却无法从消防警官 的角色中转换出来。他忽然想起一个试验,说的是将一个青蛙丢进热水锅里,它会 马上跳出来,而放在温水里慢慢加热,那只青蛙就再也没能跳出来。 摆在面前的似乎就是一个温柔的陷讲,跳进去就会像后一种青蛙钱鑫看出了袁 永烈的窘态,端起酒杯,“来,为我兄弟的高升,干!” 袁永烈不自然地举起杯,“干!”几杯XO落肚,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从猩红 的酒中,他仿佛看到了一支半开的玫瑰,看到了瘰苦恋几年的王宇娜,还有那辆绝 尘而去的奔驰,耳边重重地响起王宇娜带有讽刺的口吻:“你拿什么跟我结婚……” 交杯换盏几个来回,袁永烈感觉舒畅了很多,开始注意坐在旁边的佳丽,清纯 如出水芙蓉,浅笑中两个迷人的酒窝。袁永烈以前非常鄙视这些傍大款的俏女郎, 认为她们只有徒有虚名的外表,为她们成为金钱的俘虏感到悲哀。今天,他改变了 这种看法,从佳丽身上似乎找到了做人的感觉,确切地说,找回作为男人的尊严。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袁永烈有一种莫名的冲动。他不断地说服自己:人都是有七情 六欲的,古今中外,圣贤凡夫,概莫能外。军人,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所以,也不 会例外。 有钱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在自己面前嬉皮笑脸地阿谀奉承。袁永烈心里幽幽地 想。所以呢,在这个世界上,男人有两样东西是不能少的,一个钱,一个权,缺少 了这两样东西至少不能称为真正的男人。男人有了这两样东西,就不会被人瞧不起, 就不会惨遭被女友抛弃的命运,也不会有被人指着鼻梁骨大骂穷当兵的寒酸。灯红 酒绿中,袁永烈似乎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这个社会。 钱鑫不失时机地举起杯,“以后,我们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干杯!” “干!”袁永烈一杯接着一杯。失恋的痛苦,曾经的侮辱和不快在身边佳丽的 陪伴下土崩瓦解了。 钱鑫诉苦般地说:“今天我去建审科办事,你猜怎么着?沈志远尾巴翘得老高, 一见面就给我吃闭门羹。” 袁永烈带着几分醉意。“钱兄、你可别这样说,他也是我的好哥们,大家都是 好兄弟。”他不愿意听到有谁说他们警院几个兄弟的任何坏话。 “那是,不过他也让我太难堪了。” “他……我了解,你别怪他,以后我帮你补回来……就是。” “有你老弟这句话就行。合作愉快!”又一杯酒下肚,袁永烈口齿有些不清了。 佳丽不时地劝酒。钱鑫叫服务员放上卡拉OK,又叫来一打啤酒,“佳丽,你和袁大 哥合唱一首《迟来的爱》。” “好!”袁永烈歪斜着身子站了起来,佳丽赶快扶住他。袁永烈趔趄着身子说 :“没事,我……我……没醉。” 一曲唱毕,袁永烈已经躺在佳丽的怀中,嘴里喃喃地喊着:“宇娜……宇娜……” 一觉醒来,袁永烈昏昏沉沉。他睁开眼,洁白的天花板周围镶着一圈石膏线, 正中门挂着一盏吊灯。他心里纳闷这是什么地方,侧过头往身边一看,吓了一大跳, 猛然坐起。旁边居然躺着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他定睛一看,才慢慢地想起来,原 来是昨晚陪他喝酒的佳丽。这时他才发现自己也是一丝不挂,刚才还嗡嗡作响的脑 袋,此刻完全清醒了,跳下床,赶紧找衣服,慌乱地穿上。 佳丽微睁双眼,问:“醒了?” 袁永烈不敢正视佳丽的目光,尴尬地问:“这是什么地方?” “鸿福酒楼啊。”袁永烈慢慢回忆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他所能记起的最后一幕,就是拥抱着佳丽唱那曲《迟来的爱》。 他拎起手袋,走到门口,忽又转回身,问:“我,我可以走了吗?” 佳丽嫣然一笑,“当然可以。不过,你真的就这样走了?” 袁永烈误解了她的意思,“要……要多……多少钱?” “什么钱不钱的,钱总都搞掂了。你不亲我一下再走?”佳丽边说边从床上爬 起,走上前勾住袁永烈的脖子,含情脉脉地望着袁永烈。袁永烈生硬地拨开佳丽的 手,“别……别这样。” “你先等一下。”佳丽回身从台上找出一张便条,写下呼机号码,递给袁永烈, “有空呼我。”袁永烈接过纸条,像逃兵似的头也不回地冲出酒楼,后面好像有无 数双眼睛盯着他。 整整一天,袁永烈都在自责和莫名的兴奋中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