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 温耀宗打电话给雷啸天,让他来一下办公室。雷啸天立即带着郑一明赶去市政 府。办公室内,温耀宗脸色青青,拍打着桌面的一堆投诉材料,说道:“你们消防 局怎么搞的?这也查,那也查,是不是全市到处都是火灾隐患?市里三番五次地重 申,加快经济建设步伐,改善投资环境,而你们,搞得投资者人心惶惶,到处投诉。 如果我们再不改善投资环境,人家都跑了。你们说,叫我这个管经济的副市长怎么 当?我们千方百计从外面引资进来,你们可倒好,到处给人家设门槛,到底还要不 要发展经济?没钱,你们的业务经费从那里来?啊?你们自已说说。” 雷啸天稍顿了一下:“温市长,您听我说,我们都是按照国家技术标准和规范 依法实施监督的,这些确立确实违反了消防法律、法规,有些老板,尤其是一些外 资企业,依仗着特殊的身份,只顾经济利益,忽视消防安全,火灾隐患突出,置工 人生命于不顾,不好好治理确实危险啊!社会上确实有一些人对我们工作存在误解, 首先我们承认工作做得不细,宣传力度不够。”雷啸天首先自我检讨,虽然 他觉 得消防部门严格执法并没有错。 “但我觉得,各级政府应该痛下决心,对一些火灾隐患突出单位,尤其是公共 聚集场所、易燃易爆化学物品场所,就严格依照法律法规,该停的停,该封的封, 决不能姑息,这样才能创造一个长治久安的投资环境……” “行了!”温耀宗打断雷啸天的讲话,“我不是说你们做得不对,但你们也要 服从经济发展的大局,都像你们这样严格执法,还让人家企业活不活?人家是来投 资的,是来赚钱的。市政府办公会上,市领导很明确,对投资进来的企业,尤其是 外资企业,要一路绿灯,简化办事手续,绝不能以任何理由、借口阻碍,否则人家 对你这里没信心。没信心,谁敢往你这里投资?我是主管经济的,经济搞不上去, 所有矛头指向我,我日子也不好过啊。今年要达到省政府要求的百分之十的经济增 长率,我们不能拖全省的后腿。” 面对上级领导,雷啸天惟有压下心头的无名火,心里说:我们变成了经济发展 的绊脚石?拦路虎?堂堂的一个地市级的领导都不能从根本上转变对消防工作的态 度和看法,消防工作如何开展?他从心底升出了一个与其身份不相符的念头,烧吧, 多烧它几把大火,让这些根深蒂固的“重效益、轻安全”的思想,在大火中烧个清 醒吧!人总是心存幻想、心存侥幸,想当然地以为火灾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就像 每个人都希望平平安安,长命百岁,而不幸是不会因为人的美好愿望就不降临。邻 省的几把大火已经让举国震惊了,为什么一定要等到灾难降临的时候才想起补救措 施?亡羊补牢,补得再好,也造成了羊的损失。尤其是当失去生命的时候,还有什 么能够补救的呢? 温副市长的脸孔在雷啸天的眼里扭曲变形。仿佛一张血盆大口,滔滔不绝地吐 着火苗。“以后,你们别小题大做。做事要把握尺度,消防工作也要跟上改革的步 伐,要跟经济发展同步。” 这是小题大做吗?一个个血淋淋的事实摆在而前,隐患胜于虎,无知有大灾。 领导的级别越高,对火灾隐患的无拓所带来的后果也就越为严重。雷啸天和郑一明 默默地听着温副市长的训话,不管有多大的意见也只能保留。火灾,是不可预知的, 正是它的不可预知性,它的不确定性,才给预防带来了难度。如果知道了哪里要起 火的话,还要他们消防部门干什么?这些道理只能说给自己听,能对上级讲吗?什 么发展经济啊,创造就业机会啊,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没有安全保障的繁荣只能 是虚假的繁荣。在某一时刻,人类必将为自己的无知付出代价,受到惩罚。 或许,应该烧几把大火,烧醒这些人的脑子。雷啸天对自己又一次冒出这样的 念头感到自责。身为消防局长,居然想用大火来唤起领导的消防意识,这是一个多 么无奈而残酷的现实啊!而一旦烧起了大火又怎样呢?查找原因最终又是落到消防 部门监督不力,然后抓几个替罪的羔羊。这些身居要职的领导至多在大会上不痛不 痒地做个检讨:这件事我负有一定的责任。责任?能追究到他们这些高官身上吗? 官依旧当下去,火依旧烧个不停。要扭转消防工作的不利局面,从根本上遏制火灾 事故的不断上升,光靠消防部门一家是无济于事的,必经依靠各级政府,依靠社会 各个方面的力量。 温副市长脑子里已经对消防工作形成了这种看法,解释太多只能让他更加反感, 雷啸天索性不再出声。 “你们回去把市里的意见好好地向官兵传达。” 两人起身刚要走,又被温副市长叫住,“还有,”一份报告丢在他们面前, “你们要求增加市政消火栓和个人防护装备的报各,市政府办公室会议上没通过, 我也无能为力。” 雷啸天默默地收起报告递给郑一明,一言不发地走出办公室。回去的路上,雷 啸天嗓音有些喑哑,吩咐郑一明说:“明天通知党委成员在支队会议室开会。” 支队会议室内,正、副支队长,政委以及司令部、政治处、后勤处、防火处等 部门领导组成的党委成员端坐在主席台上。雷啸天神色凝重,开始讲话:“同志们, 今天我们在这里召开会议,主要议题是如何认识当前的消防工作形势和如何做好下 一步的消防工作。目前,我们面临的形势不容乐观,甚至是严峻的,从外部的社会 环境及内部的运作环境来看可以说处于最困难的时期。从大的环境讲,我们国家正 处于一个深化改革,加速经济发展的大好时期,这就给消防工作提出了新的要求和 难题,对消防官兵的素质和执法水平要求越来越高。但是一些领导和社会群众的消 防意识淡薄,各种因素极为不利。发生火灾,却不是以哪个人的主观意愿为转移的。 越是在这种环境下,越要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随着经济的发展,生产、生活用火 用电的增多,各种新型材料广泛采用,发生火灾的各种潜在因素大幅度增加,更需 要我们时刻保持高度的警觉。消防工作是一个社会性的系统工程,光靠在座的各位, 不能也无法做到从根本上提高整个社会抗御火灾的能力。必须依托社会,依靠群众, 走社会化的路子,才能创造一个长治久安的客观环境。 “市领导对我们的工作提出了批评,认为我们的消防工作在给市里的经济建设 出难题找麻烦,要求给经济让步。首先明确一点,我们必须依法办事,不管遇到那 一级领导、哪一层面人物的压力,我们都必须严格按法律法规办事,这是对党和人 民负责,也是对我们日己负责。无论什么时候都必须记住:要对得起党和人民的重 托!随时为国家和人民流血、牺牲!同时,我们也要记住,文明执勤、纵情服务也 很重要,我们的消防工作必须服从国家的经济建设大局。我深信,只要我们始终不 渝地推进消防工作法制化进程,一运会扭转消防工作的被动局面!” 外业务窗口。散会后,郑一明、沈志远和袁永烈被叫到局长办公室。消防工作 的难度,局长不说他们也清楚。工作中,他们已不知碰了多少硬骨头,行政干预、 人情、亲情等等无时不在干扰着正常的执法。 雷啸天表情肃穆地对他们说:“现在我们消防工作面临的客观环境十分严峻, 作为执法部门尤其要注意方式、方法和态度,既要严格执法,又要热情服务,不能 要特权、逞威风。对待各种势力要不低头,敢于碰硬,严格依照国家标准和规范按 执法程序办事。对待一些特殊的单位,要特殊处理,扭转社会上某些人的偏见,想 方设法提高服务意识,提高干警的素质。同时,在新闻媒体上多做文章,做好公益 宣传工作。想要一下子扭转这种不利局面是不太可能的,但我们不能失去信心,要 靠扎实的工作作风和严谨的工作态度赢得社会的理解,最终得到他们的支持。你们 回去后要很好贯彻这次会议精神,从思想上重视起来。” 出了局长办公室,郑一明拍着沈志远和袁永烈的肩膀,说:“你们的担子可不 轻啊!” “我们尽力去做。”两人异口同声地答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难了。上万 家的企业,,每天十几宗的工程,累死了也做不完啊。沈志远问:“处长,能不能 给我们增加点人手?” “难啊,编制就这么多,支队已经向我们倾斜了,其它部门的工作作务也不轻 松啊。你们只从现有的警力做文章了,其它就别想了。”郑一明无奈地摇了摇头。 走进建审科,沈志远对袁永烈说:“实际上,我们还有很多潜力没有挖。” 袁永烈说:“就那么几个人,再挖也挖不出什么了,只怕会把大家累死,你以 为那些参谋都像你水平这么高!” 沈志远说:“正因为如此,才有潜力可挖。” 袁永烈说:“怎么挖?你看处里的这些人,不是他们工作责任心不强,而是他 们常年在基层带兵,文化水平多是高中,有的甚至是初中,业务水平提高受到了很 大的限制。” 沈志远说:“当务之急,内强素质是关键。从现有的人员入手,把这些人素质 提高上去,效率也就出来了。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袁永烈问:“怎么提高法?” 沈志远说:“可以搞岗位培训啊。磨刀不误砍柴工,从省里请一些有经验的专 家过来授课,再加强指导,业务准可以提高一大截。我们科同以前比有很大改观了。” 袁永烈说:“这也许是目前惟一办法了。不过现在工作压力这么重,很多干部 都是加班加点,上边部署的工作一个接着一个,我怕这些干部有抵触情绪。” 沈志远说:“现在全局上下都憋着一口劲,正好利用这股东风把消防监督人员 的素质提高起来。” 袁永烈同意沈志远的想法,说:“好,我们抓紧实施。” 袁永烈走到门口轻轻带上门,表情极不自然地折回头,突兀地问:“志远,我 们是不是好兄弟?” 沈志远奇怪地看着袁永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还用问!” “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对你说?”袁永烈低头摆弄着桌上的日历。 沈志远说:“什么大不了的事?看你犹犹豫豫的,说吧!” “我说了,你可别有其它想法。” “怎么会呢?你不是到现在还不了解我吧?” “那我就直接说了,我和温碧晴交往你不会反对吧?袁永烈不敢直视沈志远的 目光。 沈志远脸色倏地变了,马上又恢复了常态,轻描淡写地说:“我跟她已经结束 了,你若能和她交往当然好了,她是一个非常好的女孩。我也希望和她做知心朋友, 但很难。她一定很恨我,这只能怪我,现在我们之间恐怕连友情都没了。” “这也是暂时的。”袁永烈安慰他说。 “其实,我觉得你比我更适合她。” “这、这怎么可能呢?”袁永烈奇怪地问。 “那有什么不可能呢?你千万别把我的因素考虑进去。如果有一天你们能走到 一起,我为你们祝福还来不及呢!”沈志远真心地说。 “可她心里一直有你啊!” “时间和空间会冲淡一切。” 沈志远一番话,消除了一直横亘在袁永烈心头的阴影和顾虑。 “失去了就不会回来了。”沈志远像是对袁永烈说又像是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