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要不这样吧,我给打一支止痛针,到天亮再看看情况。”年轻医生有些为难。 闻屿觉得于情于理他都不该再旁观下去了,他敲了两下门,然后直接跨进了一 步。所有的人都回头惊讶地关注这位莫名其妙的闯入者,只有潘家伟气势汹汹地迎 上来,用手指点着他问:“你还想跑到我们家来勾引我老婆吗?” “你误会了,我刚路过这儿,听见你们说老夫人病了,要送医院,我有一辆破 吉普车,需要的话,我愿意效劳。”闻屿大方地说。 “你有车就了不起啊,来这儿炫耀!”潘家伟还是咄咄逼人。 一个留着络腮胡子将潘家伟叫做“老三”的男人厉声喝住了潘家伟:“都什么 时候了,你也不替娘想想。”他转而友善地将闻屿拉了进来。 在这个男人的启发下,众兄弟姊妹纷纷指责“老三”不识大体,潘家伟咬着牙 齿,闷声不响。 闻屿说:“市一医院在附近地区算水平最好的,那里的丁院长是我朋友,我跟 他联系一下,把老夫人送那儿好好检查一下,你们看怎么样?” 大家感激地点头说:“好,好,好。”当然,除了潘家伟在一旁生闷气。 那晚,闻屿开了近两个小时车,将这家人捎到了城里,进了医院,他发现梅玲 没有来,他有些淡淡的失落,说不好是什么滋味,仿佛这趟路有一大半是白跑了。 可是,他心底也觉得暗暗地好笑,即便梅玲来了,混杂在这些人中间,事情又会有 什么大刀阔斧的改观呢? 18 医院检查结果,梅玲婆婆得的是子宫肌瘤,这种病在农村上了年纪的妇女身上 并不少见,年轻那会儿往往是生活条件有限,又一心想多生几个儿子来传宗接代, 落下不少病根。化验出来虽是良性肿瘤,丁院长还是建议切除为好,他不仅在手术 室亲自操刀,又看在与闻屿的交情上,为没有公费医疗和相关保险的婆婆而免去了 近一半医药费,婆婆为此对闻屿感激不尽。 老妇人手术后,闻屿去医院看望过她两次,他是怀着一种能撞见梅玲的侥幸心 理去的,可他有些失望,两次见到的各是梅玲的两个嫂嫂。如果说一开始闻屿对梅 玲的爱慕还让他有些不安和愧疚的话,现在这些杂碎的感受都无影无踪了,取而代 之的是强烈的渴望。 一个寂寥又多愁善感的下着雷雨的午后,闻屿倚在家中工作室的窗台上,无所 事事地喝着咖啡,瞧着千万条从天而降的笔直的绳线,在河面上扎成一片跳跃的水 花儿,那雨声就像手指拨弄琵琶的琴弦,他想起了梅玲家乡那条整日欢唱的小溪, 也是奏出这样动人的乐曲。 在这闲暇的不经意间,闻屿似乎总被断断续续传来的虚弱的门铃声打扰着,每 次他想注意听的时候,门铃总变得静悄悄的,可思绪游荡开去,却又摆脱不了这种 幽灵般的声音。他有些不耐烦地下楼来,大手大脚地打开门,无名的烦躁和张扬的 手脚在一刹那像个滑稽的雕塑般顿然凝固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梅 玲正湿漉漉的站在他面前,左腋下夹着两个大红纸板包装的礼盒,右手的编织袋里 还装着一只芦花母鸡,那样子羞羞答答的,又狼狈不堪,惹得闻屿失声笑了起来, 心底却喷涌着喜悦。 “你按了好久门铃吧,怎么不使劲儿打门呢?”闻屿连忙将梅玲让进院子。 梅玲不好意思地捋捋滴水的头发,自顾自说:“闻大哥,我婆婆让我来谢谢你, 半路才落雨的。”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儿?”闻屿好奇地问,心情有些飞翔的欲望。 “问丁院长的。” “这个老丁,真是多事。”闻屿似乎埋怨的口气里,饱胀着感激之语,他拽起 梅玲的手说:“瞧这浑身湿漉漉的,楼上去吧,拿块毛巾擦擦。” 梅玲僵持着,没有移动,将手里的礼物放在小楼门口的地板上,谨慎而客套地 说:“不麻烦你了,我这就走了。”说话时候却不敢正眼看闻屿。 装母鸡的编织袋是五彩的细麻绳一个结一个结地打起来的,一看便知道是农村 的手艺活儿,现在浮躁的城市已经没有这种慢工细活的东西了。那只黑白相间的芦 花鸡的脚和翅膀上特意扎上了两条红绳子,像个漂亮的新娘,但对它来说,一定不 这么认为,除了咕咕的啼叫和时不时地挣扎一两下以示抗议之外,实在也无能为力。 闻屿一直拽着梅玲,脑子里急切地寻找说服她留下的理由,至少听起来算是个 理由的借口。玩过蹦极的人都会理解站在高台上的那刻感受,那种渴望坠下去又害 怕的体验。也许此时此境,梅玲正站在感情的悬崖边,她需要一个能将她拽下去的 人,但又不敢如此轻易地去尝试。 “你就这么走了可不行,老母鸡怎么办?”闻屿故意说。 梅玲几乎不明白他的意思,愣愣地问:“什么……怎么办?吃呀。” 闻屿抿嘴笑了起来,灿烂而诱惑的笑容使得梅玲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这儿没地方养鸡,杀了,我又不会做,你瞧瞧,你好心倒给我带来个麻烦不 是?”闻屿一脸为难,心里却喜滋滋的,“我看这样吧,玲子,你别急着走,先去 洗个澡,换件我的干衣裳,你的衣服晾着,然后,替我把这鸡炖了,免得我四处求 人是不是?等这鸡做好了,湿衣服也干了,一举两得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