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欢喜十大婚废典(4) 心镜空明,先前的火气怒意也瞬间不见踪迹,额角略疼,可脑中却无比清醒。 这么多日子以来,竟没有一刻如此时这般平静。 迎着这瓢泼大雨,心中诸事,一瞬间全想透了。 贺喜左脚挪了一步,靴底带起重泥,沿着裤脚向上,溅起一路污渍。 他转过身子,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珠,对诸将道:" 攻城之军分出二万人 马,朕明日率军亲赴阳州!其余人马停止攻城,撤营五里,围城而扎,等朕北面 消息。" 不等诸将持疑作劝,贺喜便回身,大步入得帐内。 燃烛,抬手将身上湿透了的袍子扯下来,右肩伤口略痒,扎肩白布一解,痒 又转痛。 他倒吸一口冷气,左手缓缓探至肩上,捻到一丝血。 他垂眼,嘴角微扯,低低笑出一声,七分冷意,三分自谑。 从今往后,他不会再为她流一滴血。 更不会再为她痛一次心。 ………… 大历十一年秋,东路军中瘴疫肆行,上遣翰林医官宁墨赴秦山以西勘察疫情, 宣谕赐药。 十月十六日,南岵齐王邵景达率五万亲军南下,欲解寿州之困;时邺齐大将 吕坚驻阳州,不敌而走,帝闻之大怒,于寿州军中抽兵二万亲率北上,纳阳州军 三万人于麾下,斩吕坚于军前,以血祭旗,兵甚畏之,无敢言走者。 十九日,邵景达之部抵阳州,帝命军于城下列阵而峙,自驭马持枪于阵前, 军心大振,一役即胜,斩敌三万余人;邵景达股中二箭,率余部弃甲而走,归京 八日而亡。 南岵京内闻之大惧,压兵不出,弃寿州而守京北诸镇,遣使至中宛求援;寿 州久困无粮,刺史王预开城门以降,披白焚草于邺齐军前。 二十八日,中宛归德大将军黄世开率军南下,自南岵北境一路直入,屯兵于 南岵京北瑞州。 ………… 秦山之西地阔林多,邰涗大军屯兵多时却未建城营,只伐木筑栅,作方营而 驻。 谁都不愿于此地久待。 一场瘴雾大疫让军中人心惶惶,若非宁墨一行及时赶赴军中勘病赐药,怕是 军中死伤之数远不可测,军心亦会大动。 疫情稍稳,宁墨担心会有反复,便将同行诸人尽数遣离军中,自己只留一名 殿前司侍卫在身边,于邰涗大营中又多待了近一个月。 前夜大雨,营道泥泞不堪,马蹄踏出的印子如一个个小坑,深深浅浅铺了一 路,里面尽是污水。 天亮后竟是大晴,有金光自云后漫出,灿遍每营每帐,连营道上的泥水都透 着些清亮之色。 宁墨自从离京至此,还未见过如此好的日头,走在路上时,脚步不禁也放慢 了些,手中温桶略晃,口中轻轻吐了口气。 心中沉闷之情因这明媚阳光,眨眼间便灰飞烟灭。 中军行辕前,狄风的几名近侍刚从里面出来,正大声说着话,可一见宁墨过 来,便都低下头,敛声道:" 宁殿中。" 虽说宁墨只是赴军中宣谕赐药的太医院御医,可将士们却不敢无礼,都知他 殿中监之后担的是什么身份。 宁墨略笑一下,点了点头," 狄将军人在帐中?" 几人点点头,帐前守兵也侧身相让,请宁墨入内。 他撩袍走过去,口中轻道:" 多谢。" 便提桶进了帐中。 帐中间地上铺着盐硝牛皮,约莫有两张案台那么大,狄风正伏身于上,手中 执笔,飞快地画着什么。 宁墨站在一侧,等了一会儿,见他无意开口,便笑道:" 狄将军,在下给你 送药来了。" 狄风手中动作停了一下,低声道:" 我不需进药。" 然后抬头,朝宁墨这边 看了一眼,重又盯着眼前未成之图,声音转冰," 宁太医若是无事便少走动些, 这营中诸道均是泥泞不堪,万一污了宁太医的素衫白袍,可要如何是好?" 宁墨先前带着笑意的嘴角略垂,将手中温桶放下,没有开口。 狄风扔了手中的笔,起身,也不看他,直往里面走去," 军心已稳,瘴疫亦 平,宁太医打算何时归京?" 营中上下,人人都称他宁殿中,唯有狄风从不改口,仍然唤他作宁太医。 是从骨子里面排斥他,亦是怨那纸婚诏,嫌恶这个称谓。 宁墨将药碗从桶中拿出来,面上神色黯了些,声音也转冰," 千里之外,皇 上枕卧不休,日夜挂念将军及麾下众将士,又独赐将军御用银盒药。将军不顾自 己可以,但不能不体恤她的用心吧?" 狄风闻言,身子僵住,而后慢慢转过来,望向他,终是与他目光相接。 他不体恤她的用心?! 这人懂什么,又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普天之下,十三年间,还有何人能比他更懂她,更体恤她?! 舍尊谓而不用,于他面前,直直道出她这个字…… 是想在他面前炫耀,还是想告诉他,从此之后他就再也算不得她的什么人了?! 狄风眼眸愈来愈黑,这些日子以来心中的憋闷之情瞬时转为满腔怒火,他盯 住宁墨,拼命抑住怒意,半晌才道:" 你,知她甚少。" ------------- 腾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