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 念 飞机借着强大的推力,昂然以四十五度的夹角,刹那间冲上湛蓝的天空,和着 美丽的白云同在蓝天里遨游。 因为是孟丽桐第一次坐飞机,干妈非让她坐在窗口,以便于满足她观赏天空景 色的好奇之心。等到了天空,她张眼向机窗外望去。哇噻!满目尽是白得夺目,白 得耀眼,白得亮丽,白得让你无可比拟的惊心!犹似一团团毫无纤尘的棉花,赛过 冬天里上苍赐与大地那连绵起伏的银妆。形状各异的朵朵白云如初出水的白莲花, 如银装素裹的仙子在载歌载舞,如汉子们的怒吼掀起大海里的层层排浪! 这才是一个纯天然的白色世界,梦幻般的感觉牵引出人的无限的遐思。同样, 在这无垠的景象里,也能勾出人们心中美丽的思念—— 记得刚上高一,新学期伊始,大家相互还不十分熟悉。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又 正值豆蔻年华,班里的女生开始悄悄议论起男生来。这种议论往往以长相来分高下。 而这一焦点人物,很自然就落在穆亚珂身上。因为不管从长相还是身材上,他都是 班里公认的长得最酷的帅哥。有一天,班里的一个女生告诉她,班里有人把她与穆 亚珂排成一对,说他们是最般配的恋人。可是,她还没与他说过话呢。“真是无事 生非!”当时她嘴上生气地说。可在心里,她早就和别的女生一样,也注意到穆亚 珂。也许是因为学习,也许是因为害羞,也许是女孩子身上特有的那种傲气,使她 把自己的想法深掩起来。现在,经别的女孩子一说,到底把她心里那种朦胧的感觉 给唤醒了。可是,不知什么缘故,她更是不敢与亚珂说话了。 一次上学路上,天公不作美,忽然间下起雨来。正当她不知该怎么办时,一件 雨衣披到了她身上。她扭头一看,见是穆亚珂。还没等她从惊慌中反应过来,穆亚 珂就已蹿了出去,并快乐地向她挥舞着手。她虽然没有向穆亚珂表达什么,但在心 中却涌起一股怀春少女的甜蜜感觉。 哪一天他们开始了悄悄恋爱,这是一个令她现在都糊涂的话题。总之,他们有 了暗地里约会的历史。升入高二时,一个意外的情况差点使她晕倒——原来穆亚珂 是个农村来的孩子!农村的孩子,考不上大学就意味着没有出路。这一发现令她狂 热的心立刻冷了下来,表现出来的就是尽量躲避亚珂。然而,越躲避她的心就越痛 苦。这时她才知道,能够躲避得了他人,却躲避不了自己的心啊!似乎穆亚珂对自 己是农村来的孩子已有心理准备,也仿佛猜透了她的心。他向她发誓说,他一定会 考上大学。她听后只低低说:“愿老天爷有眼!” 高考前,虽然她已很少和亚珂说话,但遇上好的复习资料,她总是一买两套, 自己留一套,给亚珂一套。这种痛苦压抑的心情一直延续到高考后发榜的那一天。 这段日子真是要多黑暗有多黑暗! 发榜那天,她早早地来到学校,整个心都仿佛被一块重重的石头压着。她首先 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但她并没欢喜,却在用自己的整个心往后看。当穆亚珂的名字 终于纳入视线时,她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天也格外的亮。那一天真是太幸福, 幸福得两人紧紧拥抱着,两颗长期被压抑的心就像刚刚在痛苦的牢笼里释放出来, 释放出四行喜悦的泪水,喜悦得他们破涕为笑! 大学里,他仍旧是一位让人翘首的帅哥,令众多女生侧目。更令她没有想到的, 亚珂蹦迪简直是个天才,让你百看不厌。可问题是,如此一来,不但影响他的学业, 而且还招致别的女生像花蝴蝶一样在他周围乱飞。为此,他警告过亚珂。亚珂很听 她的话,果然不再与别的女生有过多的接触,但仍旧迷恋于跳舞。奇怪的是,每次 考试他都能顺利过关。既然能够过关,只要他不与别的女生亲密接触,她也就随他 去了。中国的大学考进去难,毕业就容易多了。 大学毕业后,亚珂执意要外出闯一闯,觉得外面的天空大,能舒展“翅膀”。 也许事情不假,可她心情复杂,当时直想哭! “你又哭了。” “一想到你要走我就伤心。” “又不是生离死别!多不吉利呀!” “你……你说什么?” “哦,没说什么!我是不想让你哭了,很伤身的啊。” “我们女孩家的眼泪算什么,像玻璃那样容易破碎。可碎了的还是玻璃!” “真是个小傻瓜,人家都要走了你还这样。” “你才是小傻瓜,看不出人家是在为谁哭啊!外面的世界很复杂,人家是在担 心你!” “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其实你倒不必担心,还有熟人给我写的推荐信呢。” “也许真有点用,我不知道。可你真的不知道我的心吗?” “当然知道啦——你的心我还能不知道吗?” “那……那你说说看。” “干吗,你!” “我的心——”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考验我。” “这不是考验,你得说。” “你们女孩总是这样麻烦,明摆着的事还要逼着人家说,烦不烦啊。” “哎哎,你!你看没看见我们面前的这条河。我记得小时候,妈妈带我到这里 玩,河水又清又亮,小鱼小虾在河边又游又蹦,多美啊。可现在呢,才几年光景, 就被上游的几家造纸厂排放的污水弄得又黑又臭!” “看你,都扯到哪去了。” “你认为我在瞎扯?” “好好;你说的对极了!” “再想想我们老家村东边的那块麦地,眨眼间就成了一条高速公路!” “不好吗?” “我没说不好!但它们使我想起很多,也联想到了你!”“我?跟这有什么关 系啊?” “不知你是在装疯卖傻,还是真糊涂?” “什么啊——你这比猜谜语还难。你们女孩喜欢猜谜语,可我们男的喜欢直来 直去。有话你就直说,好不好?” “你真的不明白?” “唉!” “你真的就不明白我说的就是一个字——‘变’吗?” “变?谁变了?你?我!你是说我!”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三年的时间太漫长!我头疼!” “我明天就要走了,你却突然说这个!你,你真的头疼吗?” “外面的世界很复杂,我不能不说!” “丽桐,我不知说什么好,但我敢保证,三年后我一定挣很多钱回来娶你。我!” 丽桐急忙用手捂住穆亚珂的嘴,她不想让心爱的人又对天发誓。 现在,三年已过,他们的爱情就像荒原上的草儿,一年一年的自生自枯着。今 天究竟算不算美梦来临,她不敢肯定,但却满怀着希望。她知道他在丽城;可他在 丽城的哪儿?又在干些什么?思念的苦痛,谜一样在噬咬着她的心——丽城,真叫 人想念啊! “万一三年以后我回不来,你会不会等我?” “怎么能回不来呢?” “我的目标是七位数,我一定挣到这个数,再回来和你结婚。” “你干吗光想着钱呢?除了钱,难道就没有别的了吗?” “为了我们的爱,当然得挣钱。我可不想我们婚后的生活像《麦琪的礼物》那 样,辛酸得叫人牙根都发冷!” “凭我们的双手,不至于吧。” “不管怎么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一定要等我回来!最多不超过五年。” “什么!” “好好,算我没说!可你一定得等着我啊。” “但你得答应我是三年,而不是五年。” “三年就三年吧。” “唉!话又说回来,不等你我又能怎么办呢!” “我不会让你失望。” “失望,失望。我感到的是揪心!” “丽桐,为了我们的将来,你要相信我。” “是啊,是啊,我怎能不相信你呢。你走吧,放心地走吧,我等你!” 就这样,她的亚珂走了。这一走,至今都没能见上一面! “我们去开个房间,行吗?” “开个房间!啊不!我不!” “怕什么,现在外面开房的多的是。” “谁想开房间谁开好了,反正我不干!” “都什么年代了,没想到竟还有你这样保守的人!早晚还不都一样!” “不!我认为不一样!” “你真忍心让我们的大好年华就这样白白流走?” “求你啦,答应吧。” “我当然会答应你,但不是现在。” “何时啊?” “新婚之时!要我现在就答应你,我会对我们的新婚感到无味。所以嘛!” “真没劲——一点都不妥协?” “是的——真没劲。” 每当想到大学时,想到那晚亚珂要跟她开房的事,心内总升起一股无名的感情。 是后悔,是惬意,是心乱如麻,她至今也说不清楚。有一种女子把新婚之夜看得非 常神圣。她就是这种新时代下少见的女子之一。 亚珂走了,千真万确地走了。梦里相会,醒来才知是梦。三年,到底有多长! 她不知道,扳着指头数日子,直觉苦闷难捱。 她莽里莽撞跑去跟母亲说:“妈,我想去南方打工。” 母亲闻听此话,吃惊的放下手中的书,瞪着如花似玉的丽桐:“你说什么?” “我想去南方打工。” “胡闹!又不是没有工作,瞎跑个什么!”母亲收起一脸的慈祥。 “咱们这个小城有什么好?反正,我要出去闯一闯。” 做母亲的望望女儿,忽然感到一种儿大不由娘的辛酸。什么叫“闯一闯”,她 比女儿清楚得多。 “以前人们没饭吃,被逼无奈才出去闯。现在你活得好好的,折腾什么呀?俗 话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可你一个姑娘家,哪能跟男的一样啊!” “男的怎么啦?武则天不是女的吗?撒切尔不也是女的吗?现在女的出去打工 的也不少啊!” “哦,你是不是想去找亚珂?” “妈,看你想到哪儿去了!他在哪儿啊!妈,从内心来说,我也想出去见见世 面,开阔开阔眼界,找一个能发挥自己才能的地方。要不,哪一天亚珂回来,该看 不起我了。” “怎么? 害怕嫁不出去?” “妈——我也不小了。现在,谁不是在寻求自己的价值?你就忍心把我拴在你 身边,最后变成一个废物?” “不行,你得让我想想,好好想想!” 母亲看着从“咿咿呀呀”连话都说不清的小不点,已长成一个不需要你呵护的 人,而且逼得你放飞。那种难溢于言表的酸涩之情,直叫她痛得心尖颤抖! 可眼下时兴这样,也是时代的潮流。唉!由她去吧。凭她的聪明,想来不会有 什么大碍。但无论如何,她的心总有些不安。 就这样,亚珂北上一个月后,她也踏上了南下的列车。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