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 儿子终于从美国回来了,可是她与亚珂之间的关系却久拖未决。她心内清楚, 有伤脸面的事无论如何也得结束。 昨天儿子到家,让她异常开心。作为母亲,她对儿子的各种爱好铭记于心,亲 自下厨为儿子做了一桌菜。 阎董事长看着儿子无所顾忌地贪吃的样子,骄傲之情油然而生。儿子很是乖巧, 一路长来,从不让你操什么心,直至大学毕业到出国留学。这当然是一个母亲的成 功。有几个母亲能像她这样自豪?想到儿子童年时的种种场景,她心里涌起阵阵甜 蜜。一逗他,小家伙也会做出相应的举措,小心思也是在逗你啊。记得有一次,两 岁多的小家伙跑到她面前叫声“爸”,她一愣,还没回过神来,小家伙又跑到爸的 面前叫声“妈”。尔后,一个人躲到屋的一角,两只小手蒙住大眼睛,从指缝间偷 看着你“咯咯”地笑个不停。那时候的日子多美!那时候的日子回忆起来竟是那样 的幽香阵阵,让人心怡。如今这一切都变了,被时间的洪水冲击得只剩影子——就 连影子也叫人叹息! 丽桐也是一个不错的孩子,长得漂亮,又有才能,不但体贴人,而且能让你感 到温情,是一个温柔恭顺的孩子。 这个家总算像点样子!可是,可是她仍觉得这个家里缺少了不该缺少的。一个 家庭不管是没了妻子还是丈夫,就像是江山缺了半壁,叫人痛惜万分! 难道他真的觉得这个世界不可思议,还是自己把他拖得无以忍受?他很懂艺术, 可以说在这方面是个天才。可在这个为了金钱抛弃一切的年代,要她姑息丈夫的荒 唐行为决不可能。他也不应该为了一己之私而置他们母子于不顾啊! 那时,他们公司正由小到大,在飞速发展着,她与丈夫的矛盾随着钱财的丰盛 逐渐暴露,最后激化到不可调和的地步。最终导致丈夫无声无息的离去。这对于她 来说,不但痛苦,而且还是一个谜——一个令她至今难以理解的谜! 就像古老的财产意识与艺术之间的矛盾。当财产意识在世界的各个角落急剧膨 胀,它欲望的淡白色火焰就会灼伤一切。其中就包括艺术。所以她的丈夫退却了! 没有人认为这种财产意识所引发的占有欲是个错误!也包括阎董事长。因此, 她很难理解丈夫的行为。她永远无法忘却丈夫临走前一天晚上,他们的谈话、争吵, 到后来的沉默,就像一个人生的断面,永远滞留在她心中! “咱们不干了好吗?” “你真是,又来了。”烦不烦啊。她翻过身,简直不想理丈夫。她不明白,他 们正在大把大把地赚着钱,为何丈夫这几天总给她敲破锣! “怎么说是我又来了,不是我们当初已经说好,等赚足了一笔钱后,我们就干 我们喜欢干的事吗?” “你胡说!那是你!不是我!”她蛮横地说。 “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钱你能挣得完吗?” 她觉得可笑极了——笑丈夫真是太孩子气了,“谁不知钱多了好,街上的傻子 都知道向人讨钱买糖吃!好了好了……”她哄他说,“净说些没出息的话,叫人笑 话!” “照你的说法,只有会挣钱才有出息!”丈夫突然从床上坐起,变得不依不饶, “我不会挣钱你还拖着我干什么?你说啊!” 不得安生使她急躁起来,她也索性从床上坐起,“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哼!”丈夫掀掉被子,下床坐到卧室里的沙发上,点上一支烟, “你知道我想干什么!老早就跟你说过,我受够了,受够了跟着你东奔西跑的生活。 你想一辈子跟在钱的屁股后面跑。可我不想!我不想!” “没想到你越来越无知,越来越不像话!这是一个大老爷们说的话吗?简直连 个女人都不如!”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说了!我就是说了!你敢把我怎么样!” “我——” “别以为我不知你想干什么!你不过就喜欢你的那些烂泥巴,画你那不值一钱 的破画罢了!” “你敢辱骂我的艺术!” “艺术——哼!你也配谈艺术!明天我就买一车泥巴疙瘩让你玩个够!” “你——混蛋!”丈夫愤怒地大叫一声,接着,抓起一个玻璃烟灰缸,对着她 高高扬起。 虽然她的眼里现过一丝恐惧,可她并没有退却。她不相信丈夫会对她下此毒手。 她看见丈夫颓丧地垂下了手,手中的烟灰缸掉落在地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声! 第二天她发觉不见了丈夫,再后来她发觉没了丈夫。这简直比离婚还来得“痛 快”。 当她发觉这一切都将是可能的真实时,第一反应就是查看屋里的钱财。然而屋 里存放不多的现金只被他拿走很少一点点,存折原封不动地放在原处。“他为什么 不多拿些呢?”这一痛苦的发现,实实足足地证明了夫妻之间感情的彻底决裂! 可是,像他那样只会摆弄些雕塑,画些卖不出去的画的人,能指望什么过活? 他不过是一个只懂艺术的愣头青,像他那样肯定会到处碰壁。等他碰得头破血流时, 就会回心转意了。到那时,他就会回来。当然,她不指望、也不想丈夫向自己道错, 只要他能回来就好。她会像从前一样,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让他在自己的金 钱羽翼下,舒舒服服做她的丈夫。她好长时间都这么一相情愿地想着! 但直到今天,她也没见到他一败涂地、头破血流地回来。她不明白,像他那样 不讲究实际的愣头青,怎能不会一败涂地呢?实际上,她也根本不知他去了哪里。 她是一个极爱面子的人,从不跟人说起,也无理的不容别人关心。就像她一个 人能挣得上亿的家财一样,心底里坚强撑着她的不幸。原本她就是一个意志坚强的 人啊! 记得当时丈夫给她留下一封信。时间长了,她几乎把信的内容全都忘掉了。可 有一句话她没法忘记;“你变了,金钱的欲望使你的占有欲膨胀得令人恐惧。除了 金钱,你已经容不下一切!”他这是气话,他这是胡说。当时她想。难道他看不出, 那天晚上就是烟灰缸砸到她的头上,她也不会放他走的吗?这个——白痴! 时过境迁,年已半百有余,经历诸多风风雨雨的她,仿佛对事物看得淡一些了, 心中逐渐升起一种对家庭温馨的渴望。这种渴望就像是一波又一波的海潮,绵绵不 断地沁入她的心脾。 对家庭的渴望在见到儿子之后,总算得到一丝安慰。丽桐又是一个懂得亲情的 孩子,这个新家也还圆满。可昨天晚上吃饭时儿子突然说:“丽桐妹妹美的真跟一 座雕像似的!” 虽然他们以前生活的那座小房子老早已被她卖掉,可他的影子却不能随着那座 小房子而去,总在儿子身上忽隐忽现,牵引着她的心,让她高兴而又痛苦! 办公室里出奇的静,仿佛在告诉她今天无事。新一天的报纸刚刚被送到。 她拿起报纸,翻上一页。眼睛虽然望着报纸,心却跑到报纸以外的地方去了。 八点多到办公室,她就拨打亚珂的手机,想约他出来谈谈,以了却他们之间的 关系。可是,他没开机。 她不能既要儿子又要情人,她感到情人的存在是一种潜在的危险,弄不好的话, 会让她失去儿子。她不能没了丈夫,又没了儿子,那么她将无法忍受!人一天老似 一天,活着也只能说是为了儿子和将来的孙子,希望的是儿孙绕膝——就像当年儿 子在她的胯下转来转去一样,希望有一个小孙子拿他的小脸来蹭她的膝盖。而这个 小孙子只有她的儿子能给她! 她看到儿子的一刹那间,她已暗暗决定,必须快刀斩乱麻。可吃罢晚饭,和儿 子在一起闲聊时,连她自己都莫名其妙地突然想知道儿子对这类事情的看法。 她发现,儿子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热衷,他像是沉思,又像是无可奈何,说: “这方面的事我也知道得不多,真不知该怎样说。但又跟我们国内普遍认为的美国 是一个性自由的国家不一样。实际上,我们把它错看成是一种性混乱。可话这样说 也不怎么合适。当然,美国是一个标准的商业国家,为了达到某种商业目的,性就 被掺杂进利益而被大肆宣扬了。不过,不能说你在这一条河里看到一只螃蟹,就说 整个河里全都是螃蟹。要这样说的话,那么克林顿和莱温斯基的绯闻也就不叫绯闻 了。” “啊,是。有点意思。”绯闻!她最怕的也就是这个。 “有点意思!妈,在我的印象里,你可是从不对这乱七八糟的事感兴趣的呀。” 儿子望着母亲,迷惑不解的样子叫人心都发慌。 “啊啊,闲得无聊,随便说说。”她觉得很不自在,但仍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 说。 这时,吃罢饭出去的丽桐刚好回来,“干妈,在说什么呢?” “啊,你回来了!”接着,她摸摸自己的脸说,“啊,今晚这个葡萄酒的后劲 还真大,我的头都有点晕了!你们两个聊会儿吧,我得睡了!葡萄酒,这个葡萄酒 啊!” 绯闻!她心里想着,就这样摸着脸,上楼去了。 坐在自己的房间,一向自我标榜的她忽然觉得,这个世界颠倒了。她极怕儿子 看破她的绯闻! 她绷紧了脸坐在那里,纷乱的思绪弄得头脑一片空白。不知不觉中,脸皮竟变 得这样厚,就跟脚趼一样!猛一抬头,正好看到镜子里那副嘴脸,慌得她恨恨地起 身走到床边,也不坐下,就那样站着,呆站着。 哪一天——哪一天呢?那荒唐的事是哪一天从她头脑中冒出来的呢?人们都在 说,男女之间的事,那算什么!好像那是饭,那是茶,拿来就可以吃喝!散儿不也 说,一个人活着更好,可以无所顾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现在这话却令她迷茫而 又不安! 散儿!她看的第一张黄碟,不就是散儿送来的吗? 那天晚上,散儿笑眯眯地跑来说:“阎姐,我这有样好东西给你看看,可只准 一个人看呀。”说完,也不等她回话,就笑眯眯地溜了。 这个散儿搞的什么鬼?只听说过有黄碟,至于究竟能有多少内容她压根就没想 过。可这飞上门的黄碟,却让她充满了好奇之心。她不由自主拿着碟来到自己房间, 关上了门。 她哪知道那玩意儿竟被碟里的老外捣腾出那么多的花样。先是觉得恶心,脸有 些发烧,紧接着而来的是“突突”的心跳——亏得她没有心脏病,就连下腹内也开 始像小猴似的不听使唤!害得她急忙关了机器。 然而,她实在抵御不了那个诱惑,又打开了。就像吸食了毒品一样,脑子立时 产生许多虚妄的幻想。的确,她越来越想看。 第二天散儿就打来电话,笑着问她可否看过。她笑了,笑笑地骂散儿不是个东 西。散儿又说晚上请她的客,算是给她赔礼道歉,不过要她心里有数。心里有数, 什么意思? “就是叫你有个思想准备,包你满意呀。”那边散儿大笑着说。 理智怪怪地说那是陷阱。但心里有数,的确很有一种要人挡不住的诱惑力。也 许,这就是好奇的来源。 晚上她就按时去了散儿说的那家酒店,而且还着实把自己美化了一番。走进那 家酒店,远远就望见散儿和一个帅呆了的小帅哥坐在一起! 那个小帅哥正是穆亚珂。 不知是认识了穆亚珂才叫她感到的确是销魂,还是自然创造那玩意儿原本就要 人销魂,真的叫人说不清楚。然而她却感受到一种新的天地,极富刺激,而且还能 返还青春。 常有人说,长期没有性爱交欢的女子最容易衰老,并且样子也会变得难看起来。 性爱会使女体分泌出一种——什么东西——能使娇艳常在,而且永葆青春。 好处那么多,不做是毫无道理的。可是做了呢,又觉得有许许多多眼睛在奇奇 怪怪地盯着,就像众多的手指在直指她的脊梁骨!害得她不由得坐上飞机,一溜烟 飞到南方去。照她的说法,她原本就不是那种人啊! 天地良心!她本就是两家集团公司的董事长,想在哪还不是自己的事,谁管得 了? 虽然人已南下,可刚刚被点燃起的“火”,无论如何也难以熄灭。寂寞的时候, 就到夜总会去坐坐,听听唱歌以解闷。讨厌的是,这样的替代方式并不总能奏效。 寂寞难捱之时,她就偷偷飞回去。一月一次,或者两至三月一次。这当然要看她的 忍受程度了。 可是,这事让她疑心而又痛苦!想想都有些害怕。特别是儿子言语里透出的思 想,实际就是儿子对这些事的看法。绯闻!天哪!假如有一天儿子知道了,她还能 不能保住一个做母亲的资格?真是糟糕!更何况她是跟一个能做自己儿子的小家伙 胡弄! 所以,她必须跟穆亚珂分手。她有着太多正当的理由跟他分手,不能再拖。这 样想着,她又拿起了电话。 她开车来到约定的咖啡厅。她的小帅哥已经坐在那里了。她望望他,脸蛋儿依 然是那样俊美,可她已找不到往日的心情。唉!她叹了口气,走过去,在他对面坐 下。 无论如何,她却不知怎样说起。的确,他还是一个孩子,一个很听她话的孩子。 她曾担心他和别的女孩胡来,可至今也没发现他有不忠行为。 “我上次跟你说的事想好了吗?”亚珂说。 “事!”忽然,阎董事长想起来了。她一直没有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事她 给散儿也说过。可这次回来的时间长了,与他接触的时候自然多了,他竟然知道了 真相,要在她的期货经纪公司里开个空头账户,想不拿钱做期货。看不出,这家伙 的胃口开始变大了!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啊! “你听我说,我叫你出来,就是想告诉你,从今以后,你我之间已没有任何瓜 葛,就像从没见过,谁也不认识谁一样。” “你……为什么?” “千里搭宴棚,没有不散的席。” “大概是你把我玩腻了,另有新欢了吧!” “别胡扯!” “哼!你们有钱人都这样,仗着自己有钱,把我们像猴似的耍弄一番,就一脚 踢开。可你也不想想,我答应不答应。我把我的青春都给了你!” “青春,哼!这不是谁答应不答应的事,我们必须分手!” “别把我逼急了,逼急了我会把我们之间的事说出去,要你好看!” 虽然阎董事长最怕这个,可他要想因此要挟她,他算看走了眼。 阎董事长冷冷一笑说:“别给脸不要脸!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就放聪明 点,别干傻事!否则……你心里应该清楚!” 未成想这个老婆娘如此厉害!他心里清楚,他惹不起她。 这时,阎董事长从坤包里掏出一张早已填好的现金支票。 “这是十万元!”正说着,亚珂伸手就要去抓这张现金支票。“慢着!”阎董 事长厌恶地皱起眉头——原来这家伙一直喜欢的是她的钱。这个发现真叫她丧气! “你得保证,你和我……” 亚珂望着她手中的支票点点头。 恩恩爱爱、卿卿我我的柔情蜜意全不见了。她站起身,丢下那张现金支票,就 像不敢望见自己一样,不敢再看穆亚珂一眼,毅然转身离去。 她早就应该预见到,他不过是喜欢她的钱罢了。可她就是不肯承认这一点。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