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晚上到家陈璐已经把饭菜做好了,离开支队之前我和浩然商定明天将对这个案 子的全部侦察情况报考给田处,他说回家之后再把资料整理一下,我感觉很累。 吃饭的时候陈璐看出我有些不爱讲话,她问我,“怎么了,在单位遇到什么不 顺心的事情了?” 我说,“没有,遇到一个棘手的案子。” 陈璐说,“案子天天都有,不要着急总会想出办法破案的。” 我问她,“明天是不是可以去取婚纱照了?” 陈璐夸张的点了点头,“恩,你要是忙的话我自己去取吧。”原来我们说好要 一起去的。 “还是我们一起去吧,我也着急看看我们的照片呢。”我说,“明天午休的时 候我去你们公司接你。” “那好吧,”陈璐的笑容很甜,“志强,我刚才把你大学时候的专业教材找出 来了,你看看你准备考研的时候能不能用上。” 我站起来要去看看那些久违的教材,陈璐拽住我,“吃完了再看吧。” 陈璐看出我有点压抑,也不再多说话,只是不停的给我夹菜。 夜里我躺再床上,脑子里在想明天怎么向田处汇报这个案子,我隐约担心当田 处知道我在查这个案子之后会失去对我的信任。陈璐睡觉的姿势很可爱,双手搂着 我的一只胳膊,把头倚在我的身上。陈璐是一个天使,她能让我忘记一切的不愉快。 看着陈璐的脸我陷入了对以后生活的遐想,家庭的和美,事业的成功……不知不觉 我睡着了。 起来之后,陈璐正哼着歌等我吃早饭,她唱的是我们小时候的一首儿歌《快乐 的粉刷匠》,自从我们开始装修房子到现在她时常哼起这首歌。我用冷水洗了脸, 感觉精神很好,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上班之前陈璐叮嘱我不要忘记中午去接她, 我们一起去取婚纱照。 到支队的时候,浩然正在打材料,一张张白纸从打印机里滚过,这是我们这两 个调查的心血。我告诉他这份材料在上报田处之前不要在办公室里散发,因为我担 心会危及到阿龙的安全。浩然的材料整理的很全面,后面还附着凤舞集团的详细资 料。我一页一页的翻着散发着墨香的材料,我就要把这份材料交给我的上级,此刻 我最关心的是田处对这个案子的态度。 浩然微笑着说,“志强,祝你好运。” 我站起来,整理了一下制服,刚要出去,桌子上的电话响了,我犹豫了一下把 电话拿起来。 刑警队刘队的声音从电话里面传出来,“志强,你马上到公安医院来一趟。” 我的心颤了一下,“刘队,怎么了?” “少宏负伤了!”刘队的声音很焦急。 我的脑子刷的一下就木了,在这样一个宁静的上午我没有想到自己的好朋友会 遇到危险。刘队的语调让我感到害怕,一向沉稳的刘队说话的声音因为颤抖而有些 失真。我不敢去想现在少宏的处境,我不愿意承认自己最好的朋友正在面临生和死 的考验。 我扔下那叠材料,没有和浩然说什么就冲出办公室。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到的公 安医院,医院的走廊里站着几个刑警队的人,看见我的赤县,他们没有一个人和我 打招呼,相反都把脸背向我或者低下头去。 我抓住刘队的胳膊,“少宏呢?” 刘队没有说话,只是痛苦的摇摇头。 “你告诉我陈少宏在哪里!”我觉得眼前一片漆黑,泪水无声的流了下来。 我最好的朋友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悄然的离开了我,在我的同学中少宏是第二个 牺牲的。 刘队扶住摇摇摆摆的我,“志强,你把少宏的妹妹接过来吧。” 我走出公安医院,脚下的楼梯踩上去软绵绵的。开车门的时候开了四次才打开, 我瘫坐在座椅里,把头伏在方向盘上哭出了声音,我的脑子里一片惨白,我不知道 怎么去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陈璐。 我把车停在陈璐公司的门口,给她挂了电话,陈璐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我 不知道说什么。 陈璐把我的沉默当成了一种开玩笑的方式,笑着威胁我说:“你再不说话的话 我就挂了。” 我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显得平静一些,“璐璐,你现在请半天假,我在你 单位门口等你。” “不是说好中午才取照片吗,我在开会呢。”陈璐问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我迟疑了一下,“你出来我再告诉你。” 在等待陈璐出来的不到二十分钟里,我觉得自己好像经历一个漫长的世纪。 看见我的时候陈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惊讶的看着我,拉住我的手,“志强, 你怎么哭了?” 我擦掉泪水,“上车吧。” 陈璐机械的随着我上了车,我的表情给了她一种不详的预感,她问我:“究竟 怎么了?志强,你别吓唬我呀!” 一直到公安医院我也没有说话,当车子停下来的时候,陈璐哭了,她感觉到了 发生的一切,她直勾勾的看着我问:“志强,是不是我哥出事了?!” 我把陈璐搂在怀里,泪水再次涌了出来,“少宏牺牲了。” 陈璐瘫在我怀里,发出凄厉的令人心碎的哭声。 我搀扶着陈璐走上楼,刘队无声的把我们带到停放着少宏的房间。少宏的脸色 很苍白,没有了以往经常挂在嘴边的微笑,他安静的躺在床上,雪白的单子盖着他 大半个身体。陈璐挣脱我的搀扶,向少宏扑去,但是只有四五步的距离她都没有走 完。我眼看着陈璐重重的摔在地上,竟然没有想到去扶住自己的爱人。 少宏走了,他生命在27岁的时候划上了句号,一粒子弹打穿了他的心房,当生 命面对冰冷的钢铁的时候是那样的脆弱。这是我面临的第一次生离死别,他不仅是 我的战友,而且还是我最好的朋友,凶手是一个多月前那个抢劫银行的没有落网的 退伍兵。在这个晴朗的早晨,少宏带队去抓捕他,在车上少宏还和同事们开玩笑说 抓到这个罪犯就了却了他的一桩心愿,终于能给受害人家属一个圆满的交代,终于 可以给银行结案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了。 一次很平常的抓捕,一粒64手枪子弹,轻易的夺走了我最好的朋友、我未婚妻 的哥哥的生命。一切美好的未来都随着一声枪响烟消云散了,留下的只有生者的泪 水,和死者没有实现的抱负,一个年轻的生命永远停留在了27岁。听刑警队的人说, 据那个被捕的退伍兵供述,他之所以还潜伏在清河是因为上次劫到的大部分钱被警 察缴获,他准备伺机再做一次大案然后离开清河。少宏的牺牲给轰动一时的银行劫 案点上了一个悲壮的终止符。 我搂着已经泣不成声的陈璐走出病房,坐在走廊的塑料座椅上,我想不出什么 样的语言去安慰陈璐,因为我内心的伤痛也无法抚平。贾彬满头大汗的跑上楼,喘 着粗气站在我面前,他喊了一声我的名字然后就沉默了。 刘队默默的走过来坐在我身边,他代表组织和我们简短商量了少宏的后事,陈 璐勉强的和他简单的交换了意见。刘队说刑警队那边负责准备少宏的后事,包括申 报烈士、遗体告别、申领抚恤金等等,我知道作为领导对一个牺牲的下属能做到的 也就这么多了。他说希望和我去探望在鞍山的少宏父母,我同意了,代表陈璐向刘 队表示了感谢。 离开医院的时候我才想起来浩然还在办公室里面等着我向田处汇报,这个时候 我实在没有心情去田处那里汇报,我给浩然挂了电话,浩然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什么时候回队里,我告诉他陈璐的哥哥牺牲了,下午我想陪在陈璐身边。浩然沉默 了一会,说了一些劝慰的话,我叮嘱他把那份材料先收好。然后我挂电话给田处向 他请两天假,明天我准备回鞍山去看少宏的父母。田处说他才知道陈少宏牺牲的消 息,他很为少宏感到惋惜,嘱咐我和陈璐保重身体,并通过我向陈少宏的父母表示 慰问。 路边的树木郁郁葱葱,整座城市在夏季中恣意的舒展着身躯,绽放出勃勃的生 机,人们来去匆匆和谐的点缀着城市的节奏,陈璐把头伏在我的胸膛上,我们默默 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直到窗外的光线逐渐暗却。不同时期少宏的影子在我脑海里 杂乱的闪现,背景也不断的变化,忽而是刑警学院,忽而是高中校园,忽而就是昨 天,我甚至能够感觉到少宏就在客厅的某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向我微笑。 陈璐的头轻轻的耸动了一下,“志强,我想给妈妈打个电话。” 我站起来去开灯,灯光是那样的刺眼,把整个客厅照射得那样的惨白。 陈璐的母亲在电话里哭的泣不成声,我能够想到两位远在鞍山的老人得知儿子 牺牲的悲恸心情和痛苦表情,陈璐没有任何语言去安慰她的父母,她只能陪着母亲 在电话的另一端哭泣。 那是一个不眠的夜晚,我和陈璐依偎在床上,被悲伤所笼罩,所湮灭。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