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阿龙面无表情的垂下眼睑,上次见到阿龙是我和那个喜欢唠唠叨叨叫李洵的师 弟在清河的街道上看见的,我追他到步行街,结果他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的脑袋轰然一片空白。其实我始终觉得自己欠了刘之龙什 么,到底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也许我们的相识就是一段孽缘。我从昆明郊外的一 个小招待所里把这个年轻人抓回了清河,我记得他在看守所里那倔强的眼神,也记 得在田蕾学校外边的树林里与他相遇的场景,更记得在清河河畔我和他说的那些话, 但是自从我带队追捕王林他就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了,我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心里在想 些什么。一时间,我很难理出头绪来。 摩萨笑吟吟扭过头,“阿龙,这位高先生和你一样是从大陆来的。来,认识一 下吧。” 阿龙向着我的方向跨了一步,表情依旧冷淡得不行,“摩萨先生,我认识高先 生,我就是被他从云南抓回清河的。” “年轻人,现在高先生和你一样被大陆通缉。”摩萨哈哈的笑了,“同是天涯 沦落人,相逢一笑泯恩仇吧。” 阿龙僵立在那里不说话。 摩萨不再去理他,殷勤的让我在准备好的椅子里坐下,并且把李盈拉到身边, 一副极其关心的模样。 我看了一下坐在离我不远处的洛博章,我知道如果我想完成自己的任务,那么 除了与这个被公安部通缉了十一年的毒枭同归于尽,已经不可能有其他的方法了。 在摩萨的地方,荷枪林立的保镖比比皆是,而手无村铁的我却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也许与洛博章同归于尽是最好的结局。很有可能我会死得毫无价值,而在我死后, 洛博章,这个罪恶昭彰的毒枭依旧逍遥法外。面对死亡,我不能坦然,毕竟人的生 命只有一次,在我心中依旧挂念着远在鞍山的父母和在清河的陈璐,还有还没有毕 业的田蕾。 摩萨安慰过李盈终于对我说,“听老洛说,高先生在中国大陆做过公安。” 我说,“他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摩萨狡黠的笑笑,“高先生,我们抓到一个中国公安卧底,我很想见识一下高 先生的胆识和枪法。” 我还没有来得及思考,几个人推搡着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女人的头发垂在面 前,衣裳也不是很整齐,但是我看着她的身形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的心紧缩 了一下。 几个大汉强迫着女人扬起脸,女人愤恨的看着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透过那几绺 头发,我惊讶的发现,站在我面前的竟然是云南省厅缉毒处的张丽瑗,我险些从沙 发中站起来,但是我告诫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让老奸巨滑的摩萨看出我认识张丽瑗。 摩萨指着张丽瑗对我说,“高先生,这位美丽的小姐就是中国公安的卧底,按 照我们的规矩,凡是有警察来到这里,都不能活着出去。我很荣幸的能看到高先生 为我们的组织处决这个中国女公安。” 我简直无法想象老李怎么会把张丽瑗派到缅甸来,无论如何这个绝对都是错误 的和不应该的,我应该如何面对现在的局面。很显然,摩萨是想通过杀害张丽瑗来 考验我,但是我怎么能够向她开枪?但是如果不,我将面临着死亡。想到死亡,我 突然不寒而栗,我虽然已经做好的慷慨赴死的准备,但是我才二十八岁,人生美好 的阶段才刚刚开始,我不想失去我的生命,人生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在等待着我, 我要证明陈璐的错误选择,我要得到我所渴望的权力,我要照顾田蕾,带给她幸福, 我要活下去。 我在慌乱之后看了一眼张丽瑗,她的眼睛中充满了仇恨,多少还带着没有为爱 人报仇所留下的遗憾,我发现她在看着我,她是期待着我为她完成她所没有完成的 任务吗?她是把为爱人报仇的责任交给了我吗?高志强,你是一名警察,而不是一 个懦夫,不是一个只为了生存和权力而生活的普通人,从迈进警校大门的那天开始, 你的一生注定是不是属于你一个人,或者一个家庭的,我想起了少宏,想起了丽瑗 的男朋友黄辉,想起了老李的爱人和孩子,我才发现自己的渺小,难道我要和田唯 清一样活着? 摩萨警觉的扫了我一眼,“怎么,高先生,你在想什么,是不是看着漂亮的姑 娘就手软了?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我强挤出一点无所谓的笑容,“摩萨先生,正像您说的一样,我觉得杀死一个 手无寸铁的姑娘,这样的事情不应该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摩萨哈哈的笑,“高先生,你要知道如果不是我们发现了这个中国公安,那么 要死的就会是我们。”接着他对丽瑗说,“美丽的小姐,你的任务恐怕不能完成了, 但是你年轻的生命马上就要终结了。” 张丽瑗冷笑着说,“你们可以杀了我,从蹋入缅甸国境的那天起我就没有想到 要活着回去,我只是可惜,我没有亲手抓住你们这些魔鬼。不过,我相信,我的同 志们一定会让你们得到应该得到的惩罚。” 摩萨收敛了笑容,“你看,高先生,她并不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她是一个可以 给我们带来灾难的中国警察。”说着,他递给我一支手枪。 我知道丽瑗后面的话是说给我的,我用余光环视了一下客厅里面的人,心里盘 算是不是能够一枪将洛博章击毙,但是我发现至少有三个人在用冲锋枪指着我,我 在想如果是陈璐在他们手中,我会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和自己的爱人死在一起是 一个男人的尊严,可是换成了丽瑗我怎么没有了这样的勇气,我可以给自己开脱说 是这样做是为了顾全大局,然而从那一刻起我发现了自己真正的渺小和狭隘。 摩萨说,“高先生你还在等什么,我和我的兄弟们都在等着欣赏你的枪法和杰 作。” 我的思维开始变的机械,我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面临这样艰难的抉择,而且这 个时候我竟然不如一个女孩子那样沉静和果决。我咬了咬牙,“摩萨先生,我想您 也不愿意让警察的血玷污了您用来招待客人的大厅吧。” 摩萨放下手中的中国陶瓷茶杯,“好,我们就到院子里面处决这个中国警察, 让中国警察的鲜血浇灌染红我们的罂粟花!” 大家纷纷站起来,那几个押解丽瑗的人开始往外推搡她,把她推搡到死亡的边 缘,然而我就要充当这个刽子手的角色,我就要亲手枪杀自己的同志了吗?我不敢 再往下想,身子随着人们向屋外移去。我这个时候是多么渴望意外的发生,哪怕像 电影里面一样,有一支缅甸的警察部队出现,那样我就有可能带着丽瑗脱险,可是 现实是残酷的,几个大汉把丽瑗架到院子中间,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是她的目光 还是那样的坚毅。 摩萨问我,“高先生,你还不拔出你的枪吗?” 我举起手枪,缓缓的举起来,我知道我的内心仍旧在期盼着奇迹的降临。 摩萨对着他的手下说,“大家马上就要欣赏到高先生的枪法了。”我知道他的 话是对着我说的。 我举起手枪,但是平时很轻松就完成的射击动作,我现在却进行的如此笨拙, 那小巧的手枪现在却沉重的让我无法端平。 我知道狡猾的摩萨在注视着我,我把子弹顶上枪膛,无论如何杀害自己的同志 从法理和良知上说都是无法宽恕的罪责。 我闭上眼睛,抬高枪口。枪响了。我不敢睁开眼睛,我怕看见倒下去的丽瑗。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