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巫宅的守卫被张若海怪异的神色吓呆,几乎没认出他来。这哪里还是风度潇洒 的张若海?他从来都是考究而整洁的!而现在眼前的这个横冲直撞的家伙,头发凌 乱,两眼发直,却目光炯炯。 张若海大步流星地往里闯。他眼里根本看不见任何人,只想推开眼前一切障碍, 马上见到她。 巫长荣也被张若海的样子吓了一跳。虽然被守卫们挟持着,但这个不速之客目 光如剑,让他有些不寒而栗。 “她在哪儿?”张若海一字一顿的说。 巫长荣盯着张若海。 两个人野兽似地对峙着,像随时都会把对方生吞活剥了。 这时,若冰和慕容也跟着冲进来:“哥!” 巫长荣终于一挥手,守卫们退下去了。 张若海猛地一击面前的书案,案上的纸镇也被震得跳起来:“她在哪儿?” 巫长荣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她,现在不想见你。” 他的话音很轻,张若海只觉一股热浪直冲上眼眶。 她还活着!只要她还活着,只要她生命无虞,那还有什么问题呢? 若冰急迫地问:“那么,她现在人在哪里?我们要见她!她为什么不出来?她 受伤了,是吗?” “她被大火烧坏了脸。”巫长荣的话冷冷地,那语气像是在说“不小心摔坏了 一个瓷杯”。 张若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但是,她还活着。” 巫长荣注视着张若海,后者眼眸湿润,但眼底闪着两簇小小的火花,整个人都 被点亮了。半晌,巫长荣才说: “如果呼吸着就算是活着的话,那么她是。但她不想见你。” “那得要我听她亲口说出来。” “她不会有这个机会,我也不给你这个机会。” 张若海拳头握得发痛,话音从齿缝里蹦出来:“她现在在哪里?”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巫长荣盯着他,淡淡地,但每个字都像是针扎在张若 海的心上,“年轻人,死亡不是最可怕的。她是活着,但是面目全非地活着。如果 你见到她,你只会后悔你现在的固执。” “我只后悔当初没在你的药里加一味砒霜。我真想知道你是个父亲,还是个疯 子!” 若冰摇头:“我倒是想知道他的血管里究竟流的是什么动物的血!” 巫长荣冷冷地讥讽:“张小姐,为什么你总让我觉得你对慕云仍然余情未了?” 若冰气得脸色通红。 慕容也怒视着巫长荣:“终于用亲生女儿的一生幸福换来自己的金玉满堂!真 应该恭喜你,敬你一杯,为你拍手叫好!” “把你那杯留着敬给你死鬼老爹吧!”巫长荣额上青筋暴跳,“你以为我是为 了钱?为了金玉满堂?告诉你,我根本不在乎钱,但是,我就是烧成灰,也不会留 下一个铜板给你和巫慕宽那个败家子!我就是想让你爹在坟墓里也合不上眼!” “你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没错,我们是亲兄弟!”巫长荣的火气腾地冒上来,咆哮着,“就因为是亲 兄弟,所以我从小什么都让着他。骑马我让给他挑最好的马;他想要天上的星星, 我都会上树给他摘;他脚扭了,我不放心下人,我自己背着他走路;甚至他犯下了 事,我都替他揽在身上。我这样对他,你知道我从他那儿得到什么报答吗?” 巫长荣像只受了伤的狮子,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扭曲狰狞。 “我们的妻子同时怀了身孕,一个相士说,我命中注定有男婴,而他只有女婴。 我万万想不到,一个像是的江湖之言,会让我最爱的弟弟起了心去暗算我最爱的女 人巧云。他买通仆人,在她的汤碗里下堕胎药,大概那个郎中不怎么高明,巧云安 然无恙。他又请道士作法,还不成功,竟然暗暗在马车上做了手脚,在马蹄上钉了 刺,又抽去滚轴。巧云去上香还愿的路上,那匹马像疯了一样狂踢乱踏,把车夫甩 了下去,车轮也飞掉了。可怜她妈妈,怀了八个月身孕的弱女子被疯马拖出去几百 米,被救下来的时候,早已在血泊里不省人事。接生婆取出了早产的小小的女婴, 巧云都没来得及看上她一眼,就咽气了。我一怒之下,杀了所有接生的丫鬟、接生 婆,对外说生的是男婴。让她穿男装,留短发,受男孩子的教育,时时提醒她,她 是个男孩,二十年来,连她自己都忘了了自己其实是女儿身。直到她见了一个不知 天高地厚的家伙。”巫长荣恶狠狠地盯着张若海。 他一脸癫狂愤恨,对着周围虚无的空气狂抓狂喊,好像那里有个人似的。 “巫长贵!我知道你躲在那儿!我让你听着,你休想从我这里骗走一个铜板!” 他张牙舞爪,仰头咆哮着,“巫长贵,我知道你躲在哪儿!”他突然侧耳屏息, 一步一步走向屏风,三个年轻人面面相觑,不知他要做什么。 只见他突然推倒屏风,在空气中东抓一下,西抓一下,喉咙里发出怪嚎,声音 如枭,令人毛骨悚然。“巫长贵,你以为我捉不到你?我非杀了你不可,你休想再 害巧云!” 仿佛屋内有个隐形人在和他周旋追逐,巫长荣已经看不见屋内的三个年轻人, 现在他唯一的敌人就是那个不存在的魂魄。 三个年轻人从巫家退出来,呼吸顿时畅通了。外面的空气如此不同,阳光如此 和煦,每一寸都是生命。三人不由同时深吸了一口气。 若冰摇头:“他是疯了。” “或者,只是出到某一痛处才发作。”慕容想到他癫狂狰狞的眼光,仍心有余 悸。 “一定要找到慕云。”张若海对自己说,不单是解救慕云,也是解救自己。 “哥,慕云会不会变丑了?”弱冰不安地问。 “不会,她和从前一样。” 至少在自己的心里,她和从前一样。 阳光如同碎金,但巫家大宅却像一座森冷的堡垒,朱红的大门如同怪兽张着大 口,天气不冷,但却让张若海无端端地打了一个冷颤。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