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行!”他从梦中惊醒。 手中下意识的擎起佩刀,待看清简朴的四方形房间与茅草屋顶,他想起自己 已不在奢华腐败的王府中。 这里是醉月楼。 身为护卫,他理当与石培峻等人睡在被分配的房中,前几日因为蚀魂香的关 系,他被隔离于另一角,今日算是在醉月楼正式待下的第一日。 在这里,虽然还不至于能完全的熟睡,但比王府中的战战兢兢好上太多了, 在那儿,如果有半秒钟的松懈,就会身首分家。 他却还是睡得好累。脑中是一片混乱,一向敏锐的他甚至于在醒来的瞬间忘 了自己在哪,该持平的气息全乱了。 扰乱他的罪魁祸首,是白菱。 “阿絷,起床的时候到了吗?”石培峻大嘴一张呵欠连连,睡眼惺松地问着 黑絷。 被黑絷的低吼吵醒,石培峻往外头一看,天微亮,离起床干活的时辰还早啊! “天啊!我醒来后就睡不着了……”石培峻拍额哀叫。 黑絷望着通铺上其他醉月楼的护卫,大伙都睡得很沉,只有睡在他一旁的石 培峻被他吵醒。 是噩梦惊醒了他。 梦中,白菱与客人调笑,来往之间不免肢体碰触,看得他怒气冲天,但只能 待在一旁坚守护卫本分,直到那人搂着她的纤腰进入内房,他想夺回属于他的女 人,身上却多了无形的力量让他动弹不得,眼睁睁的看着床幔放下。 被妒意淹没的心在梦醒后依然狂跳不止。 还能大言不惭的说自己不在乎吗?原来宽宏大量为假,独占欲才是真。 在没有碰过如此异样的心境之前,还真的无法体会这股自私。 一直强调自己不在乎,其实就是在说服心中那股强烈的在乎? 白菱就是在担心这个? “阿絷,你的脸色很可怕,做了噩梦?”石培峻小心翼翼的问。黑絷肃杀之 气沉重异常,看起来真像马上要拔刀去杀人,他梦到惨烈的厮杀吗? “我去透气。”他并未回答不需要答案的疑问,对他人依然习惯少言。没等 石培峻反应,他便推门而出。 “等……等等我……”石培峻抓起外衣,才差一步推开房门,黑絷便已在十 丈外的凉亭。“追死我了,你动作怎么那么灵活呀!”趋步上前,他抱怨,怪只 能怪他功夫练得不扎实。 嘴一抿,黑絷似是在询问石培峻跟着他出来做什么。 “阿……阿絷,你是在烦恼白菱姑娘吗?”他锲而不舍的问,一手搭上黑絷 的肩。 黑絷点头。 “阿……阿絷,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石培峻擦汗。没说几句话,只感 到压力好大,难得有机会可以和黑絷建立私交,没想到黑絷话少得可怕,面无表 情的脸也拒人于千里之外似的。 看他与白菱谈笑自然,让人误以为他平易近人,现在想来,这家伙的身手与 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霸气,怎么都扯不上平易近人四个字。 他对白菱如此,却不见得对每个人都如此,合该是白菱这特别的女子才能得 到他特别的对待。 “我……嗯……”黑絷思忖着,只回了石培峻单音,差点让石培峻举白旗投 降。 “说来听听,说不定我可以出些意见。”其实他只是好奇,别人的感情事可 不是他寥寥数语理得清的。 “为什么选择姚翠娘?”黑絷自问,为什么他会看上白菱? “耶?”被突如其来一问,石培峻的脸色爆红,“因为……我觉得她很漂亮 呀!每瞧她一眼,我的心就怦啊怦的跳,虽然她刻薄我的话总让人受不了,但后 来不晓得为什么越听越顺耳,啊!我可没有嫌她喔!她对我是好极了,哎呀!我 也说不清啦!只道是我就喜欢姚翠娘这个人,里里外外前前后后上上下下都喜欢。” 他亦同,喜欢白菱,喜欢她的全部。 “但她是老鸨。”白菱是花魁…… “没办法啊……”石培峻的口气认命,“就算她是压死人的大胖子,爱了就 是爱了,我能叫她丢去一身肥肉再相爱吗?我一开始就知道她是老鸨,难道要等 她退休再爱她?她又不是装成黄花大闺女,把我钓上手之后才告诉我她是老鸨,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嘛,谁教我这个茶杯配她那个茶杯盖刚好呢。” “不在乎她继续待在醉月楼吗?”不再自欺,他在乎极了。 “哦噢!”想起阿保先前的话,石培峻不自在的咳了咳,“我当然不希望翠 娘继续当老鸨,但翠娘的身子……一直是我一个人的,你的问题可能比我大一点。” 男人嘛!多少会在意这个的。 “嗯……”黑絷又陷入沉思。 石培峻搔搔头,他就是不善言词。 “我说,白菱姑娘盼的是能与她并驾齐驱的男子,你何不以她看你的角度一 样看她?在白菱姑娘之前你一定有过女人吧?她绝不会与你计较这个,反观你呢?” 这点黑絷早已明白,不然他不会明知她是花魁还选择她。 “过去不是问题,将来才是。”她还要继续当花魁,让他做了那样的噩梦, 难道真的要他眼睁睁看她投入别的男人怀中?他绝对会宰了敢碰白菱的人,现实 中没人阻止得了他。 “将来?你带她走,她不可能会有二心的啊!这有什么好担心的?”石培峻 怪叫。 “她不跟我走。”想起白菱,他脑中只剩一团混沌,惟独拿她没办法。 “你一定做了什么事对不对?白菱一路走来坎坷,她已经失去赌下未来的勇 气,况且这次是要赌她的一生,看苗头不对,你说她会缩回自己的壳中维持现状, 还是迈开脚步出来冒险?”嘿!想来他石培峻还满有口才的,虽然翠娘事先提点 了他一些些。 “她的过去我确实不在意,她是花魁,我爱上她,这点还有什么疑义吗?不 管过去,我只希望往后我们能厮守下去,她却拒绝,要我看她偎向别人的怀中, 我会疯狂。” 哦噢!疯狂?看来黑絷是爱惨白菱了,才会如此烦恼。 “哎!你怎么连这一点都理不清!没有一个男人会让自己的女人投向别人的 怀抱,过去是过去,你可以不在乎,但是现在是现在啊!哪能用现在的宽宏大量 证明你不在乎白菱姑娘的过去?不一样、不一样,好好一个大男人,当然要为自 己的女人理直气壮的吃醋,她要继续当花魁,你怎能准?”石培峻眼神一亮,想 到好计。 “白菱岂是我能左右。”他苦笑。 两人的情况,看似他的霸气占了上风,实则是白菱左右了他的情绪较多。 他要她,她不肯点头,他便乱了方寸。 石培峻兴致勃勃,“话可不能这么说,只要让情势无法改变就行啦!九王爷 要白菱对不对?如果你和十三与他周旋,再接受他开出的条件,也许九王爷会放 过醉月楼与白菱,但一切都不会有所改变,包括你与白菱的僵局。” “你的意思……” “也算是我有求于你吧,这事也只有你有办法了,如果啊……如果九王爷要 白菱不成,一定会铲平醉月楼的,到时候,我拉我的翠娘,你带你的白菱,到哪 里都成,反正她们饶是不可能继续当老鸨与花魁,你说是吧?”石培峻一睑赧色。 白菱确实不会再找别家妓院投身,姚翠娘就说不准了,她只要银子够,到哪 里再开几家妓院都不成问题。 石培峻的如意算盘似乎打得太快。 不过此计可行,白菱这女人一开始就摆明要他,害他毫无保留的放下情感, 最后她却缩回自己的壳中,留他独自一人苦恼,他就将她的壳捣毁,让她只能选 择他的怀抱! “石护卫,听你的,我一早就去找十三与九王爷。”请十三别插手以及对九 王爷使激将法。 “太好了!可别让翠娘知道我们在暗中扯醉月楼的后腿啊!”她会扒了他一 层皮。 “这是当然。” 沁凉的秋夜,两个恋得很辛苦的男人,商议了一项让他们女人脱离妓院的大 计。 能不能成功,就要看造化了。 “白菱,白菱。” 有人轻轻的推了她两下,是温柔低沉的男声。 “不要吵。”不管是谁,敢吵她睡觉,好大的胆子。 “你再不清醒,我要吻你。”他放话威胁。这女人,一副好吃好睡的样子, 殊不知他为她噩梦连连。 感觉到面颊上的气息,她单凤眼倏地大睁,只见一张俊脸近在眼前。 “黑絷!?”这下可吓得她睡意全消。 “除了我还有哪个男人敢闯你的阁楼?”他没好气。 “呀?”还未完全清醒,她撑起身子,半敞的衣裳滑落,露出凝脂香肩。 他眼神转深,低首堵住了她的唇。 白菱怔了怔。黑絷是来“夜袭”的吗?不,现在是大白天,该说“日袭”。 瞧她在想什么啊?只要被黑絷一碰,她的脑袋瓜子全乱了! 但她喜欢黑絷的吻。 “唉!小东西,我真拿你没办法。”当白菱两手绕上他的颈后,回应他的吻 时,他就知道得投降了,不然把持不住,他会与她缠绵到天黑,再让姚翠娘杀进 来尖叫。 他苦笑,拉好白菱的衣裳。 “有什么事?”她看出他的沉重。 “幸福的小女人,在你睡觉的时候,九王爷派的差役来过了,虽然被姚翠娘 挡了一时半刻,但我还是得回去王府同九王爷谈判。”他捏了捏她小巧的鼻梁。 “九王爷真派人来接我?”她大惊。原本以为事情可大可小而且绝不是迫在 眉睫得要解决。 “别怕,我现在就去了结这件事。”他拉过她,在额上烙下一吻,“不是你 就是我,他不得到其中一个是没完没了,此行……我可能会留在王府回不来了。” 因为九王爷会以白菱为条件要胁,逼他效命。 黑絷才要起身,被白菱拉住衣袖。 “不回来?”初醒时,她的声音特别娇柔,“不……不行!你是我的护卫!” “没办法,我试过了,我再待在醉月楼,不但你我可能没命,只怕还会拖累 姚翠娘等人。而且,我累了,就算曾经想要改变,我最希冀的那个人不肯陪我, 也是枉然。”他深情轻抚她的面颊,像在告别。“只好回去,过着以往那般不见 天日的生活。” “不!太奸诈了,你根本是在逼我!”醒了七分,白菱听出黑絷话中的试探。 他要她在醉月楼与他之间抉择!? “你犹豫了?”有些安慰,至少白菱会舍不得他。 白菱脸一抹,秀眉攒得死紧,“犹豫什么?我怎么可能不跟你走!”她暴跳 起来,满腔怒火。 黑絷有些惊喜,白菱继续怒骂。 “我打从心底希望有一个保护我至极的男人,一个在我受委屈的时候永远站 在我这边的人,现在这人出现了,啧!就是你啦!我仰赖你的好身手,我迷恋你 的人,这下子,你说再待在醉月楼会有事,回王府之后又会永不见天日,不就摆 明了最好的方法是逃离这里吗?我怎么可能不跟你走?”她气得脸都红了。 前一刻才答应她可以当她的私人护卫,本以为黑絷就算无奈也陪她守在醉月 楼,没想到被他反将了一军,没了醉月楼,根本什么都不用谈。 她都忘了,这狂妄的男人喜欢主导一切。 “聪明的小东西。”他拉过白菱抱住,哄人似地拍拍她的背,她也乖乖依着 他的怀抱,“那么这一趟我回去,可以放心跟阿九大吵一架了。” “黑木炭,你还是要回去?”她猛地从他怀中抬起头来。 “我都已经跟差役说我要回去一趟,要是爽约,阿九直接派人来剿了醉月楼 怎么办?虽说阿九在知道得不到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后肯定会拆了醉月楼,没 有人挡得住他,但能多拖个一时半刻就拖吧!也好给大家时间准备逃命。”他笑 得轻松,先前的沉重一扫而空。 知道在白菱心中他是第一顺位,是全天下最美好的事。 “也对,我们不能自已跑掉,还要等大家有所准备。”白菱羞得捂住面颊。 她方才还真想马上收拾包袱与黑絷私奔。 “跟他们周旋,一来一往可能会花上了两天,这段时间你给我待在阁楼里… …”乖乖的等我回来。 黑絷的话被白菱截断,“继续当我的花魁?” 花魁之于她是一个生活上的定位,代表着她的昼伏夜出、她的好吃好睡、她 的随心所欲。 但黑絷第一个想到的画面绝对是白菱在伺候别的男人。 咧嘴一笑,额上浮现青筋,他,也被她磨得情绪暴起暴落。 “花魁?没问题,只不过我会宰了任何一个敢碰你的男人。” 居然放话威胁她。 而且不等她反驳,他立刻消失在她的眼前,十万火急似的赶去九王爷府。 八成是被她气的,但她也气他啊! 气他误会了她的话,以及她的为人! 什么宰了敢碰她的男人,他以为她还会让其他的男人碰吗?他到底是在用什 么眼光看她? 一开始她就不是自愿堕入青楼,但不靠醉月楼与花魁身份的保护,她肯定已 成了哪家大户的私人禁脔,被玩弄至死,这下她找到了可以护着她的男人,他以 为她还恋栈要碰她就要出钱那个幌子? 以后有男人敢轻薄她,教他打退不就得了,他到底在想什么呀? 看来他们得要好好谈谈才行。 说到花魁这个身份……奇怪,她最近的生意怎么挺冷清的。 “姚姐,我也好几天没有见客了,这几天该不会没有半个人点我吧?”八成 是姚翠娘替她挡掉了。 “噗!”姚翠娘一口瓜子儿都喷了出来。“你……你该不会还想见客吧?” 九王爷的事已经够恼她了,偏偏白菱老爱嫌不够混乱的瞎搅和。 白菱已经有黑絷了,不好好守着这一个男人,还想要做什么啊? 早知道就不该跑到阁楼来找白菱嗑瓜子闲聊,瞧白菱给了她什么刺激。 “怎么可能!我尽管可以继续接客,但这一接就甭想和黑木炭走下去,过去 的荒唐可以全算了,往后的忠诚却不能不守,这点最基本的游戏规则我还明白。 我都等笨石头和黑木炭不在才问,你说我敢打什么歪主意?”白菱也嗑着瓜子闲 闲说道。 “那你在打什么‘正’主意?”姚翠娘也只能洗耳恭听。 “例如找个垂涎我美色的倒霉鬼刺激刺激黑木炭!放心,我知道分寸的。” 谁教他对她那么颐指气使。 “唉!你想怎么样就说吧!”姚翠娘叹了今天第三百六十声的气,“别老说 我的笨石头可怜,我也开始同情黑絷了。” 他不敢相信他的眼睛。 台上那个蒙着红纱的人,是谁啊? 台上那个随着曼妙清音婆娑起舞的人,是谁啊? 那个人穿着紧裹手脚与腰身的胡衣。 那个人朝台下所有男人卖弄风情。 她跳的是胡旋舞,全身装饰得一片叮叮铛铛,随着活泼的音乐旋律,她的舞 姿迅速灵巧,快速舞动的身姿,散发着无法言喻的魅力。 那是白菱!? 他握着佩剑的手,关节泛白。 “阿……阿……”石培峻大大的咽下口水,“十三那边……怎么样?”他倒 霉的被大家推派来接近怒不可遏的黑絷。 这也好,可以顺便探听“实际”的情况。 “十三已经答应直到必要才出来收拾残局,翠娘那边你就推诿她说十三试过 了却无能为力。至于九王爷,有了我的威胁,他怕在睡梦中被拿走脑袋,所以不 会对你们赶尽杀绝。”阿九其实很清楚,没有人奈何得了他,从一开始就是在白 费力气,阿九只是想借着追杀他来平抚心中的怒气而已。 他也由得阿九玩,因为他原本没有东西可以失去,阿九没地方下手,到最后 动脑筋动到白菱身上了,他惟一放在心中的白菱,他还保得了。 “这样啊?辛……辛苦你了。”听似轻松,石培峻无法想象他们兄弟俩是如 何的大吵了一架。 “是啊,辛苦极了。”先是九王爷,后是十三,他来来回回奔走了一天,就 为了她,回到醉月楼,却看到她对所有的男人送秋波! 最辛苦的,莫过于总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接受这女人给的惊吓。 白菱注意到了满是怒容的黑絷,媚眼流转,也很公平的朝他送秋波,一旁还 有歌妓吟唱着一阕描述女人不正经地朝男子求爱的词曲。 枕边发尽千般愿 要休且待青山烂 水面秤锤浮 直待黄河彻底枯 白日参辰现 北斗回南面 休即未曾休 且待三更见日头 对着枕头发的誓?海枯石烂也不准休我?就算真的要休也等睡醒了再说? 这胡闹的词曲,还真笑闹得淋漓尽致。 “为什么还让她抛头露面?”他质问身后的石培峻,眼光未从白菱身上移开。 “白菱姑娘说,九王爷现在最怕的就是她逃了,让她装作毫无防备地出来露 露脸,状似无知的过纸醉金迷的夜生活,也许九王爷还不会那么快下手。”石培 峻将白菱的歪理说给他听。 理由好像冠冕堂皇,说穿了还不是只想满足她的好玩,以及跟他唱反调。 九王爷要派人来,趁她大剌剌出现在醉月楼大厅时不是更好抓吗? “啧!白菱,你不准跳了!给我下来!”不顾大厅中满是陶醉在白菱魅惑中 的男人,他站在门口朝里头大喊,打断了这首舞曲子。 “哟!来!”白菱果真听话的走下舞台,不过,要到黑絷那儿,可得先走进 一堆男人中。 从未如此接近过花魁白菱,众男人同时倒抽了一口气。 只有一人黑了脸。 “白菱哪,那不是你们家的护卫吗?做啥对他言听计从?”走过一名公子哥 儿,那人想乘机搂上白菱的纤腰。 “咯!因为他的武功是醉月楼中最好的啊!随便忤逆他会被打的。”根本用 不着闪那只不规矩的鬼爪,那公子哥儿连她的衣角都没碰着,手背便出现一道深 痕,被一片如利刃的叶子划过。 “哎呀!我的妈啊!”那公子哥儿握着血流如注的手往一旁倒去,惹得白菱 更是咯笑不停。 “哪有主子听下人使唤的道理,你别怕他,黄老爷我给你撑腰。”又一名年 近六旬的老翁挡在白菱面前,想来他没瞧见前人的下场。 “撑腰?嗯?”白菱一手抚着面颊,笑靥如花。 “呃!我的腰……我的腰使不出力来了,来人啊!”黄老爷突然跪地哀叫, 大声唤着他等在外头的下人与车夫。 众人以为他老迈的身子终于出了问题,一前一后簇拥着黄老爷去看大夫。 “会不会打得太重了?要敬老尊贤呢。”白菱低喃。只有她瞧见一颗黑小的 石子打中黄老爷的腰间。 黑絷给了她一道警告的眼神,不管她再惹了多少人,他依然会出手。 “好啦、好啦,我不玩了。”白菱自言自语,但她晓得黑絷一定神通广大听 得到。 提了提裙摆,她大步的走向黑絷,也暗自闪过几名想拦下她的无聊男子。 “且慢,白菱姑娘。”一名劲装打扮的侠士执意挡住白菱去路,看起来气度 不凡。 她闪不过,被挡住后,当然又有人出手了。 “嗯?啊?哦噢!”白菱赞叹,这两人根本是在比谁的武艺炉火纯青。醋坛 子打翻的黑絷一连三招,射树叶,被躲开,丢石子,被挡住,最后连茶杯都扔了 来,还是被接下。 这男人,使阴的身手与黑絷相当,就不知真打起来是不是还在伯仲之间了。 “离她远一点。”黑絷最后忍不住,欺到那男人身后警告。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阁下有什么理由阻止一名男子追求他倾慕已久的女 子?”他从容以对。 和黑絷会说的话好像噢!白菱看着这名男子的双眼一亮。 “白菱已经是我的人了,你根本没有机会。”黑絷不是滋味极了。 “是吗?男未婚、女未嫁,白菱姑娘有她选择的权利。”他风度翩翩,转向 白菱给予一个迷人的笑容,“大唐开放风气日盛,我绝对有气度接受一名从良的 名妓。”他向白菱伸出了手。 咦咦咦?白菱的下巴差点掉了下来。菩萨接到她的祈求吗?怎么好男人一个 接着一个送给她? 不过,她不贪心,也不是每个人都行,她伸出手——拘住的是黑絷的颈项。 拉下黑絷,就是一记热情的拥吻。 “这这这……成何体统!”那侠士失了从容,直指白菱惊世骇俗之举。即使 是在妓院中,逾越了拥抱的男女之事也是关了门再说啊。 交缠的唇皆带着笑,吻得更是难分难解。 那侠士拂袖而去。 “够了、够了,他的气量没你好嘛。”白菱睑红的推开黑絷,这家伙也配合 过头了。 “如果你吻的是他,看我有没有气量。”他笑得像是只餍足的狼。 呃?黑木炭什么时候学会表达他的嫉妒了?记得她说要继续当花魁时,他气 得七窍生烟,却一句话都没说,惹得她更想逗他。 “即使有再像你的人出现,他都不是你,我绝不会给别人这样的一吻,因为 我早就选了你。”她轻佻的举止已经是根深蒂固的习惯,欲轻薄她的人要出现她 挡也挡不住,但她的心是属于他的,他懂吗?他懂吗? “这下你不选我也不行了。你这么一闹,醉月楼中还有谁不知道我们是相好?” 而且马上会传得全长安人人皆知。他乐见这样的结果。 “闹?我这哪算闹?醉月楼本身就是一场闹剧。”而且这出闹剧即将谢幕。 她有预感。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