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到半个时辰,赵恭介与双双便一前一后返抵莆子堂。 院内所有人都停住动作,在他们还来不及张嘴问出了什么事时,双双在哭喊声 中,已揪住了赵恭介头也不回的身影。 “恭介,你……你听见了没有,我对你动的是真情,我没有做出对不起你的事 情,我是清白的。” 赵恭介停下来,缓缓将视线由前方调回她泪如雨下的脸庞,却恍若视而不见, 冷得令人绝望。 双双愕然失色地掩口,心好痛。 “白皓……不是我的入幕之宾,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他只是醉颜楼一位身 分尊贵的客人。过去,他一直表现得十分君子,所以当他以饯别为由,邀我去北凉 客栈,我便去了,我真的不晓得他别有用心。” “那又如何?” 她声称对他动的是真感情,他付出的何尝不是真感情?但事实摆在眼前,他岂 忘得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共处一室的痛心景像。 何必自圆其说呢?除了谎言还是谎言,一味拿他的真心当笑语,他拒绝再相信 她的任何话,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灰飞烟灭的心念。 听着他的话,双双的内心是一阵阵的抽痛。“当时我一发觉情况不对就想走人, 他却威胁我……他要通知艳姨娘,一旦艳姨娘得知我的下落,我势必会被捉回去, 我……如何能认命去放开你、认命去放开好不容易拥有的一切?我爱你啊!” “所以你只好委屈自己?” “是的……”她紧闭双眸,溢下一道泪痕。“我承认在那一刹那间我迷失了, 我以为顺应了他的要求就能保住所有,但……最后我还是反抗了!我反悔自己在那 一刻表现出来的愚昧!所以,恭介,不要认定我有罪,不要放弃我,我不是南妓, 我从没有出卖过自己的身体!” 她恳求着他,希望能化解他的误会,她不想失去他,否则她一定承受不住…… “终于肯坦承了?如果今天的事没东窗事发,你想再瞒我多久?” 他先前的盛怒气焰消减了许多,然而却更加凸显了他的淡然冷峻。 “我……我不是存心要欺骗你,我害怕……我只是找不到适当的时机向你启口, 我……” “就因为你的退缩,所以我活该心甘情愿交出感情,最后却发现自己像足了一 无所知的白痴,从始至终被你骗得团团转?” 说什么她跟其他女人不一样,说什么她为他心动,说什么他每个无意间的微笑, 都是她见过最诚挚无欺——原来最大的骗子,就是她本人! 他会再傻一次吗?不!他再也不想面对这个利用他的女人,这个深不可测的女 人,这个嘲讽他、粉碎他一切付出,让他蒙羞的女人! “游戏到此结束,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不……不要……”双双不可置信地摇头呐喊。“你根本拒绝把我的话听进心 里!恭介,拜托你不要封闭你的心,我会一无所有……”她不要这样的结局。 “你能骗得了我,就能骗得了其他的男人,不会一无所有。”他冷冽地挥开她 钳在衣袖上的柔荑,将双手交握在身后。 “况且,你的白皓是富家子弟,嫁给他,等于坐拥荣华富贵。” “他不是‘我的’!”双双吼道。 奈何在她那声几乎要泣血的辩驳中,赵恭介毫无反应,没有表情,只是静静地 转回头,抬步,离去。 他的反应真的伤得她太重太重,残酷到足以粉碎她的灵魂。 长久的岑寂后,伴着一声细微的啜泣,她忽地跪坐落地,泪水氾滥而下,淹没 了一颗失落的心,双眸却仍依依不舍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 “让开!我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你们是谁?” “啰嗦!” 一阵凶恶的吵闹声后,双双的右手腕冷不防教人往后扯起,她身子顺势一转, 一个巴掌立时掴中她的脸颊,巨大的冲击力立刻令她跌坐在地。 “艳姨娘?!”双双脸色转白,掩不住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人。 “喂!老太婆,你凭什么动手打人?”莆子堂的人全围了过来,除了赵恭介。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艳姨娘凛冽一瞪,迳自朝双双撂话。 “很好,你还认得我这个娘,走,现在就跟我回去!” “不!我不回去,我决不跟你走!”双双心头已是一团乱,她的出现无疑是雪 上加霜,更陷她于苦难中。 “你替我惹的麻烦还不够多吗?”艳娘怒斥她。“为了你的出走,害老娘发出 去的帖子差点唱空城计,我会让你留在这里,哼!下辈子吧!” 她回头立刻犀利的命令打手们拿人。 “放开她!老太婆,她是我们莆子堂的人,你别太放肆!” 莆子堂的人全向着双双。 艳娘蹙眉插腰,毫无惧色,指着他们盛气凌人地骂道:“我一手调叫出来的女 儿啥时成了这里的人,我怎不晓得?你们这帮臭小子,给我听清楚,这丫头是我准 备卖掉的妓院姑娘,要她留下可以,准备个几万两到醉颜楼赎人!” 这句冷酷的话令在场的人一愣,简直不敢相信。“双双是妓院姑娘?” 双双豆大的泪水禁不住滚下来,万般无奈。“艳姨娘,我求你,我求你放了我, 我为你赚的钱不少了,够回报你的养育之恩,请你放了我,让我过自己的生活,好 不好?” 这里,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处理,她不能走,真的。 艳娘一声冷哼。“作梦!亏你敢跟我讲这样的话!你们现在就把她给我架上马 车!”她高声一喝,打手们立即把困在臂间拚命挣扎的双双拖出去。 “不要!我不走!恭介!恭介!” 她凄厉地哭唤着,伸手急欲捉住谁来救她脱困。 大伙儿忍不住要上前救人,却因为对方带来高头大马的打手人多势众,让他们 无法采取行动。 “恭介!相信我!相信我!”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双双被硬塞入马车内,孔武有力的两名打手将她牢牢困住, 却困不住她苦涩心碎的呐喊。 “恭介——” 呆坐于堂屋中的赵恭介听着渐渐远去的呼唤,静静合上眼。 他感觉到麻木、感觉到心死、感觉到恨意、感觉到他已经永远失去了她── ★ ★ ★ 像阵风暴似的,双双一被带回醉颜楼,立刻招来一顿毒打。 对艳姨娘而言,双双的身躯是她换取财富的利器,所以她不会笨到在她身上留 下任何巴痕,像对待木薰一样肆无忌惮的凌辱,而是命人将她按在床上,露出雪白 的脚底子,暴怒的鞭抽着。 “啊!啊!” 双双的脸扭曲成一团,难以控制的眼泪不断地狂涌奔泄。 “月小姐……”木薰紧紧握住双手,热泪盈眶地站在脚落里没办法接近她。 “你真是好样!吃了雄心豹子胆敢逃走?”艳姨娘扯嗓喝骂着,恼火地猛抽她 的脚底。对折的鞭子每挥一下就浮起二道伤痕,几十下下来,她的脚底已经红肿不 堪。“逃呀!我看你现在怎么逃?!” “不要……不要……”双双颤抖地喘气,痛得说不出话。 “小贱人!你以为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吗?我告诉你,你这条贱命早在八百年前 就卖给了醉颜楼,就算要离开,也得为醉颜楼再出一分力!”艳娘双眼眯起,鞭子 又再度落下。 “不……不会的……”她一口否定,盲目地摇着头,她的心遗落在一个好远好 远的地方,她还要去追回它,绝不轻言放弃。 “不?!月双双,我真是对你失望透顶,那么想讨皮肉之苦,我成全你!”挥 鞭再打。 “艳姨娘……就算你再怎么强势,我也无法卖到好价钱了,因为我已经不是完 璧之身——”她嘶力地吼了出来。 艳娘像是遭人重重一击,突然全身僵直。“你……说什么?!” “我已经把我的贞操给了人,不再拥有纯洁的处子之身。” 她的手,不断地拧紧被单。“无论是你或是其他男人所重视的‘元红’,都不 可能再一次出现在我身上……” 听了这番话,无疑是将艳娘的如意算盘一掌击毁,她的双臂顿时因愤怒微微颤 抖起来,接着下一秒,立刻像疯了一样虐待她—— “我非打死你不可!你明知道男人对童贞的重视与对处女的癖好,三天之后, 若买主发现你不是处女,势必立即退回,讨还钱财,届时你就只值十分之三的价钱, 我养你这么大,难道就为了那十分之三的价钱吗?” 气死她了!可恶的小贱人! 每回的怒吼,总是更加残忍的折磨。 双双忍痛哭着求她。“艳姨娘,我求你放了我,你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都会 牢记心中,求你放了我!放了我!” “别妄想!”她用力地挥鞭,完全丧失了理智。 “艳姨娘,我求你,艳姨娘……” “住口!三天之后,你给我带着涂了鸡冠血的白绢出阁,你最好祈祷能蒙混过 关,否则没在洞房时被新郎打死,回来之后,我也会要了你这条小命!” 最后,一声痛苦的哀嚎,惊住了艳姨娘挥鞭的手臂。 双双那声惊叫,冲破了她的狂怒,她突然看清她抽掉了她左脚一层脚皮,当场 血迹斑斑。 “哼!”她不得不忿忿地丢开鞭子。“你们给我看紧她,未来的三天内,不许 她离开月坊半步,人若不见,我唯你们是问!”下完令,她便漠然地掉头离开,心 里盘算月坊的出阁大宴该动手准备了。 “是。” “月小姐!月小姐!”木薰冲了过去,紧紧用双臂环住她,激动而愧疚地说: “我好抱歉,原谅我不能保护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你挨打……” “不关你的事……”双双小声地说,浑身颤抖不已。 “月小姐,‘他’在哪里?为什么他不来救你?为什么不阻止艳姨娘带你回来?” 在这个痛苦煎熬的时刻,他怎能让月小姐独自承受这一切,却不见踪影。 “他?”双双的眼神搜索着她的表情。“他不要我了,木薰……”再也压抑不 住痛苦的冲动,她俯在木薰的肩膀上,哭得泣不成声,哭尽所有的委曲。 ★ ★ ★ 翌日清晨,木薰冒着危险,背着艳姨娘去找赵恭介,要求他来救月小姐,结束 她的痛苦与挣扎。然而,当她花了半天的时间,快马加鞭的到达莆子堂,如期见到 了他,她的意念在那一刻动摇了。 他怀恨的眼神令她瑟缩。 “我……必须找你谈,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我来纯粹是为月小姐讨回 一个公道。”木薰深呼吸,倏地表明来意。 “我跟她之间结束了,没什么公道该由谁讨回,你走吧。”赵恭介淡淡地道, 试着去漠视内心剧烈起伏的情感冲击。 他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了,没想到一听到她的名字,心中的震汤仍令他微微动 摇着。 月双双,这么一个让他深深爱至心底,却也恨之入骨的女人。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木薰捏住自己的裙摆,脾气急躁的她马上勃 然大怒。“虽然我不是月小姐的亲人,但我们情同手足,过去十几年来她所过的生 活我比谁都清楚,什么‘入幕之宾’,这种话真亏你说的出来!” 昨晚听月小姐说了一夜,她真替她不值。 赵恭介嫌恶的眼光射向她,眉峰纠结。“呈现在我眼前的事实就是如此,该说 的我已经都跟她说清楚,你不必再花心思想挽回什么。” 不可能了,一切都结束了! 他已经尝到愚蠢的报应,不能再丢赵家的面子让所有的人看他的笑话。 木薰愤恨地朝他狂哮。“月小姐把自己最珍贵的贞操给了你,你却硬要咬定她 与白皓有染,你的脑袋是不是石头砌成的?”怎么会有如此冥顽不灵的臭男人。 赵恭介严峻地盯着她。“请注意你的措辞,姑娘。” 木薰不甩他,继续高声嘶吼。“是!你是地位崇高的再世华佗,到处有人为你 的救命之恩感谢得五体投地,而我们就是不入流的妓院姑娘,所以我们活该被人瞧 不起,一场误会下来,没有否认的权利,没有辩白的权利,有的只是你们这些清高 者的判罪!” “我没有瞧不起任何人。” “你有!当你嫌弃地说月小姐是‘醉颜楼的月双双’时,你就已经打从心底看 不起她!赵公子,月小姐不是笨蛋,你用什么眼光在看她,她会感受不到吗?” 她暗哑的指控让他心头一悸,不发一言。 “请你记着,如果可以选择,谁愿意去做陪酒卖笑的花间女子、谁愿意过着送 往迎来的日子、谁不愿意出生好人家,让人像宝似的捧在手中?我们不能选择!我 们的命没有你好!该死的你听懂了没有——” 在那激动的情绪下,木薰已鼻酸,不平的泪水懦弱地占据了她的视线。 赵恭介的眉峰拧聚,面有愠色。“说完了吗?” “你……” 他还是完全不为所动。 木薰的肩一垂,讥刺地笑了。“我真是白费力气。”她摇头。“像你这种走到 哪儿都让人哈腰尊敬的男人,永远只懂得自矜自是,一味怜恤自己。‘遇人不淑’ 是我送给月小姐的话,可怜她辛辛苦苦逃出醉颜楼,没想到到头来,终究摆脱不了 牢不可破的命运枷锁。” “你那些无谓的话我已经听够了,你请吧。” “不用你赶,我也会走。”她恨恨地回道,仰头转身离去。 然后,当她跨出厅堂门槛时,她回头道:“醉颜楼已经发出帖子,凡钟情月小 姐的王公贵族,于六月十日这天聚集到月坊为月小姐开出阁价,谁出的高,她就卖 给谁。” 她看见他依旧铁着一张脸,这一刻,她真的替月小姐恨起他了。 “然而,她却因为你,两脚被打得血淋淋,现在连下床走几步路都要人扶,因 为她把自己的初夜给了你,惹火了艳姨娘。我想你也猜得到,一旦买主知道她不是 童女之后,她会有什么后果。我来是想求你去救她,可惜我的脾气不好,原想好好 说服你,没想到还是忍不住吵起来。救不救,随你。” 说罢,她便走了。一路上,一把一把的眼泪掉个不停。 她有预感月小姐的痴情势将付诸流水。 ★ ★ ★ “怎么回事?” 双双痛苦而虚弱地从床上撑起身子,审视着满脸泪光的木薰。 木薰赶紧将脸藏进举起的袖子后,粗鲁地擦拭着,故作没事地说:“没……没 什么,刚才挨了艳姨娘的一顿骂,忍不住就哭了。” “不。”双双的眼神迷惑。“我知道一定有事,到底是什么事?” 木薰的情绪刹那间崩溃,她怎么忍心说出赵恭介的恩断义绝? “木薰,告诉我,你说啊!” 木薰别开脸,哽咽地说:“月小姐,不要对赵公子抱有希望,我想……他是不 会来醉颜楼救你的。” “你去找他了,是不是?”她的声音狼狈得令人心疼。 木薰默认。 “他还是认为我对不起他?不肯原谅我?” “该死的他根本拒绝听别人的解释,像他那种没度量的人配不上你,你嫁给他 一定会被他欺负!月小姐,你别难过,这个男人不适合你,我们再找下一个,出阁 大宴时,一定会有很多有钱有势的大官爷到场,到时候我们再找再挑,好不好?” 双双顿觉一阵鼻酸,她的心因悲伤而微微抽痛着。 “到时候不是我们挑别人,而是钱挑我们了,傻瓜。”她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 漾开一抹忧伤的笑容。 如此一来,反而令木薰更加于心不忍。她上前抱住了她。 双双伏在她的肩上,任凭温热的泪滑下脸庞,低低切切地说:“木薰,事情已 经无法挽回了,对不对?” “这……” “白皓出现时,我已经感觉到事情起变化了,一大堆的不安不由自主地涌上心 头。当时,如果我向恭介坦诚自己的身分来历,或许就不会走到今天的地步。但是 我没有,相反的,我狡诈地去算计他,要他对我许下承诺,答应对我好一辈子。木 薰,我就是这么一个可恶的女人,难怪他不要我、讨厌我。” 木薰急忙摇头。“不是的,月小姐,不是的。” 她泪流不止。“我知道他心已碎了。” ★ ★ ★ 月小姐把自己最珍贵的贞操给了你,你却硬要咬定她与白皓有染,你的脑袋是 不是石头砌成的? 是!你是地位崇高的再世华佗,到处有人为你的救命之恩感谢得五体投地,而 我们就是不入流的妓院姑娘,所以我们活该被人瞧不起,一场误会下来,没有否认 的权利,没有辩白的权利,有的只是你们这些清高者的判罪! 你就已经打从心底看不起她!赵公子,月小姐不是笨蛋,你用什么眼光在看她, 她会感受不到吗? 请你记着,如果可以选择,谁愿意去做当陪酒卖笑的花间女子、谁愿意过着送 往迎来的日子、谁不愿意出生好人家,让人像宝似的捧在手中?我们不能选择!我 们的命没有你好!该死的你听懂了没有?! 她却因为你,两脚被打得血淋淋,现在连下床走几步路都要人扶,因为她把自 己的初夜给了你—— 因为她把自己的初夜给了你—— 赵恭介眉头紧蹙,捧在手掌的洗脸水,就这样定在空中,任由它一滴一滴地从 指缝中流走。 木薰的话回汤在他的脑海,听得他句句椎心刺骨,人都呆了,脑中只残留着双 双哭红了眼睛,苦苦哀求他听她解释的神情。 他沉痛地闭紧双眸。 他企图赶走在他心中萌生的心疼与怜爱,却徒劳无功,那哭得揉碎人心的身影 依旧挥之不去,使他交织出越来越深的不忍。 “可恶!” 眼前的梳洗架赫然一掌被他推倒,泼洒了房内一地清水,巨大的撞击声霎时震 遍整片屋顶,亦撼动了人心。 ★ ★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月双双的出身,短短三天不到的时间,就传得流言 四起。 赵恭介独自坐在北凉客栈幽暗的角落里,皱起的眉间一如化不开的心结。 有谁知道,双双的情感如何震撼了他、触动了他,却又狠狠地伤了他,那排山 倒海而来的情绪,激得他心狂意乱,教他无所适从。 他终于喝了茶,尝起来却尽是苦味。索性放下茶杯,起身离去。 热闹的街道里,人来人往,卖面的小贩忙着招呼客人、清理杯盘。 赵恭介出客栈后,就站在路边看着他们,却空洞地记不得他们前一刻做过什么 事,说过什么话,只觉得心烦意乱,然后映入了他的眼中。 “知州大人,再过几个时辰太阳就下山,月姑娘的出阁宴也随之要开始,到时 候你一定要喊大声一点,一口气买下月姑娘圆了你的梦。” 牵着缰绳的下人,快嘴快舌地巴结着自己的主子。 坐在马背上的贾虎,眼里闪进笑意。“那是当然的,打从我第一眼见到月双双, 我就发誓要把她弄到手,现在机会就在眼前,我岂会放过?” “老爷,你这么说,我倒有点担心起来,你让小的带的银两够吗?临安城里多 的是非富即贵的大财主,我怕咱们比不过人家。” 贾虎嘿嘿一笑。“我家财万贯,放心。况且,是我派人通知醉颜楼来捉人,就 算那老鸨不看‘知州’的面子,也得看在这份情面上,方便我几分才是。” “老爷您真聪明。”下人猛拍马屁。“几天前,奴才有眼不视泰山,当您说要 整垮赵师……不,是姓赵的那小子时,我一度怀疑您办不到,没想到真让您给整垮 了!” “那是当然的,他呀,想跟我比‘卑鄙’,还差得远哩!” 他得意洋洋。“你看着好了,就是今晚了,今晚过后,赵恭介的月双双,从此 将臣服于我脚边,对我唯命是从。” “恭喜您,老爷。” 贾虎倾身贴近仆人,在他耳边淫恶地低语道:“嘿嘿,你要恭喜我,等洞房花 烛夜后再来恭喜,到时候我一定赏你一个大红包……啊——” 突如其来,他眼一瞪,像被人拦腰砍了一刀似的,瞬间折腰从马背上摔下,就 地连滚三圈,脸一偏,登时失去意识瘫平在地上。 “天啊!老爷!老爷——” 下人惊恐地冲上前,吓得四肢发软,完全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贾虎的身上明明一点伤痕也没有,也没有看见哪个仇家冲过来宰杀他,怎么突 然地惨叫摔马,当场撞得不省人事。 这下子甭说醉颜楼了,连回知州府都有问题了。 “老爷,你醒醒啊,老爷!”下人冷汗泪如雨下,频频拍打他的脸颊。不行了, 没有醒的迹象,得叫人赶紧帮忙扶他上马,回知州府才是,否则要是有什么闪失, 他这奴才铁定跟着完蛋。 “谁好心来帮我扶……咦——我的钱呢?” 话还没说完,仆人就被空荡荡的右肩吓得哇哇大叫,焦头烂额地四处张望寻找, 却仍然没有那装了满袋钱财包袱的踪影。 膝盖一软,他当场坐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 “罪有应得。”赵恭介阴怒地瞪视他们一眼,倏然消失在胡同中,肩上多了一 袋东西,脚边则留下一截细如针状被折去一半的小树枝。 ------------------ 心动百分百 扫描校排:绿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