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痛 “你回来了?” 一大早,正在门诊室里享受着咖啡芳香的曲名伟从一大堆预约门诊病例中抬起 头,却意外地看见圣美居然正站在她的位子旁边。 “恩,今天不是有个什么市级重点临床专科会议嘛,我爸昨晚特意打电话给我 叫我赶回来的。” 圣美说着习惯性地嘟嘟嘴。 “看你意犹未尽的样子,桂林一定很好玩吧?可惜啊,我是没那个眼福喽。” 曲名伟知道他今天的心情都不会差了,只要能看到她。 “偶尔也要放松一下自己,多出去转转,这样才能领略到大自然的美好啊。” “我也很想,但是前提是院长肯批我的假。” “呵呵,你是科里的支柱,如果连你都放大假了那怎么行啊?”圣美说着拿起 杯子往饮水机走去,准备倒点热水冲咖啡。“哎?外面在吵什么?” 外面的走廊里突然传来了嘈杂的争吵声,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医院保安 ……感觉就像是身处在菜市场一样。 “不会是上次车祸死掉的那个的人的家属又来闹了吧?” “车祸?” 不会是刘春梅的家属吧?那件事情难道到现在还没了结吗? “就是那个叫……叫宋哲的那个男的,他的家属坚持认为车祸发生后她的身体 曾经受到过拖拽,因此来要求我们给他们开具伤势证明。” 圣美的心突然“咯噔”一下:“那男的不是自己撞到铲土机上的吗?验伤是司 法鉴定该做的事啊,怎么会来找我们?” “因为那男的是自己撞上去的,所以法院判家属获赔的肯定不多。那些家属就 不满意了啊,想从别的方面动点脑筋,然后他们就‘认定’了我们医院方面也做了 手脚。” 圣美听后愣住了:事实上,她在刘春梅的那件事情上面也确实是做了“手脚”, 只是不是在抢救和伤势方面,而是在“关系”上面。 “圣美!圣美!”曲名伟突然叫了起来,“小心热水,满了!” “啊……啊……哦……” 圣美这才回过神来,她居然失神到连被热水烫了手指都没有感觉到。 “砰!” 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用力地一脚给踢开了。 “恩?”圣美和曲名伟都被吓了一大跳,“怎么回事?!” “在这,在这,那两个医生在这里!”原来那些家属要找的就是他们,“你们 为什么不给我们开伤势证明,我们……” 那些人不由分说地就朝着曲名伟围了过去,几个比较粗鲁的男人还动手动脚地 对他拉拉扯扯,一点都由不得曲名伟解释。他们分明就是在逼曲名伟,根本就不管 死者当时身上到底有没有伤。而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多赔点钱。 “你们这样跟叫我们出假证明有什么分别呢?” 圣美立刻走过去替曲名伟解围。 “什么叫出假证明?你这个人怎么说话的啊?!” “就是!我们只是要证明我爸爸当时被他们拖拽过这个事实而已!” “可是死者身上当时身上确实没有被拖拽过的痕迹……” 外面走进来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场面顿时真是一 片难以控制的混乱。说到最后,那些家属眼看是行不通了,于是就开始耍赖扔东西。 “喂,你们不可以这样!” “你们怎么可以随便碰我们办公室的东西呢!”保安和圣美立刻上前阻止, “真是太过分了!” “你们这些医生连些最起码的医德都没有,扔你们东西又怎么啦?!” 一个男人站在圣美的桌前,眼看就要伸手去抓圣美的包了,圣美立刻上去拉住 他的胳膊:“你凭什么碰我私人的东西!” “我管是不是你私人的,今天你们要是不给我们一个交代的话,我们就在这里 跟你们闹个没完!” 男人说话的时候胳膊顺势一推,瘦小的圣美立刻就往后倒去,毫无支撑点的身 体一下子就碰到了她身后的检测仪器架,整个人瞬间都栽了上去。 “啊!” 圣美立刻吃痛地低喊了一声。 原本还在与那些家属理论的家属的曲名伟立刻转移视线向圣美看去,这一看他 的心脏立刻都吓得快要停止了:“圣美!” 曲名伟立刻推开面前的人,大叫着向圣美冲过去。 整台笨重的仪器都压在了圣美的右胳膊上,上面的玻璃碎片把她的手划开了一 个不大不小的口子,鲜血正从伤口不停地涌出来。 “圣美,你坚持一下,我马上就带你去骨科找王医师……” 曲名伟和保安们立刻过去合力把仪器搬开。 “恩……” 圣美紧咬着自己的下唇,强忍着痛意点点头。胳膊的巨痛也使得她美丽的脸庞 完全失去了血色,变得十分苍白,细汗不停地往外冒。 “来,我带你去骨科的诊疗室。” 曲名伟屈过身去一把抱起圣美就往门外冲去,两个保安在前面为他们“开道”。 门诊室里没有急救包扎用纱布等用品,所以圣美的右胳膊很快就为鲜血所染红 了。曲名伟抱着她快步地走在走廊里,她手上的血不断地滴到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 从门诊室一滴一滴的一直延伸到他们的脚下。 “圣美,再忍耐一会,马上就到了,啊!” 曲名伟鼓励着怀里已经接近半昏迷状态的圣美,看来她真的伤得很重。 “好……好痛……” 圣美痛得连嘴唇都已经发白了,极度虚弱的她视线也变得越来模糊、越来越黑。 她努力让自己睁开眼睛,但是天花板也仿佛在不停地晃动。最后,她终于没能顶住 那股剧烈的疼痛而慢慢地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圣美……圣美……” 头好重,好像是作了一场很累很累的噩梦一般。圣美明明感觉到自己是有意识 的,但是,昏昏沉沉地就是睁不开眼睛。 耳边突然有几个模模糊糊但又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断断续续地弥漫在病房里 :“哎……实在是伤得不轻啊,以后这只手连稍微重一点的东西可能都没办法拿起。” “全明,你无论如何一定要想想办法。别说这孩子是手术医师,就是她的自尊 心也肯定无法接受自己的右手可能会废掉。” “启棠啊,我跟你说句实话,依目前国内的水平来看,恐怕是很难办得到的。” “那国外呢?” “就算是去国外的话,恢复到能回手术台的可能性也很小。”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让我再好好想想看吧。但是我能做的最多也就是保住她的手,要想恢复到从 前那样的话,很抱歉启棠,我无能为力。” “圣美是一个手术医师啊,对于她而言,右手就像她自己的生命一样重要,这 下要她怎么接受这个事实呢?” “院长,你别太担心了,总会有办法的!” “想到这孩子可能再也无法从事她心爱的职业了,我的心里就……哎……” 记忆纷纷呈现,突然拼凑成了令圣美无法接受的事实:她的右手,几乎废掉了?! “老天,你怎能可以这样对待我?!” 圣美强忍着不让眼泪滑落,假装仍在昏睡着,因为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那一张张为她惋惜的脸。 她的右手……她的右手…… 做手术、跳舞、练空手道、打网球、画画、弹钢琴,甚至是拥抱赵国光……这 些她最引以为傲的事情、最喜欢做的事情,哪一样是不需要用她的右手去完成的? 可如今就快要失去自己右手的她,还要怎么再充满自信与微笑地站到赵国光的面前?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其实很“骄傲”,“骄傲”到无法接受自己的“残缺”。 所以,这样的一个她,即使赵国光能勉强接受,她也没办法“原谅”自己。 好不容易等到人群都散去时,圣美才卸下伪装。 她伸出双手撑住床,试图让自己坐起来。但是右手才刚刚接触到床面,轻轻的 一按,那种无力到撕心裂肺的痛就让她的眼泪一滴滴地滑落了下来。 “啊……”她看着自己缠着厚厚绷带的右胳膊,顿时泪如雨下,“怎么会这样? 南圣美,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就那样轻轻地倚在床头,任由眼泪一点一点地吞噬自己的内心,但却还是强 忍住不发出一点声音: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留泪的样子。 在赵国光刚刚丢下她离开桂林的时候,她就分别接到了高琳和程玉芳的电话。 虽然那两人之前近乎水火不容,但是这次在电话里所说的话却是惊人的相似:高琳 怀孕了,希望圣美可以让步。 高琳也就罢了,但程玉芳对高琳的那种“妥协”却让圣美感到无比的心寒。高 琳很聪明,懂得利用孩子来作为筹码,而程玉芳偏偏又盼孙心切。她希望圣美可以 接受让高琳和孩子一起回到赵家来,表面上虽说圣美还是正室这一点不会被改变, 但谁也不是傻瓜不是吗?一旦高琳和孩子进了赵家,那圣美就成了什么了?多余的? 第三者? 所以,当程玉芳对圣美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她的心里或许赵国光也是,他们的 心里就都应该已经有了一个取舍了。但是碍于面子和所谓的“良心”,还有圣美的 娘家南家,他们才不好硬是开口让圣美“走人”。 他赵家鱼想要,熊掌也想要,可是圣美却不打算再继续陪他们纠缠下去了。加 上眼下她右手的伤势,一套新的完整的方案,在圣美独自哭泣了将近一个小时侯后, 终于被酝酿出台。 “宝贝,是不是伤口疼?” 募地,赵国光伸出手抚上圣美的脸颊,轻轻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为什么他都没有看到他进来呢? “来了有一会了,但是你刚才哭得太入神了,所以才没注意到我。” “哦……” 圣美轻轻地点了点头。 偌大的豪华病房中只有他们两个,圣美又不想说话,所以心里闷得很难受,只 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你回去吧!” “让我留下来陪你,好吗?” 赵国光轻声地要求着,凑过身去想要吻她的唇,但是圣美却把头一歪,避开了。 他这到底算是什么意思?明明高琳的事情就摆在眼前,但是他居然还能这样对 她,他当她是什么? “怎么了?很痛吗?” 发觉她脸上的异样,赵国光问道。 “不是很痛!” 圣美的声音越来越趋于冰冷。 “还在生我的气?”赵国光叹了一口气,“气我没陪你留在桂林,还是气我来 得太晚了?” 听了他的话,圣美的心顿时像被撕开了一样:他明明知道问题的所在,却还是 可以装得那样若无其事。 “我没什么大碍,你工作也忙,根本不用特意赶过来。” 赵国光沉默地看着圣美很久,突然见又恢复了那张扑克脸的表情:“你明明是 知道的,为什么闷在心里不说呢?” “都已经结束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她才不会像他那样拖泥带水,舍不得这个又放不下那个。 “你说什么?” 赵国光敛起了眉,样子很不高兴。要是平时的圣美的话,肯定会害怕,然后撒 娇……但是此刻她已经完全失去了那种心情了,她甚至不愿意正眼面对他。 “我说的实话!” “你……” 可能是理解不同吧,他真的是很恼火:没想到她居然那么急着想要摆脱他。 “没什么事情的话你就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恩……”赵国光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看得出是在强压住自己心中的怒气, “好在除了手之外,你的身体没受到任何影响,我就放心了。” 是啊,他当然可以放心了,可以放心地“抛弃”她!但是,他又懂什么呢?他 根本就不懂手对于她的重要性!即使就算他懂,他们以后也只是普通朋友了,她的 手好与坏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离婚,我没有任何要求。协议书我也早就已经签好名,你把它签了给律师就 可以了。” “圣美……”赵国光顿了顿,“我……对不起你……”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回去吧,我真的累了。” 圣美重新躺回床上,拉起被子盖住头脸,伤口因为动作而又有些隐隐作痛。 “那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 圣美没有回话。 真是好矛盾又好复杂的心情啊!虽然嘴上一直叫他走,但是心里期盼赵国光能 坚持留下来陪着她度过这最失落、最感伤的时刻。但是,她最终听到的却还是他离 去的脚步声和门的开合声。 他就这样又一次丢下极度痛苦又悲伤的圣美,然后自己一个人离开了。即使他 已经最终有所选择了,但是就连最后的一点夫妻情分他也全然不顾了吗?他,真的 是好狠的心呀! 圣美在医院住了两天后就回家了,但是她回得却不是赵园,而是南家! 那之后的日子,每天的访客都多得不得了。连大着肚子的杜蓝也隔三差五地跑 过来陪圣美聊天,开导她的情绪。但是说实话,右手都快废掉了,心情又怎么会好 呢? 但惟有在父母面前,圣美仍然还是会假装得很开朗。因为南启棠私底下告诉圣 美说,她妈妈这几天经常在房间里哭得死去活来的,只恨不得能替圣美挡了那一劫。 圣美一直都觉得平日里自己就很不孝顺,现在又害得她妈妈难过成这个样子,她的 心里也实在是过意不去。 回家后,赵国光只来探望过圣美一次,带着15朵黄玫瑰。黄玫瑰本身含有“珍 重、祝福”的意义,15朵则代表了“对你感到歉意”的意思,这束花后来被陪杜蓝 一同前来的国妤气呼呼地扔进了垃圾筒。 “看来,他此刻已经完全沉浸在快要当父亲的喜悦中了吧。” 圣美喃喃自语着。把所有有关于赵国光的东西,包括衣服、鞋子、生活用品、 结婚相册、床头的大相片……全都装进了一个大纸箱里,然后锁进了储藏室。 “圣美,吃饭了。” 楼下南启棠的声音传了上来,圣美立刻跑进洗手间洗了把脸,然后很“愉快” 地走下楼去。 “圣美,今天妈妈给你炖了你最喜欢的蒸蛋,你可得全部都吃光哦。” “恩,看上去好好吃的样子,谢谢妈妈。” 圣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伸出手就想拿勺子。但是,不知道今天是谁摆的碗筷, 偏偏给她摆了一双筷子,还摆在了她的右手边。 南启棠夫妇一看,差点没背过气去,他们立刻叫来了家里的保姆:“小张,你 是怎么搞的?不知道圣美现在是用勺子的吗?” “没关系的妈,她可能也是一时给忘了。” 圣美立刻给保姆打起了圆场。 “哦!”小张懊恼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看我这记性,我居然给疏忽了。 对不起啊小姐,我马上给你换。” “没关系。” 圣美看着小张急匆匆地跑回厨房去,注意力又转回到了那双筷子上面。 说实话,直到现在她还是很难接受自己的右手连筷子都拿不动的事实,难道她 真的就要一辈子都用左手了吗?不!她不相信会是这样!于是,她咬了咬下唇,鼓 起勇气把右手向着那双筷子伸了过去…… “圣美,你要做什么?” 南氏夫妇一看,立即就想要阻止她。 “没事的,爸,妈,我只是想要试一试看……” “那怎么行?你的手……” 南母接下来的话被南启棠打断了:“那好,可是你千万不要太勉强,你的伤得 慢慢来才可以。” “恩……” 圣美应了声,继续刚才的动作。 可是,那右手似乎就不像是她自己的一样,除了一片冰凉以外,她什么都感觉 不到。连弯曲手指来捏筷子,这件平时最稀松平常的事情,现在她做起来都觉得格 外得困难。 “圣美……” 南母看到自己女儿现在的这副无力的样子,眼泪又止不住地快要掉下来了。 圣美把下唇咬得死紧,伸过左手去把右手的手指一根根地弯曲过来,然后再把 它们一根根地搭到筷子上去…… 食指,中指,“当”一声,一根筷子滑落了…… 再来,食指,中指,无名指,又掉了…… 这一次,食指,中指,还是掉了…… 圣美的后背和额头上都已经沁出了汗珠,看得出她有多么的吃力。 “够了够了,圣美,别再试了。” 南母心痛的眼泪直流。 她一回想圣美小时侯弹钢琴、画油画时候那灵活的双手,就实在是不忍心看到 自己的孩子成为现在这样。 这简单的一个过程,圣美即使是用了足足的三分钟,也还是没有完成。 “呼……呼……” 圣美全身的力气仿佛是被人抽干了一样,在最后一次失败以后终于瘫坐在了椅 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圣美,慢慢来,总会好的,你不能心急知道吗?” 南启棠忍住心头的酸涩感,“笑”着鼓励自己的女儿。 “没什么大不了的,爸爸,我只是想试一试看。” 南启棠看到女儿此刻虽然是微笑着的,但是她的心却在哭。 冬日的午后,好温暖啊。 阳光照在圣美的身上,使得她原本抑郁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懒懒的。 正在静静地思考着一些事情的圣美,视野突然之间就为一束洁白清香的白玫瑰 所充斥了:“送给你,圣美。” “恩?” 圣美仰起头:“幸村先生?” “今天过的还好吗?” 幸村精市露出了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 她凑过鼻子去闻了闻,“好香啊,谢谢。” 圣美立即唤小张倒来了一杯咖啡,幸村则体贴地把花放在了桌子上:“你喜欢 就好。” “这么大一束,应该有七八十朵了吧?” 她看了那束花一眼,微微一笑。 “是101 朵。” “哦……”圣美低低地应了一声:101 朵代表“最爱”。“你知道女人为什么 那么喜欢男人送她们花吗?” “这个嘛……我倒不是很清楚了。” 幸村喝了口咖啡,很潇洒地笑了笑。 “其实,可贵的并不在于花本身,而在于男人那种必须要克服拿着花走在大街 上的那种羞涩感的勇气。” “看来你的心情还不错,那我就放心了。” 幸村精市看着圣美的脸,好象终于才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快乐的一天是这么过,忧伤的一天也是这么过,那还不如快快乐乐的好了。” 圣美小饮了一口玫瑰茶,“不过,你怎么会到我家里来找我呢?” “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两件事情。” 幸村精市的样子突然认真了起来。 “恩,什么事?” 圣美看向了他。 “圣美……”幸村很认真地开了口,“现在你和Danzy 也已经结束了,所以请 你务必把我当成第一考虑人选。” “为什么?” 这个幸村精市这么俊秀有礼,但这句话却说得好象排队挂号似的。 圣美虽然知道有个男人在见到她第一面以后就一直都对她一往情深,即使是知 道了她已经结婚了以后。但怪只怪他们根本就没什么刻骨铭心的过去,而且每回见 面,圣美也都是以礼相待啊。但是凭幸村的条件,又何必一直执着于她呢? “以前你和Danzy 在一起时,我只能衷心地祝福你们。但是现在你们既然分开 了……我绝对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我只是希望能有机会给你带来幸福。” “可我不认为自己值得你这样深情相待。”最重要的是,她这辈子都很有可能 是废人一个了:没了右手,她就等于是残废了,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你总 有一天会遇到一个比我更好的女人的,你有那样的条件。这是我的真心话,不是客 套也不是谦虚。” “如果我是Danzy ,这一生我都只要你一个。” 幸村精市的这句话把圣美好不容易结了疤的伤口又一次刺得鲜血淋漓。 “这是报应吗?国光辜负了我,而我却负了你。”圣美苦笑一记,“精市,你 的心,让我很感动。” 幸村精市也笑了笑:“接下来就是今天来找你的第二件事,是个好消息。” “恩?” 圣美看着幸村精市从身边的一个纸袋里拿出了一叠类似资料的东西:“这是维 也纳一家有名的诊疗院的介绍资料。” 圣美接过资料簿认真地翻看了起来。 “我听一个朋友说,这家医院在治疗手伤这方面的技术水平目前是处于世界前 沿的,而且他们也曾经很成功地治疗了好几位著名击剑和网球选手的手伤。我想, 这或许应该对你会有些帮助。” “维也纳?” “恩。” “看来我倒是可以去试一试。” 圣美的心仿佛一瞬间重新被灌满了阳光和希望:她的手还有一定的几率可以恢 复…… “是呀,而且那里很安静,你顺便也可以过去散散心。”圣美突然对幸村有说 不出的感激,但是她却又直觉事情应该不会就这么简单吧……“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果然,在这儿等着她哪,原来他的目的在此啊! “我……我怎么好意思让你陪我一起去呢?” 她还没有走出和赵国光离婚的伤痛,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马上开始另一段新感情 呢?再说,这也实在是一个天大的人情啊。 “你别这么说。我在维也纳也有分公司,到那家医院也不过半个小时的车程, 这样照顾你起来也比较方便。” “啊……” 圣美笑了一下:他想得有点远了吧…… “这是为你自己好,也是为我好的事情,你就不要拒绝了吧?” “恩……” 圣美想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她都想把手治好。 “好,那你尽快确定行程,我来订机票。” 幸村的脸上满是难掩的兴奋,他的样子就好像是圣美答应的是他的求婚一样。 后来,他们又将近聊了一下午,直到黄昏天色将暗时,幸村才带着满心的愉悦 离去。 婚期将近,国妤怀着一颗“待嫁女儿心”提前和婚礼的负责小组一起来到了罗 马,熟悉一下这里的气氛。 最近赵国光和南圣美突然离婚的事情,难免让她的心情也受到了一些影响,甚 至寝食难安。所以这几天她几乎天天都到教堂去祷告,借以寻求心理上的寄托。 再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然而这今天的教堂却很冷清,稀稀落落的才五六个人。 国妤坐在靠后的位子上,头披白纱,独自一人静静地祈祷着。 晚国妤三天到罗马的刘凯这几天都守侯在她住的别墅外面,了解到她有这个每 天来教堂的习惯之后,他也一起尾随到了这里。 教堂的门突然被打开了,原本有些阴暗的空间一下子变得刺眼的明亮起来。国 妤认为应该是其他人也来祷告了而已,所以她仍旧继续对上帝“诉说”着她的心事, 直到感觉到自己身边多了个人。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国妤的心头忽然一震,立刻转过头去一看,瞬间眉头就皱 了起来:“这里是教堂,请注意一下你自己。” “你为什么要嫁给那个韩国人?” 刘凯现在只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只是为了报复他那么她成功了。 “这不关你的事!” 难道爱情就是这样的吗?当自己深爱一个人,为了不再受伤而必须为分手做准 备,不断伤害与被伤害。 “你回答我,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就知道他会这么问:“现在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我已经不想再去想那些过 去的事情了。” “那你到底在恨些什么呢?我承认之前的动摇不定是我的错……” “这世界我最恨的就是那个破坏我二哥婚姻的女人,而你很不幸的偏偏爱得就 是她。” “你二哥的事情不全是若云一个人的错,即使要恨也不应该是你。” “是他的那部分错误他也已经受到惩罚了,但是你必须承认是因为那个女人现 在我二哥才完全变了,而你知道那种改变是多么的让我爸爸妈妈感到痛心吗?” “我不是来跟你讨论你哥哥和若云的事情的!” 刘凯不能否认一件事,那就是一个巴掌是拍不出声音的。 “你知道我这些天都在向上帝祈祷些什么吗?”国妤把头上的白纱往后收了一 点,“我很庆幸,这次我终于遇到了一个我想真心去爱他,而他也真心爱我的人。 原本立志做个独立自主的女性,但是在遇到民赫之后这个想法却改变了。虽然彼此 可能还不够了解,可是却很坦诚,这种感觉对于两个在一起的人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你们不过才见了几面而已……你怎么就能够确定他是可以和你共度一生的人, 即使恨我,也别这么拿自己的终生幸福开玩笑。” “那么你呢,就算认识你这么久了,我同样也无法确定你就是那个我可以相信 的人。” “所以,你就这么让我们之间结束了?”他不甘心,“我不想这样,我不会让 它就这么轻易的失去,我不会放弃。同样,你也不可以!” “交往期间我已经尽力了,这样就足够了。”国妤重新戴上白纱,不想再说话, “对不起。” “我爱着你……” 刘凯又一次看向了她。 “不要让我叫助理来请你出去。” 国妤已经闭上了眼睛。 “国妤……” 但是国妤却不想再听:“不要让我再重复一遍。” 刘凯苦笑了一下,表情是很累的那种。他看看国妤,又看了看这昏暗的教堂, 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一把抓住她肩膀的冲动,然后才慢慢站起身离开。 刘凯离开后,国妤又睁开了眼睛:我不再属于你,就好像你从来都不属于我是 一样的。 圣美今晚穿的是一身黑色的晚装,闪亮的钻石耳钉正好与此互相映称。长发盘 在脑后,只在腮边各留下了一小缕卷发。 自从手受伤以后,她就很少再打扮了,但是今晚却例外。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自己不能开车,南启棠又极度不想送她过来,所以她迟到了。 “没关系,我也没等多久。” 与她有约的人,正是她已经离了婚的“丈夫”——赵国光。 今天是圣诞节,本来应该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但是现在却不是了。之所以会 来,是因为那天晚上他的那句:无论如何,圣诞节那天晚上,在我们常去的那家法 国餐厅。 赵国光看着她,她依旧还是那么美丽动人:“你的手……” “哼”圣美微微一下,“不要谈这些了。” 她不想说,也没什么好说的。 “那……想吃点什么?” 赵国光把菜单递了过去,越看就越觉得好对不起她,越看就越觉得亏欠她好多。 “随便吧,你点什么就吃什么。”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圣美低着的脸突然愣了一下:习惯了。以前他们出去吃饭 就全部都是听他的,可是现在这个习惯却好像演变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一时之间 难以改变。 “恩……”赵国光不自觉地看向她,发现她也看了自己一眼然后迅速地就把目 光避开了。他忽然觉得他们之间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刻意过,虽然以前在一起难免 也会觉得不自在,但是也从没像现在这么“客套”过。“那就……” 赵国光唤来Waiter点了些东西,但是相信他们应该也没有那种心情去吃吧。 “你……什么时候动身去参加国妤的婚礼?” 他们之间难道就只剩下这些话可以说了吗? “后天。” 到了这个时候,濒临分手的时刻,连告别似乎也变得勉强。 “哦……” 圣美喝了一口果汁。 周围似乎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气氛也忽然变得尴尬,他们谁也不愿意先开口说 些什么。圣诞节的快乐与安详,似乎与他们并没有什么关系。 餐厅主管看今晚吃饭的顾客大部分都是情侣,所以很适时地放起了情歌《Justonelastdance 》。看到外面不知道何时已经开始飘起了雪花,圣美突然有了一种想哭的冲动: “陪我……跳一支舞好不好?Justonelastdancebeforewesaygoodbye。” 闻言,赵国光突然抬起头看了她的眼睛一会,然后才神色凝重地走过去轻轻地 拉起了圣美的手,与她一起步入舞池:Justonelastdance…ohbaby…justonelastdance WemeetinthenightintheSpanishcaf é Ilookinyoureyesjustdon''tknowwhattosay ItfeelslikeI''mdrowninginsaltywater Afewhoursleft''tilthesun''sgonnarise Tomorrowwillcomeanit''stimetorealize Ourlovehasfinishedforever HowIwishtocomewithyou(wishtocomewithyou) HowIwishwemakeitthrough Justonelastdance Beforewesaygoodbye Whenweswayandturnroundandroundandround It’slikethefirsttime Justonemorechance Holdmetightandkeepmewarm Causethenightisgettingcold AndIdon''tknowwhereIbelong Justonelastdance ThewineandthelightsandtheSpanishguitar I''llneverforgethowromantictheyare ButIknow,tomorrowI''lllosetheoneIlove There''snowaytocomewithyou It’stheonlywaytodo Justonelastdance Beforewesaygoodbye Whenweswayandturnroundandroundandround It’slikethefirsttime Justonemorechance Holdmetightandkeepmewarm Causethenightisgettingcold AndIdon''tknowwhereIbelong Justonelastdance Oh,Baby Justonelastdance Beforewesaygoodbye Whenweswayandturnroundandroundandround It’slikethefirsttime Justonemorechance Holdmetightandkeepmewarm Causethenightisgettingcold AndIdon''tknowwhereIbelong Justonelastdance Beforewesaygoodbye Whenweswayandturnroundandroundandround(Whenweswayturnaround) It’slikethefirsttime(holdmytightohmylove) Justonemorechance Holdmetightandkeepmewarm Causethenightisgettingcold(thenightisgettingcold) AndIdon''tknowwhereIbelong(don''tknowwhereIbelong) Justonelastdance 这悲伤的音乐和歌词,甚至是SaranConnor 那略嫌沙哑低沉的嗓音对圣美来说 都像是一种无形的催泪剂。倚在这个她曾经那么深爱的男人的肩头,她控制不住的 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听得到她呼吸的变化,就如同此刻她听到他心跳的声音一样,他知道她哭了: “圣美,对不起……” 他的心,也好痛。 他从未要伤害她,却事事都在伤害她。他有时候也无法理解自己,爱情也好, 婚姻也罢,不管是什么都无法束缚住他。他们的婚姻甚至还远未到七年之痒的时刻, 可是却不得不在此划上句号。想到这,他不禁搂紧了她。或许,这也是他们最后一 次的拥抱了。 “我一直都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无法回避,也回避不了……”圣美抓紧了他 的肩膀,“好舍不得,原来放弃就是这种感觉啊。但是,我很高兴,因为还能够像 这样跟你告别。” “从今以后,我们还会是朋友,对不对?” 说实话,虽然今生她可能都无法再成为他的妻子了,但他还是希望可以经常看 到她,希望可以看到她幸福。这样,他才不至于太内疚…… “如果可以的话,从今以后我们都不要再见了。”至少是在她重新出手以前, “或许,这样对我们都比较好。” 听到她这么说,赵国光反而更加加重力道地抱紧了她,叹了口气,然后闭上了 眼睛。 “放开我吧。” 圣美快不能呼吸了,他想“挤碎”了她吗? “曲子还没有结束……” 也就是说,还没有到最后的那一刻。 “以后的日子,要好好照顾你自己,最重要的是不要再喝那么多酒了。”这是 她“最后”想要叮嘱他的话,“不要让爱你的人为你担心。” “无论如何,我都会记住我们在一起的那些美好回忆,永远都存放在我记忆的 最深处。”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他也舍不得,他真的也舍不得啊! “千万不要!”圣美突然说道,“我那么爱你,从来你说什么,我大多数都是 顺着你的。但是现在,你要记住你们才是一家人,而我,只是个过客。所以,你一 定要忘了我,把我彻底地忘记。” 短短的一句话,圣美都不晓得掉了多少眼泪,可能真得就像别人说的那样:爱 上一个人不难,难的是爱他一生一世。忘记一件事容易,不容易的是要忘记一个人。 “圣美,在责任和责任面前,我只能选择更重的责任。” 他不希望她恨他,即使她现在不怪他。或许男人就是这么自私的,没有任何理 由的自私。 “好了,我不要再哭了。”圣美轻轻推开赵国光,远离了他的怀抱,“谢谢你 的晚餐,经过了今天晚上,我终于没有任何遗憾了。” “你要回去了?”赵国光看见她已经拿起了自己的手提包和外套,“让我送你 好吗?” “不用了,我想自己一个人走走。” 圣美向着与他相反的方向走去,在她打开门的一瞬间,她突然又急步走回来在 赵国光的唇上印上了一吻…… “GoodbyeKiss,再见!” 离开那家餐厅的时候,天空下着小雪。 站在大门口,圣美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冰凉的空气让她的鼻腔瞬时也感 到了一股寒冷。抬起头望着天空,她伸开双臂,优美地在原地转了一个圈…… (完)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