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是牛头马面故意去装扮成我夫婿的样子,来吓我的吗?”朱雩妮面无表 情地瞪着眠榻旁的织田信玄,胸臆中的怒气依然难消。 依她言下之意,他的长相竟比牛头马面还恐怖,否则干嘛用得着装扮? “是啊!”他解下腰际间的黄色缎带,及白色的袍子,掀起锦被,挤在她身 旁。“阎罗王说你阳寿未尽,却狠心抛下亲人,罪大恶极不可饶恕,罚你和我相 偕白首,情爱绵长,一辈子受我箝制摆布,再也不许轻生,不许伤心,更不许翻 白眼瞪我。”他专制地压住她,霸住她的身体,单手托起她柔润光滑的下巴,深 情地吻住…… 朱雩妮没做任何回应,僵直的身躯由着他摆布、抚触。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织田信玄努力想把气氛弄得轻松,岂知她根本不领 情。 “我没资格谈原谅不原谅的问题。在这吃人的礼教,传统的世俗里,你有权 利一娶再娶,甚至杀了我,也没有王法可以制裁你。”她幽怨地扬起嘴角,“我 只是觉得遗憾生做女儿身,无法敢爱敢恨,无法死生由己。” “不许再提死。”织田信玄又被她给触动肝火。这女人,就不能说点他比较 开心的事吗? “我偏偏要提,一天提一百次,直到把你烦死为止。”躲在被褥里懒得看你 的臭脸,爱生气的家伙! “小心我以牙还牙,堵和你哑口无言。”躲在被褥里懒得看你的臭本性过于 刚直,说起话来依然一本正经,又臭又硬。罢了!甜言蜜语不行,只得付诸行动, 给她一记缠悱侧的吻。 “不,别,别这样,你有了她后,就不该再来纠缠我。”她不在的这段日子, 织田信玄将她的别馆,保持得完好如初,关于这点,她,确实很感动。然即便如 此,仍不能抹煞他另结新欢的残酷事实。 “你是我的妻子,我有权利这么做。”回笼烟楼好几天了,他一直克制住情 欲没敢来打扰她,那是他体恤她,让她休养期间乘机平复扰攘纷乱的心绪。可他 也是肉做的,有血有泪,有爱欲情愁;他忍得已经够久了,他要亲她、抱她…… 行使所有为人丈夫应有有权利。 “你——”朱雩妮静静凝视着他的眸子,从那黑黝得一如汪洋的眸光中寻找 曾经令她痴醉的柔情,天!它居然还在?禁不住一阵心悸,伤感于他竟可以同时 专情真诚地对待两名女子。男人呵! 是命?还是苍天太不公平? 为什么她只能爱他一个人?她的心盈盈满溢的始终是他英挺拔卓的身影,再 也没有空间容下任何人,而他呢? 男人心胸宽大,因为得以滥情!? 女人心跟窄小,实是专情所致!我们穷其一生二世,只认定一个人,用明月 可鉴的真心相待,然换来的;却经常是锥心裂肺的绝情背弃,何苦呢? 希冀一辈子能云淡风轻,适情适意,就必须学会不伤心,但凡是人,谁能不 伤心,除非心死了,对,无心可伤,自然不再伤。 朱雩妮推开他,一脸肃穆;缓缓起身,一件件褪去身上所有的衣物……静躺 于榻上,闭起双眼,听从地啃噬他的心灵。这算什么? “你太可恶了!我已经尽量容忍,不去追究你的过错,你为什么还恨我?” 天杀的女人! 织田信玄粗鲁地将她抱起,虎视耽眈地瞅着她。这张谜样的俏脸,为什么总 是惹得他火冒三丈?一根手指头便可了断她的生命,他为何狠不下心,为什么为 什么!? “我不恨你,我只是无法再爱你;”朱雩妮坦诚地告白。在淀城、在笼烟楼、 在人前、人后,她可以用笑容掩饰内心的悲苦,但掩饰不了她思念、渴望的心。 骗得了人,可编不了自己,她是爱他的,于全然无仆中,它来得好快,好猛烈, 几几乎乎令她无力招架,尚需全然接受,而且深陷其中。 “你曾经爱过我?”即使已成过去,仍值得开怀大笑三百回,他在乎她的爱, 那就他而言弥足珍贵的。他,一直以为她不爱他! “是。”朱雩妮肯定地点点头。此景此情,承认否似乎已没太大差别。“很 愚蠢对吗?” “不,谁敢说你愚蠢我就杀了他。”激昂的情绪,让他毫无节制地露出凶捍 专制的本性。 “倾心竭力地爱一个不专情的男人,必然的结果就是被辜负。我这不叫蠢, 该称之为什么?” “哈哈哈!”这差劲的男人,无视于她咬牙切齿的责难,居然仰首纵声大笑。 “喂!你有完没完?”人家是在骂他也!有什么好笑的?哼!不给他了!把 衣服穿上再跟他开骂,今天她是豁出去了。 “好,好极了。”织田信玄止住疯狂般的笑声,伸手扯掉她拾起的衣衫重新 将她搂回怀中,细心呵护着。“你果然晓事明理,没白白辜负我的一片痴心。” 他又想吻她了! 朱雩妮巧妙躲过后,酸溜溜地: “你对谁不痴心?娶完了百合子然后呢?这是政治联烟?还是利益换? 她漫天的醋意,令他愈发地龙心大悦。“别忘了,要我另纳妾室可是你的意 思。”她以前的确那么说过,还大方地说要帮他物色。 “那是以前!”哼!这件事他记得挺牢的,分明居心叵测。 “多久以前?” “我……我还没爱上你以前。”真是大言不惭,未了!只意思意思红了双颊, 代表她还是有些儿心虚。她没尝过爱恋的滋味,不了解它一旦降临,会是如此汹 涌澎湃,让人措手不及。要替他纳妾的事,言犹在耳,谁知道,自己身先士卒敕 进去,至今仍难以自拔,仅仅一个百合子,就足够令她呕得半死,哪有雅量见他 妻妾成群。“你什么时候爱上我的??他想知道他的判断是否准确。 这种事也好问吗? 朱雩妮白他一眼,拒绝回答。 “你为何不回答我?” “你负心薄幸没资格知道。”奇怪;他抱着她,望着她,怎么一点不觉得愧 疚。 “我没有。” “还说?”难道百合子是被娶来笼烟搂度假的?“也许你认为光纳一名妾还 不足以谓之负,你的见解果然与众不同。” “纳妾是事实,但我没有对不起你。”织田信玄提起她的身子,将她的脸庞 移近咫尺处,几乎贴上他的鼻尖。“熟悉这个胸膛吗?它自始至终就只抱你一个 人。” 嘿!他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也,真的吗?他又不是柳下惠,岂能怀而不乱? “你……”朱雩妮吃惊地,将信疑轻戳着他的前襟,“你真的没跟她……” 一直以为只有女人才会为男人守身如玉,而他……他会是旷世痴情奇男子? 织田信玄笃定地摇摇头。 “此心日月有可鉴。” 好没道理,他的作为太匪夷所思了。 “既然你不要她,那为什么还要娶她?”他不了解婚烟之事不可儿戏吗?他 可以兴之所致随便娶一娶,可百合子呢/ 要她一辈子独守空闺,比杀了她还残忍,他不应该这么做。 望着织田信玄热灼灼,隐含怨尤的眉宇,霎时间,她终于恍然大悟。 “你是为了惩罚我,用另一个女人的幸福来惩罚我的出言不逊,和……”天 啊!她究竟还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值得他怒发冲冠,一气纳小妾?“你好坏、 好残忍,她可恶……”相中他的胸膛,一阵花拳仿如雨急落,捶打得自己的手好 疼。 “我承认,这件事情我处理得不够安妥善圆融。”为此,他曾经深深切地自 责过; 虽然据荻原定岳和阿发的口中,约略可以猜测出,那天晚上,在雩妮茶中下 药,乘机将她的衣服剪得稀烂,变即是百合子的劣行;但是,他心里依旧十分后 悔,后悔一怒之下,应允了北政夫人的提议。 “但我之所以这么做,还不都是你给激的。”所以她也该分一半责任。 “推诱塞责,我才不要当你的代罪羔。在淀城时,我每天每夜想你想得心慌, 可我也没有因寂寞难耐红杏出墙呀!” “是吗?”心底涌起一阵莫名的感动,将美丽的脸,深深埋人怀中,他要用 心体会她想他的心情。“早知道你是如此情真意切地爱着我,我就不会令你在淀 城孤苦无依了。” “可……”心里好矛盾。“我虽苦,百合子也不好过呀!听着,我真的很高 兴你待人那好,但”…希望你这次能妥善圆融地安排百合子的将来。我知道长远 无尽的等待,那种针刺心头般的苦楚,所以我不希望百合子也那样,好不好?“ “我答应你。”织田信玄的手滑过她细嫩的背脊,降下身子,将她钉在床上, 嘴唇拂过她纤柔的颈子。“只要你不再使性子,不跟我翻脸,不以死要协我,任 何事情都好商量。” “我哪有使性子,明明是你一她急着辩解,不想却让他攫住双唇,一种异常 的诃软悸动因他的碰触而犯滥开来。天!不可以,不能这样,她还没决定要原谅 他呢! “是我怎样?难道做妻子的不该竭尽所能地承欢取悦自己的夫婿?”他急促 喘息,灼热的呼吸烫着她的肌肤。 “那要看做夫婿是不是值得——”她的话尚来不及说完,他的唇已经覆盖了 下来,吞没以她所有的语言。激越的情潮从她的体内犯滥开来,威协着要将她淹 没。 朱雩妮试着挣扎,试着推开他,陡然撩拔起他更强烈的索求。他的爱抚无所 不在……她的抵抗形同艳阳下的雪花一样迅速地融化了……有生以来,她不曾经 历过这样激烈的欲望,这样强烈的渴求,即使他们的第一夜,那只有焦虑和痛楚 的结合,也比不过今夜的抵死缠绵!…… 也许正因为此种缘故,她对这陌生的情欲全然失去把抗的能力。织田信玄于 亢兴奋中不再将她困在床榻上,然而朱雩妮已无法用她的理智去逃离覆在她周身 的层层无形的枷锁。相反地,她开始不由自主地碰触他的身体,回应他的吮吻… …或者只因为她爱他爱得如此深切,以致于全然没有力量去拒绝他的携掠? 他爱怎么样都随他吧!他要我我就准备好成为他的人,今生今世! 经过昨儿彻夜的缠绵,朱雩妮累得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被阿发唤来蝎碗清粥。 “怎么不早点叫醒我呢?”低首瞥见自己寸缕无蔽的身躯,立刻羞得两颊通 红。 阿发还是头一次看到她家夫人全身赤裸,宛如白精雕般的阿娜体态,看得傻 眼了。怎么有人可以长得这样好看?老天爷好偏心喔! “难得见你睡得那么香甜,舍不得打断你的好梦。”阿发拎了衣裳为她穿上, 呵!她的肩膀……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个活生生的女子,一个和她一样要吃喝拉撒, 掠到耳后披泻的乌亮长发,甚至的锦缎色泽,也没如此鲜少。 难以置信,却是千真万确!: “怎么啦你?”朱雩妮回眸朝阿发粲然笔道:“又有伤痕啦?”犹记得新婚 之夜,织田信玄粗鲁地在她身上弄出许多瘀青,当时还惹得阿发和其他侍女识笑 不已! “不是,这一次没有了。”她家主子总算懂得要怜香惜玉,不可唐突佳人。 “上回天气阴暗,我没注意到,夫人的皮肤白得这么好看。”说话间,已经把布 钮一系上; “你过奖了。”想直昨夜的温存,心湖仍有甜蜜的感觉。 瞧她知得那么灿烂,阿发已可猜出,他们的误会已全部冰释了。夫妻就这回 事,床头吵床尾和,闹开分处二地,实在有点夸张。 “荻大人来了,说有东西送你。” “他?”朱雩妮心中忽地五味杂陈。她和织田信玄吵得不可开交,有一大半 原因就是为了获原定岳,现在他们好不容易言归于好,适合再去见吗?织田信玄 若是知道不晓得会不会不高兴? “放心。”阿发眼睛一瞄就料到她在顾虑什么,“主公已经见过他了。” 那就好。朱雩妮放下心头一块大石,忙梳理整齐,喜孜孜地打算找荻原定岳 聊天去。 “你不可以进去!”是侍女小督的声音。 “我为什么不可以进去?睁开你贼眼看清楚,我可是玄黄大人的二夫人,你 敢再挡住我的去路,我就让你吃不完兜着走。”接着响起一声爽脆的“啪!”一 声,显然是小督挨凑了。 朱雩妮和阿发一听,马上赶出去瞧个究竟。 “夫人她——”小督委屈地扶着左脸颊,一泡泪珠儿暗含在眼眶里转呀转。 “住口!这儿没你说话的余地。”百合子醋意勃发地朝着朱雩妮正面大摇大 摆走上来。 “小督,别哭。严朱雩妮检视她印着五指掌印的左脸颊,不禁怒火中烧。” 百合于,你这样做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教训一两个不长眼睛的狗奴才,有什么过分的?”百合子站在她面前,趾 气扬地一副想惹事端的挑畔嘴脸。 “放肆!”朱雩妮虽柔弱,却也绝不容忍她得寸进尺,目中无人。“在笼烟 楼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的女侍,阿发!” “夫人。”阿发早就看不过去了,就等着朱雩妮给她指示。 “给我掌嘴。”在官宦人家的府里,元配夫人是统管所有内务的一干女侍和 侧室的。 她们也许不是最得宠和,但任何人犯了家规,或行为逾越,都必须接受她的 惩治。 朱雩妮嫁到笼烟楼数个月以来,尚未动用过这项权利,今日算是头一遭。 “遵命。”网发使一个眼色,旋即冲上来两名高的侍女,一人挟制一边,将 百合子结结实实地抓住。 “你敢!?”百合子铁青着脸,大口大喷气,“我可是织田大人的宠妾,而 你——‘’昨晚风闻织田信玄已经把朱雩妮由淀城接回来的消息时,百合子就恼 火得冲到她的别馆,想找她开战。 孰料,朱雩妮的别馆外一直有蒲生鹤松和北政次郎守候着,说什么也不准她 踏进一步。辛苦地熬了一夜,终于等到织田信玄离去,没想到阿发她们又横在这 儿碍事,改天一定要好好收拾她们。 “掌嘴!”朱雩妮才不吃她那一套,宠妾也罢,弃妇也好,但凡她仍是笼烟 楼的女主人,仍住在笼烟楼,就不允许谁藉题发挥,盛气凌人地胡乱出手打人。 她十一岁只身远渡重洋赴日投靠柴羽信雄,过怕了寄人离下。看人脸色的日 子。她懂得矮人一截的滋味,所以更能体谅阿发她们,平时,她甚至连重话都不 曾说过,何况是打人。 阿发掌心早就痒得好难过,朱雩妮一声令下,她马上赏给百合子两记麻辣的 耳刮子。 “你……你们……”一阵呼天抢地的嚎吻过后,百合子抽咽地射出阴狠如芒 刺的目光,咬牙切齿地扫向朱雩妮,“再打呀!有本事就连我肚子里的孩子一起 打掉。” 吓!? 不止朱雩妮,所有在场的人全发出讶然的呼声——“很意外是吧?”百合子 得意洋洋地高抬着下巴,“我嫁给织田君的时间没你久,却比你更快怀孕,足见 我们是怎么恩爱。真不晓得你到底回来干什么?看到我产下织田家的骨肉,你不 觉得难过吗?” 怎么会?昨儿夜里,织田玄才亲口告诉朱雩妮,他还不曾召百合子过夜,她 的身孕又是从何而来? “你确定那真的是信玄的孩子?”明知这句话问出口不很得体,但朱雩妮实 在没时间去修饰用辞。 “什么意思你?”百合子甩开身侧的两名女侍,向前跨出一大步。阿发担心 她洒泼使坏,忙挡在朱雩妮前面。 “我是指……”这消息来得太快,朱雩妮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她是该相信 织田信玄,还是该相信百合子? 这种事骗不了人的,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丝毫无法做假。百合子应该不会 笨到拿自己的肚子开玩笑吧? 他没理由骗她。如果她腹中的胎儿不是织田信玄的,她绝不敢大肆张扬,须 知红杏出墙在侯门之中,可是件无法儿得晓恕的大罪。她不但会被驱逐出城,严 重的话,连性命都可能保不住。 朱雩妮倒抽一口凉气,强逼自己要冷静以至,绝不可先乱了方寸,陡然百合 子瞧不起自己。 “你嫁人笼烟楼已有两个月,怀有身孕是很正常的事,恭喜你了,不过,即 使如此,府里的规矩仍须遵守。待会儿,我会另行批派两名侍女供你使唤,日常 饮食,也会让厨子特地帮你多添几道营养滋补的菜肴。你下去吧,往后若有事找 我,必须差侍女先知会,切不可像今日这般莽莽撞撞,明白吗?” “知一”百合子如鲠在喉,暗痖地扯不开嗓子。 她怎么不生气呢?听到这种事她应该大哭大闹,急着找织田信玄与师问罪才 是,为什么她能从容自若地接受? 不要!这不是她想要看到的场面,她渴望的是朱雩妮掩面哭泣,伤心欲碎。 她不要她只微微一愣,依旧艳丽得令人嫉妒得要死! “你不必忍得那么痛苦,想哭就哭出来吧?”百合子相信,再美丽的女人只 要一哭,就会变得难看透顶。她要瞧她难看的样子。 “哭?”朱雩妮宁可用火煎熬内心,也绝不会在她面前掉一滴眼泪。“这是 可喜可贺的事,我为什么要哭?阿发,去告诉浅野师傅,今晚‘曲优坊’要上演 ‘能’剧,为百合小姐祝贺。” “是。”阿发不屑地瞟向百合子。用膝盖都猜得出她在撒谎,她们夫人居然 会信她这种漏洞在出的谎言。 身为城主,不论是否已接受天皇的封赐,其所娶的妻妾都是应召过夜。甚少 有人像织田信玄这样,喜欢到朱雩妮房里与她绸缪朋。 一旦经过城主召宠,内务官均有所记载。织田信玄既没到过百合子的别馆, 她赤不会接受过宠幸,怎么可能受孕呢? 笼烟楼八十五名侍女,全是阿发一手调教出来的,她们不可能瞒住这件事, 而没向她檩告。 “你也回房去吧,小心,别动了胎气。”朱雩妮不愿看到百合子那矣神气活 现的嘴脸,兀自领着四名侍女,踅向长廊。 “慢着,百合子一个箭步在她前面,吓得阿发仓皇冲过去将朱雩妮拉到一旁。”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回来?他已经不爱你了,你还回来做什么?“ 朱雩妮淡然笑了笑。 “按规矩,你没资格这样问我,我也没有必要回答你什么;不过,有没句话 我希望你牢牢记住:今天即使没有我,也还会有别的女人出现。凭你想满足一个 男人的希望,只怕还差得远哩!”如果织田信玄不能忠实于她,也绝不可能忠实 于百合子。 朱雩妮一路思索着,是否该找织田信玄问个清楚?然,若百合子所言属实, 她要怎么办?脆弱的她,哪经得起一而再的打击?她已经重新那么认真地爱了, 没想到…… 万一不是呢?百合于也许只是瞎说的,她根本没怀孕或……另一个可能性她 不敢想,任何女子连那样的念头都不该有,何况去做。 百合子不会做伤风败俗的事,织田信玄岂会认下名在那种情形下出生的婴儿, 当自己的孩子?有没有他最清楚了,他…… 唉!好烦喔!想得头都快炸了。 去问问看获原定岳怎么说? 望着朱雩妮如弱柳扶风的身影,百合子彻底的被击垮了。她的雍容容自若娴 静优雅,甚至浅回眸的绰约丰姿,都令她望尘莫及,她要凭什么去跟她争织田信 玄? 朱雩妮在侍女的陪伴下,走向院子。由内院往前约莫十间远,上一个斜坡, 即可见到宇治川像一条银色的带子,泛着粼粼波光,流过翠绿原野。她将目光投 向淀城的方向,那个她曾经幽居过的小城,深陷在浓密的树林里,不见任何城迹。 她为什么要回来? 这个问题盘旋在她脑海中整整一个下午。几次开口想从获原同岳口中探听一 些讯息,然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她不该问,量窄好妒的女人只会胎笑大方,不 能传取同情的,传统礼教没有赋女人这样的权利。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隐忍。 但她忍不住呀! “不舒服吗?瞧你脸色好苍白,要不要我送你回别馆?”获原定岳发觉她老 是心不在焉,答非所问,知道她一定怀着心事不肯告诉他。 “不用了,我只是在想,百合子腹中的孩子,不晓得是男的,还是女的。” 拐弯抹角有违大闺秀的风范,可是不这样如何呢?她忧虑和肠子快打结了,再不 出口,她就要憋死了。 荻原定岳尸怔,好笑地瞅向朱雩妮。 “麻烦你把刚刚的话,再复述一遍好吗?” “你耳朵堵住啦?百合子受孕的事,全笼烟楼都知道了,就你一个人愿意装 蒜,不告诉我。” “绝无此事。”荻原定岳差点就要拍脯保证了。这段期间,他除了偶尔到淀 城探视朱雩妮,几乎天天待在笼烟楼,压根没说取织田信玄召百合子过夜,这受 孕之事从何而来?“除非……” “除非什么?朱雩妮开始不喜欢自己了,她怎么能学那那些小心小眼的女子 玩心机呢?突然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可爱,忙咬住唇等他反应。 荻原定岳耸起眉头。 “我心里想的,相信你也已经思忖过了,你以为呢? 狡猾的家伙,把问题又丢还给她。 看她苦思,荻原定岳真不禁感到好笑。然后怔仲在她浑然天成的美艳中。杂 怪来。她值得很有男人那么做。 朱雩妮被看得两腮泛出彩霞般的红晕,他太过孟浪了!幸好织田信玄不在, 否则有他瞧得了。 “嘿!三块七魄都飞啦?”朱雩妮提醒他,阿发正踹着冰糖银耳过来。 “呃,对不住,我……”为自己的失态,荻原定岳歉然一笑。 “这是我娘要我交给你的。”他将一只包递给她、“表哥告诉我,你的汉式 丝裙给弄坏了,我娘一听,连着几天,特地帮你又裁制了三件,相信你会喜欢的。” “真的。”她雀跃地打开布包,盯着里边三件折叠整齐,颜色素雅的襦裙激 动得好想哭。“你娘真好,改天我一定要亲自登门去谢谢她。” “那好极了,我娘见到你铁定乐坏了,呃……”他不知意起什么,脸色陡然 的事抛到九霄云外。 “没有,我只是——”荻原定岳忙着澄清,因为他心里的确有鬼。 “快说,不许狡赖!”朱雩妮非逼他招供不可。像他这么个诚恳磊落的人, 也有不可告人的事,太新鲜了! “唉!说就说。”谁受得了朱雩妮闪着盈盈美目逼视着,他能谨守分寸真是 不可思议。“是我娘嘛,她希望你能……呃……帮我留意,看看有没有好人家的 女儿,呃……”一番吞吴吐吐,把话说得零零落落,还好朱雩妮已能猜出个八。 成。 “她要我帮你找个名媛淑女,好让你定下心性来成家立业?没问题。”自己 的问题还没解决呢,她就兴致致想帮别人作媒。 连阿发都认为她实在热心过了头。 “夫人,浅野师傅到了,他问您要上演哪一出戏?” “噢!”大好的心情双跌回谷底去,朱雩妮瞟向荻原定岳,没头没脑地问: “你能先帮我个忙吗?” “能。”荻原定岳慨然应允。 阿发听得一头雾水,算了,反正他们默契好,许多事他们都能心照不宣,只 要是她帮不上忙的,问了也没用。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