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菜泡饭的情欲(2) 我渐渐有点怀疑,上流社会和草根阶层到底哪一种才是我真正喜欢的。 爱与性或许是同样的命题,我们以为自己追索爱,却在性上由衷感觉到一种 跨越底线的犯罪满足。我们其实从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 鬼佬们。那些白得透明的脸。碧如春树的眼睛。狐香飘飘的味道。 中国男人。亚色微黄的脸,黑亮的眼睛,隐忍的神情,仙风道骨的身板。 现在我有了钱,吃过用过穿过玩过种种之后,已经没有大不同。 西方人不再全权能代表优越的生活与自由平等,东方人的身后也未必就是天 安门广场和长城。 东方和西方,上流与下流,贵族与草根,其实你要有耐心把我的故事看完, 然后你会发现,一切不过是个大玩笑。 塔克西斯候爵一死,扬一失踪,存在我帐户上的巨额资产都是我自己的了。 奥运会的整个场馆建设的定单已经被我的福祥木业拿下。 我所处心积虑要离开的苏北弄堂拆迁了,消失了,被从西区飞驰而来的地铁 贯穿而过。 我被挤在地铁的中央,随波逐流,又一次回到城市的北面。 有个肥硕的农妇还有一半屁股没挤进来,地铁车门卡在她身上,电子灯发出 报警的桔色灯光和滴滴的声音。 两个保安飞奔而来,一个推她的背,另一个推她的腰,农妇一点点像表演软 体杂技一样被塞进了车厢,当车门在她身后闭合,她布满皱纹的脸露出了高潮后 满足的笑容。 地铁到火车站是终点,车厢里苏北话的声音永远嘹亮粗鲁尾音拖得长而滑稽。 但这一年,地铁一号线终于还是向北延伸了,一直穿过新客站的铁路,通向了彭 浦新村。 最繁华的老法租界和最受人鄙视的工厂区与苏北裔终于被一条铁轨贯穿。 从西面疾速而来,夹带着洋人身上奇特的体味与胡子水味,之后向北,再向 北,一直到北得不能再北。 这个城市,上海,北面与西面是她永恒的命题。 我再一次回到城市的北面。 在一片断壁残垣之前,赫然有印度人和俄罗斯人坐在弄堂口的排档上吃麻辣 烫喝啤酒,外国人也顺着地铁一号线的轨道向北面迁徙,散落得到处都是,不再 只属于襄阳市场,新天地和几条酒吧街。 3 米之外,那个民工的小便池依然还在,蓬头垢面的乡下男人解了手正在缩 裤子,终年臊臭的气味混着子兰和胡椒的粉面儿,一阵一阵地涌上来,意味深长 地覆盖上印度人和俄罗斯人的脸。 没有人觉得异样,青岛啤酒倒进污渍斑斑的杯子里,CHEERS,他们说。 CHEERS。 我端起一碗漂着猪油的菜泡饭,喝下一口久违的鸡毛菜汤。 再敬你一杯,以汤代酒。亚历桑德·冯·土恩温特塔克西斯候爵。 就像曾经,在浴室里,我用古董酒樽斟上两杯酒,和你相视着一饮而尽,然 后脱掉浴袍滑入水中,叠在你日耳曼民族天生骨骼粗大的裸体上,一起半漂半浮。 你总是一手从藤编的小筐里拿过那本烫金麂皮封面的圣经,另一手捂在我的 肚脐眼儿上,用拉丁文开始朗声诵读。 神为爱他的人所预备的,是眼睛未曾看见,耳朵未曾听见,人心也未曾想到 的。 是。你看都应验了。这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