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一破为二的滩(1) 可惜你猜的都不对。我喜欢在这里午睡,这是我唯一睡得踏实的地方,可以 忘了美金,忘了生意,忘了可恶的小布什,还有家族里各种复杂的关系,睡到像 根木头。 认识你到现在,其实从没看见你睡得香过。而且你经常说梦话。 哦?我在喊圣母玛丽亚吗?? 忘了。反正总算梦话是用德文说的,不是拉丁文。可见你要当神父的决心并 不大。 拴了马,爬着一副小楼梯上去。小木屋的门吱呀一开,一股稻草和阳光的气 息扑面而来。我们把鞋子一脱,欢天喜地扑倒在厚厚的稻草垫子上,干草的碎屑 子呼地被扑腾起来,又慢慢在空气里下落。 可是我却大叫一声,额头撞在什么硬东西上,撞得疼死了。所幸耍赖,嘟起 嘴来,做欲哭无泪状。 ALEX一转过头看到我的额头红了一块,马上又翻了半圈,正好半个身子压着 我,吻上我额上的红。 另一手从我的额头上方的稻草下摸索着,最后竟摸出一支金黄标签的香槟来。 嘿,克拉拉,你的额骨头太高了,撞上了我的顶级香槟贵妇。你要知道这种 要用六年时间来陈化的意大利香槟,瓶身和标签是请GUCCI 的设计师来设计的, 我都忘了我什么时候藏了这个在稻草下面的。 他又亲了一下我的眼睛,又一路亲吻下去,舔上我胸口的朱砂痣。 我刚闭上眼睛,他却停下来,坐起身,撕开了瓶头锡箔纸的封套。克拉拉, 我们该先喝点这个。 慢着。我止住他正在转动软木塞上铁丝网的手。香槟是正式场合用来庆祝的, 你我之间还是算了吧。你要庆祝什么? 克拉拉? 你瞧,冯·土恩温特塔克西斯候爵。我不会有正式身份,我只是克拉拉小姐, 难道你要庆祝一下,你的情人今晚终于要和你的夫人一起共进晚餐了吗? 》一破为二的滩 小飞机飞得异常平稳,机翼上有金边的绿色榉木树叶LOGO,随意朝窗外看去 总能看到这样的一角。 地面像去时一样,幻灯一样转换着热带从林,灰褐色的浩瀚沙漠,幽蓝海洋。 再一阵湖水与陆地的交界之后。 又回到这里了,上海的银灰色城邦逐渐清晰。 我坐在长沙发里静静看着三万英尺以下的奇妙世界,它如此变幻莫测,就像 我的命运一样充满着深不可测得玄机。 命随相变,相由心声。在云朵之上,我仿佛又听见瞎子裁缝的声音,在我去 做整形手术之前的那个晚上。 我大圆脸,吊眼梢,细眉细眼细鼻子。 我现在。 在雷根斯堡,和亚历桑德的妻子讲上海,讲上海穷凶恶极似的铺张与繁华, 讲不停开张的新鲜游乐场,讲我那些有巨型充气玩偶和冷焰火的派对,直讲到她 要速速搬到上海河我同居。 我也教塔克西斯家族的小孩子" 两只老虎" 的中文版。 老塔克西斯候爵默不作声地在一旁喝酒,后来也跟着能唱出一句。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呀,跑得快。 我也想跑得快,跑到可以看不到他的妻子孩子的地方。 可我不是老虎。 飞机飞在上海的上空,可以清晰看见一条森森细细的黄线把这个深青的滩涂 一破为二。 这个城市于是终年无法摆脱龟裂与不安的情绪。 所有的努力都在让这个灰色的巨大洞穴愈合深处的一道伤。桥梁。隧道。渡 轮。如此脆弱的联系,某一刻,逃不了一场溃败。每次车子堵在延安路隧道里, 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景象,反复出现,栩栩如生,隧道崩塌,江水醍醐灌下来, 所有的车辆与人们顷刻被埋没。我心中的海啸总是发生在这条隧道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