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疯人(2) 他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我对他刚才拧着眉毛的样子有点怕,认识他到现在,从没看到过他的脸上由 这种狡猾残忍的表情。 怎么了?我试探着问。 他魂不守舍地摇摇头。 晚饭去新天地T8,挑着菜单上最贵的点了一桌子酒菜,我并不饿只是看着, 觉得我能这样挥霍本身足以添饱肚子。 亚历山德独自吃了几口,这才说起,刚才是他最大的波兰客户在耍手腕,换 了平时,他肯定不会这样生硬掷气,可忽然今天不想多罗嗦,只想痛快地说出来, 这生意不做,就不做没什么好啰嗦。 他举起酒杯:来,克拉拉,为我今天丢了最大榉木板材客户干杯。 我端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为了只跌不涨的美金。 糟糕的一天。 仰头一饮而尽。 电视屏幕上出现了《老友记》的宣传片段,我对亚历山德说,这是我最喜欢 的肥皂剧,那么傻那么简单,睡不着的时候看几段,哈哈一笑,就一夜好梦了。 至今我已从头到尾看了51遍,你相信么? 可是他继续今天魂不守舍的状态,对我所说的没有任何回应。 我捂着突突乱跳的脑袋扬手叫WAITER,可是见鬼了,册那WAITER今天也故意 装着每看见我。 等我走过去,他明明站在那儿没事儿干,却说手头正忙,等会儿再说。 而亚历山德一叫他,他马上满脸堆笑地过来伺候了。 我忽然觉得自己如此被看轻,被忽略,宾馆里老阿姨的嘴脸,饭店里服务生 的怠慢,统统加再一起,难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吗? 我是克拉拉,我非要你们知道我是谁不可。 当WAITER手捧香槟上来,我使出浑身力气,操起酒瓶朝桌子上一砸,一声巨 响,玻璃与酒顷刻四溅,顷刻间WAITER的手上被弹到得碎片划开了口子,血色殷 殷。 我才不管。 把手中剩下的半寸瓶子狠狠朝桌子上一丢,我接着继续把盘子一个一个摔在 地上。 哐啷。哐啷。咚咚锵。 我在疯狂中仰头冷笑,对服务生说:你不是忙吗?你现在该忙了,他妈的弯 腰去收拾吧。 甩头走人。这一刻的大义凛然,似是死也不怕。 亚历山德在里面耽搁了一小会儿,很快也出来了。 他闷声不响地走在我身后,隔着一段距离。 夜色变得混浊,我们头发湿漉,躁动不安。从淮海路一路保持着距离与沉默 走着,一直走,走到瑞金宾馆里。 我开始有点害怕,我忽然觉得亚历山德可能觉得我今天的这一场是不可饶恕 的,他是不是会就此让我离开,是不是我要回到我那苏北窝子里去了? 我不怕,我不怕他离开,因为我不贪他的钱。我用一个男人的钱,前提是我 们彼此吸引被依恋,依恋到他把一切放在我的手心上,我不喜欢的男人是求我我 也不用他们半个子儿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用一个男人的钱,是对他最大的 恭维。 我在激动难平中格外清晰地对自己说话,在十字路口,车辆在我身边2 公分 的地方嘎然刹住,司机坦出头来破口大骂,我打开钱包抓出一把硬币朝他脸上甩 过去。 我是神经病,别惹我,我杀人不犯法。我是小老婆,别惹我,我反正是臭不 要脸的。 我大步流星地走在热闹的街上,无法自持地朝前方奋力挥舞着拳头,在大卡 车呼啸而过时,跟着喇叭一起尖叫。 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