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铃声清脆,“TIME”酒吧如同往常一样的清净悠闲,石雨坐在酒吧里,摆弄着 胡椒瓶,耐心等待着杜伟。 杜伟进来,看见石雨在摆弄着胡椒瓶,不由得发笑。 杜伟坐下,石雨立刻在杜伟面前的咖啡杯里倒进了胡椒。 杜伟乐不可支,石雨也笑了。二人虽然一直闹别扭,在单独相处的时候,也有 他人不可能有的默契。 “这些天还好吧?”杜伟开口。 “先别问我,我给你加胡椒,你怎么不叫啦?” “惯了。” “看来你我的疏远不是一般程度啊,以前我加胡椒,你就暴跳如雷,现在你这 么温文尔雅,谦谦君子的样子,好像我已经不是你的女朋友了! “哪儿的话?咱们……能谈点别的吗?”杜伟环顾左右,“对了,申奥怎么样 了?这些天,你真是有神奇的变化,谁也想不到你会带申奥那么久,那么热诚。” “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关心那孩子嘛?”石雨感觉到杜伟话题的转移,但也只是 淡淡地,没有表情。 “不是说因为想证明自己……” “错。” 心虚的杜伟被吓了一跳。 “开始或许是为了你,希望你知道我也有温柔的一面;后来慢慢发现其实是为 了自己,因为申奥的身上有我童年的影子。”石雨放下咖啡,望着杜伟,“不说这 个了,得到你夸奖真是不容易,我想……想问你个问题。” 石雨一脸严肃却突然间笑了:“你能娶我吗?” 杜伟震惊,半晌发愣:“什么?” “你、能、娶、我、吗?”石雨一字一顿地说。 “为什么这么问?” “从前这是你求之不得的,现在我问你,你娶我吗?” “这……”杜伟沉吟着。 石雨仍在笑,眼中却浮起一团雾气,突然感觉自己变得很愚蠢,好像在哭着闹 着想把自己嫁掉一样,她咬着嘴唇说:“看你吓的! 犹豫片刻,她还是拿出一个精巧的首饰盒子,托到杜伟面前,按动盖子上的开 关,盒子打开,一对亮闪闪的戒指发出犀利的光! 石雨拿出其中一个戒指,声音发颤:“给我戴上吧。我好累,不想再玩了,希 望……有个归宿了。” 杜伟望着戒指,一脸的漠然。 “怎么啦?杜伟,为什么不说话?” “小雨,我想……我们还是认真对待这件事吧,毕竟这不是一般的承诺。” “是的,我知道。这是关乎我一生幸福的一个赌注,杜伟,我只想知道,你告 诉我,你还爱我吗?”石雨说着,那种骄傲优越的神态突然消失,眼圈红了,“你、 还、爱、我、吗?” 杜伟低头无语。 石雨嘴角发抖,大颗眼泪扑籁籁落下:“没关系,戒指虽然是我买的,但我不 在乎这些形式,我只要你给我戴上,我只在乎你对我的爱情。如果你给我戴上戒指, 就说明你爱我。” 杜伟抬头,眼眶也湿润了。 “眼睛湿了,说明你也爱我,是吗?是这样。我能原谅你做的一切!即使你真 的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我也认定你了。”石雨伸出手哀求地拉住杜伟的手。 杜伟的心如同被撕裂:“我……” “我从来没有这样求过别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是一副跪下的心态来面对别 人,但是今天我面对的是你,我爱的人,我愿意。”石雨央求,“你不好意思的话, 我来给你戴上,你再给我戴,好不好?” 石雨抓住杜伟的一根手指向怀里拉,杜伟躲闪,石雨手发抖,戒指套了几次也 没有套上。 杜伟接过戒指:“小雨,你先让我想想好吗?” “杜伟,我不要失去你,不知道为什么,我好怕,我感觉你在一步一步地走远, 我怕时间久了就再也追不回你了……” 石雨的眼泪在杜伟的视线中挣扎,阮惠的影子却在他的心中浮起,杜伟乱了方 寸:“小雨,给我一个晚上,明天……” 石雨猛然抬头:“明天?” “让我们都再好好想想……明天,在我们常去的喷泉边……”杜伟叹息。 “嗯!”两人好像一下子陌生起来,彼此避开目光,不再面对。 石雨低头搅动咖啡,抬头看见杜伟正要站起身来。 “你要去哪里?” “我……去海洋馆,看看基蒂……”杜伟说。 “不留下陪我?”石雨的目光突然变得很犀利。 “只是……再享受一下最后一个独身的夜晚。”杜伟耸肩,故作轻松。 石雨强笑:“最后的独身夜晚?真浪漫,真忧伤,你就这么不愿意结束它吗?” “小雨!我……” “好,我相信你。不管怎么样,请你不要骗我,好吗?带上戒指,我要你明天 为我亲手戴上,好吗?” 杜伟想了一下,默默点头,拿起戒指盒,转身而出。 石雨回到家里,屋内漆黑冷清,石雨默默进屋,拧亮台灯,把包随手扔在床上, 回头看了一眼屋内,视线停留在阮惠的几本海洋学专业书上。 石雨低下头,看见桌子上的条子:石雨,对不起,我在海洋馆陪陪辛巴,顺便 再温习一下外语功课,晚上只好你一个人住了…… 石雨的耳边回荡起刚才和杜伟的对话。 “明天,在我们常去的喷水池边……” “你去哪儿? “去海洋馆陪基蒂……” 石雨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般,失神地扔下纸条…… 海洋馆的夜晚依然平静,池边阮惠在逗着辛巴,辛巴似乎已经很习惯阮惠的抚 摸,在水中乖乖的样子。 阮惠用一只手指压住嘴唇:“嘘——大家都睡了,我们要小声一点……好啦, 可以啦……” 辛巴安静下来。 阮惠轻笑:“没有耐心的辛巴,好吧,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不过我可要复习我 的功课了。” 辛巴转身离开,在远处玩着水面上飘着的皮球。 “说起来,罗刚和杜伟有好多相同的地方,他们都那么出色,都这么热爱生活, 热爱海洋馆……辛巴,我是在胡说八道吗?” 辛巴不回答,只是看着阮惠。 阮惠回到池边,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辛巴在一旁,不时安静地巡游。阮惠不 时抬头对辛巴微笑。 吱呀一声,大门开了,门口站着杜伟。 杜伟手里拿着沉甸甸的戒指盒,看着阮惠,向前迈了几步,下意识地把戒指盒 藏在身后,说:“阮惠,你在?” “嗯。你怎么来了?” 杜伟急忙掩饰自己:“没什么,就是……我……看看基蒂……” 杜伟做出向基蒂方向移动的趋势,脚步却没动,又抬头望着阮惠。 “什么事?” 杜伟摇头:“没事,没事。”欲言又止,拿着戒指盒,垂头向基蒂走去。 阮惠望着社伟:“这里有我照顾,你回家吧,陪陪石雨姐。” 杜伟默然端起戒指盒:“明天……” 阮惠冷不丁说:“明天我想离开海洋馆。” “为什么?”杜伟猛然抬头。 “现在让我干什么都行,只要能消除石雨姐和大家的误会。”阮惠黯然地说。 杜伟对阮惠大喊:“责任不在你,而是在我。是因为……因为我……无法抉择。” “不,你没有选择!没有选择,你我都是。”阮惠喃喃地说。 杜伟呆坐半晌,似乎被冥冥中某种情绪所牵引,走到海洋剧场表演剧场高台旁, 一拍铁栏杆:“怎么这样?怎么会这样……” 阮惠出现在身后,已经恢复了镇定的容颜:“杜伟,你太不够坚强,白天你克 服恐高症的样子真让我佩服,可是到了晚上,你怎么能一塌糊涂,完全是个狗熊! 阮惠是个多么平凡的小女子,你为什么不能割舍,她只是在你生命中划过的一颗流 星,值得你永远拥有的是石雨,而不是阮惠。” “别说了!你们两个我哪个也不愿意失去。”杜伟粗暴地打断阮惠。 阮惠上前狠狠地踢了杜伟两脚,又捶了数拳:“狗熊,狗熊。我真想把你接到 水里清醒一下,可惜我水性不好,不然我要让海水灌满你的肚子,让你在冰冷的水 中洗掉杂念。” 杜伟猛然抬头,眼露凶光,突然向高台跑去。 阮惠吓了一跳:“你快下来!” “别管我!”杜伟只顾往上跑,阮惠急忙追上。 “危险!你不能上去。” 杜伟闭着眼睛往上跑:“死就死吧,我豁出去了!” 阮惠跑到一半,突然停止,看着杜伟晃悠悠地站在高台上。 阮惠走下梯子来到池边,这里,可以望见高台。 “罗刚——现在只有你是公正的,你回答我。”杜伟闭着眼睛,摸索到台边上, 大喊,“罗刚,你回答我!海洋馆,你回答我,我该怎么做——” 阮惠突然大喊:“杜伟,有本事你就睁开眼睛,直接面对生活,不要再回避, 不要再做狗熊。你睁开眼睛,你睁开眼睛!” 杜伟气坏了,睁开眼睛怒视台下的阮惠:“你这个没有良心装软弱的小女人。” 阮惠突然大笑:“你睁开眼睛了。” 杜伟吓了一跳,环顾四周,惊异于自己根本没有恐惧。 阮惠也不敢相信似的,又问:“你睁开眼睛了?”尸杜伟突然高举起双臂: “我不怕了,我不怕了!” 阮惠在下面激动得热泪盈眶。 杜伟双手攥拳在台上挥舞,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我不怕了,我不怕 了!” 台下,阮惠凝泪望着杜伟,低头,再抬头,台上的人突然幻化成罗刚…… 杜伟来到台口,脱去外套,定神站立,对阮惠大喊:“阮惠,是你让我克服恐 高症的。” 阮惠深情望着杜伟高喊:“我知道你会成为英雄。” “我要为你一跳!”杜伟坚定地说。 “不” “看着我——” 在阮惠的注视中,杜伟已经起跳,这时的辛巴也急速冲了过来,空中的杜伟如 同飞翔的鸟儿,辛巴也腾空跃起,在阮惠的微笑里,杜伟和辛巴在空中交汇,阮惠 拼尽全力跑向杜伟落水点,和爬上岸的杜伟紧紧拥抱。 杜伟兴奋地大叫:“这一跳是为了你、为了你。” 石雨在疯狂地砸着海洋馆的大门。 保安从里面出来,同样愤怒地对石雨喊道:“谁啊?干什么?” 石雨怒视保安,又是一阵砸门。 “哎,还反了你了。”保安要冲出去跟石雨论理,突然一愣:“我说谁呢,是 美人鱼啊。” “小雨,”听到声音的杜伟从大门里迎面跑了过来,兴奋地说,“小雨!我克 服恐高症了。” 怒气冲冲的石雨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乱:“真的?你终于克服了?因为谁?因 为谁?” 杜伟还在兴奋地大叫:“是阮惠让我克服的恐高症,我终于为阮惠完成了一跳!” 一阵眩晕,“当”一声,石雨手里的钥匙落地,石雨随即软软晕倒。 杜伟上前扶住她:“小雨,小雨!” 杜伟在石雨的床前目不转睛地守着她,一脸紧张关切。 石雨微微睁开眼睛,杜伟立刻俯身上前:“小雨,你怎么样?你醒了,你怎么 样?” “杜伟,我想……我想吃东西,你给我买好吗?” “不行,我不能离开你。” “不,我现在就想吃东西。”石雨坚持。 “那好,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吃……冰激淋……还有胡椒……” “好好卜杜伟忙不迭地站起来,给石雨掖好被子,自己跑了出去。 漆黑的夜色中,陈佳文的车在飞驶。石雨坐在副座,身子不停发抖,目光呆滞 …… “小雨,去哪儿?” “随便!哪里能喝醉?让我喝醉,我要喝醉。”石雨反反复复地说。 陈佳文摇头:“你呀,怎么还是那种孩子脾气。” “我不管,我要喝,偏要喝!” “你的渔夫呢?”陈佳文偏过头来问石雨,“又吵架了?” 石雨冷笑:“他已经不再是我的渔夫了。” 心急火燎的杜伟拿着冰激淋和胡椒推开石雨的房门,屋内空空荡荡,石雨的衣 物、呼机、手机全在床上扔着,人却没了。 杜伟发疯地在酒吧与酒吧之间穿梭寻找,音乐嘈杂,人声嘈杂,这嘈杂的声音 仿佛杜伟此时的心清,酒吧的门被离去的杜伟撞得啪啪作响,杜伟一无所获离开, 忽地想起什么似的跨上摩托向海洋馆飞驰…… 阮惠一个人孤零零在空荡荡的表演大厅中徘徊,看着胸前挂着的古鱼化石。突 然,她发现地上掉落的戒指盒。 阮惠过去把戒指盒捡起,打开盒子,里面的戒指赫然在目。阮惠的心被这小小 的盒子无由地收紧了,陡然坐倒在池边。 “我究竟怎么了……罗刚!你在哪儿啊罗刚……”阮惠在反反复复唤着罗刚的 名字,在喃喃的吃语中睡去。 “石雨,石雨你在吗?”杜伟急急冲人,正在池边似睡非睡的阮惠抬头,望着 社伟吃惊…… 杜伟匆忙转身离开,发动车子,阮惠突然跑了出来:“让我跟你一起去找她吧, 我好担心。我可以用我的生命来劝她。” 杜伟望着阮惠:“要拿命的话,也一定是我的命。” 阮惠诚挚的脸庞给了杜伟一些安慰,杜伟拿起一个头盔递给她。阮惠坐上杜伟 的摩托。杜伟嘱咐道:“阮惠,抱紧了。”呼啸一声,杜伟的摩托车冲出,阮惠惊 叫一声连忙紧紧抱住杜伟的腰。 摩托车风驰电掣,阮惠紧紧地抱着杜伟的腰。夜很凉,杜伟宽阔的后背就好像 一面屏障,挡住了迎面而来的风,阮惠就这样静静地靠在杜伟身后,感觉很温暖, 她希望这样一直一直地走下去、不要停下…… 黑漆漆的夜,街头空空荡荡,杜伟站在十字街头,茫然四顾,突然高喊:“石 雨,你在哪儿——” 阮惠悲伤地望着焦急万分的杜伟,不由得眼眶湿润。 高楼林立的街头,一切的一切显得那么陌生,似乎这是世界的尽头,没有任何 人认识他们。杜伟高高的影子在地上长长地拖着,是那么孤独无助,阮惠望着杜伟, 杜伟徒然地大叫。 街头广场的喷泉哗晔流动,城市的大钟敲响,凌晨四点了。 阮惠同情地看着杜伟欲哭无泪的样子:“你别着急,也许石雨就在我们旁边, 我们一定会找到他的!” 杜伟双手抓住阮惠的肩膀:“你说说,她到底去哪儿啦?她到底希望我们怎么 样?每个人都爱她,都羡慕她,都关心她,她为什么要跟大家作对?” 阮惠:“现在不是责怪她的时候,我们还是好好找找她吧……” 杜伟跨上摩托车,发动、加油……疯子一般地冲了出去。 从未感觉清晨的阳光是如此的冰冷,陈佳文的车停在路口等待绿灯,石雨歪靠 在副座上蜷成一团。 突然一辆摩托车开来,骑车的是熟悉的身影,原来是杜伟在驾车,而杜伟的身 后,则是紧紧抱住杜伟的阮惠。杜伟一只脚支地,在石雨的前方等待绿灯…… 石雨的嘴巴张开,她难以置信。这是多么熟悉的身影,又是多么熟悉的动作… … 那边杜伟回头跟阮惠说着什么,阮惠频频点头。绿灯亮起,杜伟重新戴好头盔, 摩托车开出。石雨以异样的目光目送杜伟、阮惠远去…… “佳文,我们走。”这是石雨第一次没有叫陈佳文“Uncle 陈”,她的声音冰 冷。 树上的知了鸣叫得让人心躁。杜伟身边站着焦急的阮惠,杜伟拿着电话:“伯 父,小雨在不在你那边?” “小雨不在我这里。正好,杜伟,我正要找你。如果方便的话,请来我家里一 下好吗?我有事给你谈。”石海龙放下电话,焦虑徘徊,看着桌子上摆好的钞票。 陈佳文的车中,石雨不知何时昏睡过去,突然惊醒,陈佳文拿过两只硕大的冰 淇淋递到石雨面前。 石雨推开。“送我回家,我想爸爸了。”她小声地说着,像一个迷了路的孩子。 石海龙的客厅里,在杜伟惊异目光的注视下,石海龙把二十擦钞票推到杜伟面 前的桌子上:“你把这些钱收下,好吗?” “伯父,您……” “因公司业务需要,我要到美国待一段时间,我……打算带温迪一起去。这边 ……小雨她既然那么喜欢你,我把她托付给你也就放心了。” “可是伯父,我……” 石海龙打断社伟:“但是有件事情,我觉得应该告诉你。”石海龙点了一支烟, 深深吸了一口,慢慢吐出。烟雾缭绕中,石海龙眉头紧皱。 “小雨……在她母亲去世之后相当长的时间内,精神状态都不正常,不仅自闭, 而且狂躁,有很强的攻击性……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作为她的男朋友,你应该 早些知道这件事。” 杜伟震惊,不觉心痛起来:“我只听小雨说过她母亲的事情,但我没想到她曾 受到过这么大的伤害。” “后来她遇到了你,是你给了她希望,给了她生活的信心,我开始也奇怪,为 什么小雨的精神突然好起来了?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有了你,有了一个给她幸福 和快乐的人。” 杜伟羞愧,语塞。 “这是事实,也是最令我欣慰的地方,所以,我希望,也是我作为一个父亲发 自内心的请求:好好照顾小雨,不要伤害她,好吗?” “伯父,我会尽力的。” “作为她最亲近的人,光尽力二字恐怕不够。杜伟,我去了美国,你就是小雨 惟一的亲人了,答应我,一定要替我照顾好她2 小雨任性,不懂事,你多让着她一 点,还有,这点钱,你们平常看着随便用吧。” 杜伟慌忙摇头:“不,伯父,这些钱我不能收。” 忽然,冷笑声中,一只手横空伸出,把桌子上的钱胡乱一扫。 杜伟、石海龙二人抬头惊视,原来是石雨:“爸!你这点钱恐怕还少了点吧? 人家杜伟不是那么好收买的。” 杜伟站起身来急切地抓住石雨:“小雨,你昨天去哪里了?” 石雨扬手打开杜伟的手,冷笑:“我有必要告诉你吗?” 石海龙严厉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杜伟:“小雨,你听我解释。” “解释?好,你来解释。为什么答应我向我求婚还要征求阮惠的意见?为什么 要为了阮惠从高台上跳下来?我辛辛苦苦为你设计那么多方案让你克服恐高症你全 都置之不理,阮惠轻声几句打情骂俏你就骨麻筋酥乖乖听命?为什么?”石雨歇斯 底里地把心中压抑了很久的情绪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 杜伟张口结舌,无言以对,很多事情也是他想知道的啊。 石雨猛地把桌子上的钱扫到地上,夺门而出。 石海龙家门外,陈佳文正斜靠在车旁准备点烟。石雨头发散乱地出现在陈佳文 面前,径自钻进汽车。陈佳文一手拿打火机,一手拿着未点着的香烟,不知所措: “怎么,又跟你爸吵架了?” 石雨在里面摇下车窗:“送我回家。”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我自己的家!” 石雨的房间里,书桌上可爱的丑娃娃看着石雨,石雨望着娃娃,对峙许久,石 雨突然像被娃娃的笑容蛰伤一样恼羞成怒地跳了起来,撕扯着那娃娃的衣服,怒吼 :“为什么?你看起来那么可怜,可做起事情来又那么可恨!你为什么要抢我的杜 伟?为什么!为什么啊!” 石雨泪流满面,哭得浑身抽成一团。她狠狠地把娃娃摔到墙上。 许久,她努力振作起来,忍着痛苦抽泣着低头去收拾那个娃娃,突然不耐烦, 摔下娃娃,出门而去。 海宏公司的大厅,一个猥亵的男子冷笑着打量着公司的牌子,往地毯上吐了口 痰,伸脚抹去,径直走到前台,奸笑道:“小姐,你们石老板在吗?” “石总在开会,对不起,请问你跟我们石总有预约吗?” “预个屁约!我来还用这个?” “哎,这位先生,您有什么事?哎,你不能进去。”男子不理会,径直往里面 走去。 会议室中,石海龙正在听下属汇报,他嗯嗯啊啊,有些心不在焉。 一阵喧闹,门被撞开,王少雄在保安搂抱里挣脱,闯了进来。众人惊讶地看着 这个男人。 “你这人怎么回事!”众保安驾住王少雄,要把他拖走。王少雄却冷眼斜着石 海龙,脸上露出冷笑。 “让他进来吧!”石海龙冷静地环顾一下属下,“我们过十分钟再继续开会… …”众人互相对视,收拾东西离开。 王少雄扬头斜视,等众人走出门外后,叫道:“石哥,好久没见,看看您都这 么费劲啊。”王少雄一脸奸笑坐了下来。 石海龙面无表情地看着王少雄,一只眼的眼皮在急速地跳动。 杜伟打开石雨家门,仍然空无一人,石雨的手机、呼机仍然未动,阮惠的衣服 扔了一地。他颓然坐在地上…… 突然,手机响起,那头是阮惠焦急的声音:“还没有找到啊?哎,你不是说, 今天跟石雨姐约好了到喷泉那里送她戒指吗?” 杜伟恍然大悟:“对,喷泉。我知道了,她一定……”话未说完,电话断了, 杜伟皱眉看着手机嘀咕道:“这时候没电了。”将电话扔到一边,起身出门。 海洋馆办公室里,阮惠看着自己手里的戒指盒,摇头叹道:“这个杜伟啊。” 拨电话,却再也不通了。阮惠急忙拿着戒指盒冲出,在走廊跟孙铭撞在一起。 “阮惠。” “孙铭?!你从国外回来了?” “是啊,刚下飞机!这么久没见了,特别想你们。现在没事吧,好好聊聊?” “我……回头再说吧。”阮惠急急冲出。 孙铭面露困惑。 路上,阮惠正在公共汽车上焦急赶路…… 而另一路上,杜伟骑摩托车奔向喷泉。 音乐喷泉的水柱,随着音乐节拍不停喷高喷低,石雨满脸泪光,根本无心观赏, 她低头徘徊,黯然神伤。 一对情侣走过喷泉,突然打断石雨的思绪:“小姐,请给我们拍张合影,可以 吗?” 石雨点头,接过相机,勉强微笑:“你们站好,对,再靠近点……” 石雨举起相机,看着镜头里亲热依偎的情侣。 石雨的视野里,这对情侣逐渐幻化成阮惠和杜伟,在亲热依偎缠绵。 石雨愣神,拿开相机,仔细眨眼细看,眼前还是那对亲热依偎的情侣…… 石雨再次举起相机,在视野里,情侣又一次幻化成阮惠和社伟,在亲热依偎缠 绵…… 石雨木然举着相机,愣在那里。 “小姐,小姐。”那对情侣不解地叫她。 石雨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笑,把相机推给男青年,甩头跑开,身后一对情 侣面面相觑。 一阵熟悉的声音传人耳朵,是杜伟的摩托。石雨慌忙将自己躲在一角,看见社 伟在四处找寻,杜伟心急如焚的样子令石雨感到一阵欣慰,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但 笑容却又渐渐凝固在脸上。 在石雨的目光中,阮惠从另一侧跑过来,冲到杜伟面前,双手递上戒指盒: “给石雨姐的戒指,你怎么可以忘了呢?” 杜伟感激地望着阮惠:“唉!我都急糊涂了。阮惠,谢谢你。” “石雨姐姐呢,看见她了吗?”阮惠左顾右盼。 “不知道,我已经等了半天了……” 石雨呆呆望着喷泉前的阮惠和杜伟,眼神陷入迷乱,泪水蒙住了她的双眼,脑 海闪过万千定格的图像,没有声音、没有颜色,只有黑白和刺眼的红…… ——妈妈站在高楼的边缘,惨白的裙子飘啊飘;——年幼的自己无力的悲哀; ——妈妈睡在一片红色中很解脱的笑…… “没有看到,我什么也没有看到!”石雨一遍遍告诉自己。但目光仍是停留在 远处的水池旁边。 阮惠:“别着急,石雨姐一定会到这里来找你的。” 杜伟轻轻打开戒指盒,拿出其中一枚戒指,戒指在阳光下闪烁:“我跟小雨的 父亲谈过,我突然觉得以前有许多对不起她的地方,我已经答应伯父,要好好照顾 小雨。…。她很爱我,也很需要我。” “嗯,这才是我喜欢的杜伟。”阮惠忽然一阵酸楚,使劲眨眼不让自己眼泪掉 落,“我为你们高兴……” 杜伟伸手抓住阮惠的手:“我只有这样选择……只有这样,是吗?” “相信我,你做的是对的。”阮惠含泪说。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中间是那个 首饰盒。 石雨听不到他们说了些什么,只看见他们紧握双手,她如同触电一般退开,然 后突然发疯一样地跑开了…… 阮惠一眼看到了石雨:“你看,是石雨姐姐。快追啊,她一定是误会了。” “小雨……”杜伟、阮惠追了上去。 石雨一路跌跌撞撞,引无数行人侧目。转过一个弯,面前是一个岔路口,杜伟、 阮惠已然找不到石雨踪迹。 杜伟拉着阮惠跑了几步,突然停住:“这里?这里她给我说过,这是她妈妈跳 楼的地方。” 工地上各种机器轰轰作响,石雨失魂落魄跑到一座即将拆毁的楼房下,仰天望 着楼顶,目光失神地惨笑:“妈妈,我说过,我不能跟你一样失败,可是今天我彻 底失败了。我那么爱他,可是他呢?妈妈,我没有勇气活在这个世界上了。妈妈, 妈妈,我又能见到你了。” 在嘈杂的施工机器声中,石雨一步一步走上楼梯,很平静的样子,微微地笑着, 拂拂头发,好像只是回家一样。 走到楼顶,她远远看到两个人影,她向人影慢慢走近。 是石海龙和王少雄两人。石海龙提着一个皮箱,王少雄立于对面,两腿有些发 软的样子,故作镇静地笑道:“石哥,您看您这客气,还亲自把钱送过来……钱都 带来了吧?” 石海龙冷笑:“带来了,都带来了。你过来,你过来拿。” 看到是爸爸和一个瘦小猥琐的男人,石雨不禁大惊,慌忙躲藏起来。 王少雄奸笑:“你瞧,要么说您是有钱人呢,五十万现金,说拿就能拿出来了, 我真没找错人啊。石哥,咱们可先说好了啊,兄弟我最近手头太紧张了,这钱我就 先收了,算是我惜您的。您放心,回头兄弟有了钱就马上还您。” “咱们这关系,说什么还不还的。你过来拿吧。” 王少雄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感觉出不对,笑道:“石哥,要么,麻烦您受累, 把皮包给我扔过来吧,我就不过去了。” “别,这钱……你不点点啊?也不验验货?” “你瞧,石哥,您这怎么说话呢?咱们哥俩还用这个嘛,我不放心谁,还不放 心您吗?” “是吗?还是数数吧,数数好,数数好。”石海龙逐渐向王少雄逼近。 王少雄紧张得声音走了调儿:“你,你,你别过来啊。我可告诉你石海龙,我 来之前,照片复制了好几百份了。只要我回不去,我可告诉你,那照片可就满世界 飞啦。” 石雨看清了那个男人是谁,惊讶地自言自语:“王,王少雄?” 石海龙愤怒地斥责道:“这么多年了,你,你居然还敢来纠缠!王少雄,你这 个畜生。你回头看看,你站的这是什么地方?! “什么,什么地方?” 石海龙一哆晾:“畜生!如果你还有一点人性,你就回头看一看,佩兰就是从 那个位置上跳下去摔死的! 石雨震惊:“妈妈!” 王少雄:“哟哟哟,姓石的,你,你,你吓唬谁啊?她,她,她自己想不明白 事儿,后悔才寻的短见,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石海龙惨笑:“十年了,十年了。我没想到啊,你还敢来,来得好啊! “哦,那不是兄弟我想哥哥您了吗?”王少雄已经一身冷汗了还拼命死撑。 石海龙悲愤地说:“我今儿出来,就是想看一看,你这十年有什么长进。不就 是想要钱吗,来,来这里拿呀。” “怎么着?老东西,我还就不明白了,你想怎么着啊,你能怎么着啊?就你这 把年岁,还想动手是怎么着?”王少雄耍起赖来。 “你弄得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小雨到现在还一直误会我。”石海龙愤愤地 说。 王少雄得意笑道:“哟?怎么意思?小雨还误会你?这哪儿成啊?家庭矛盾, 能解决还是要解决,怎么样,石哥,要么,我给小雨说说去?把事情给她说说清楚, 不能让你再受委屈了。” 石海龙大声吼道:“好,好,好。王少雄,真有你的,真有你的。王少雄,你 给我回头看看,佩兰就是从那里跳下去的,我今天就让你也从那里跳下去。” “哟,石哥,您这不是开玩笑吗?您说您这一把年纪了,要么我劝劝您——石 哥,忍忍吧,忍一时风平浪静啊。咱们这么大岁数了,上厕所都得有人扶吧?不是 我说您,石哥,不是当年揍我那会儿啦,要早说动手啊,您也该带几个保缥。光您 一人来?这多让弟弟我不放心啊?要说您这么大财神,不至于找不着帮手啊,怎么 就一个人……哦,我明白了,是怕别人知道吧?” 石海龙气得嘴唇哆嗦:“你……” 王少雄奸笑:“怕什么呀,有弟弟我呢?你看看这照片……”王少雄奸笑,拿 出照片挥舞,一边大叫:“我已经把它们复制了成千上万份,我要它们铺天盖地, 散落在每一个角落,遍布大庭广众。回头咱们再把它们放到互联网上,传播到海内 外——您说说,这得多大效应啊,我那死去的嫂子呀,可怜死得早啊,要能挺到这 会儿,找我这么一经纪人,光这些照片就够当一台湾三级明星的啦。” 石海龙如同暴怒雄狮怒吼着冲向王少雄:“畜生……我跟你拼了!” 王少雄一把将石海龙摔倒:“干什么呢这是?劝您都劝不住。”说罢狠狠踢了 倒在地上的石海龙几脚:“老东西,真不知好歹呀。” 石雨冲出:“爸爸!” 王少雄见还有人,惊慌失措夺路而逃。衰老的石海龙倒在地上,地上是散落的 照片。 石雨含着眼泪:“爸爸!” “小雨……你怎么来了。” 石雨拿起照片瞪大了眼睛:“妈妈?”手中照片上全是石雨母亲跟王少雄在床 上不堪入目的镜头。 石海龙连忙夺过照片:“小雨,不要看……” 石雨泪如雨下:“爸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王少雄忽然又冲上来,趁石雨父女都没有反应过来,一把拎走皮包。 石海龙大叫:“抓住他!”石雨跑下楼,石海龙追了两步,无力地蹲下:“回 来……” 石雨追赶王少雄,正好陈佳文赶到。石雨大叫:“佳文,抓住那个人,抓住他! 陈佳文点头,扭脸向王少雄追去。 石雨转头,气喘吁吁的杜伟、阮惠正好赶来,石雨又再如遭重击,双眼发直, 眼中好像什么也看不见一样径直走了过来。 杜伟大喊:“小雨,小雨,等等!你要相信我们,我在喷水池等你,但是昨天 晚上出来接你的时候,遗落了戒指,是阮惠亲自为我们送过来……” 石雨回身,猛然一个大巴掌打在杜伟脸上,杜伟一个趔趄,石雨撒腿跑开…… 迎面一辆面包车开来。石雨视而不见。 阮惠尖叫起来:“石雨姐小心!” 面包车司机惊呆了,急踩刹车…… 杜伟飞身跃起…… 面包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但还是向前滑行…… 阮惠的手已经捂上了惊恐而张大的嘴巴…… 石海龙出现在楼梯口,不由得大叫:“小雨——” 杜伟飞到石雨身上,二人在面包车冲过的一刹那倒地翻滚向路边…… 二人相抱滚动,翻滚,杜伟背部撞在铁栏杆上,石雨头部撞在路边的石级…… 阮惠急忙跑过去:“杜伟!石雨!” 杜伟摇摇晃晃站起,冲向石雨。杜伟拍着石雨的脸,石雨毫无知觉。杜伟一把 抱起昏迷的石雨,声嘶力竭大叫:“快叫救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