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于杰拿着一些土特产走进了老向办公室。老向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和于杰握 手,笑着说:“太好了。小于,你可来了。家里怎么样了?” “还好,这是我父亲送给您的,一点心意。”于杰笑笑,递上礼品。 老向收下说:“谢谢你啊。” “您看,安排我干点什么?”于杰迫不及待。 一名教工进来,对老向汇报说:“校长,物业管理、应用日语、旅游管理这几 个专业还没招满。报的人还是不少,但都不够投档。其实我看过了,有不少学生不 适应”3 +X “的高考科目设置。” 老向略思索了一下说:“这样,明天我再去招办看看能不能再放宽一点。过两 天学生就来报到了,你去看看准备得怎么样了,不要耽误了新生人学。”工作人员 点点头出去了。老向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他的心脏一直不太好,赶忙从口袋里 拿出药瓶,吃药。 “校长,要不要去医院?”于杰关切地问。 “老毛病了,没什么,你忙吧。我先回去了。”老向没太在意自己的病,的确 这一次并不严重,只是略微有点不舒服而已。 第二天学校就开学了。门前的空地上,摆着长长的一排桌子,支着遮阳伞,拉 着横幅“欢迎新生人学”。桌子前面插着牌子“报名处”、“交费处”、“咨询处” 等等。于杰坐在报名处,负责登记。老向在各个摊位上巡视一番,到处问问情况。 走到报名处,对于杰说:“今天还要去教委谈教学大楼的事,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卡杰让老向放心。“还有,下午小小可能过来采访。” 于杰问:“采访?要不要做什么特别的准备!” “不用了。”老向骑车出了校门。 “听说市长的公子在猛追那位向大主持。”于杰旁边的同事看着老向远去的背 影说。于杰笑了笑。 周小磊穿着破旧但干净的衣服,拎着一个蛇皮口袋走进了学校大门。大门口的 保安拦住他。周小磊问:“这不是江河海学院吗?” “是啊。” 周小磊说:“我是来报名的。”保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我有通知书。”周 小磊从衣服口袋里拿出通知书。保安把他放了进去。周小磊向报名处走去。小小和 阿冲的采访车开进校园。 一个打扮得很人时的小伙子和看起来年纪很大、但打扮得也很人时他的妈来到 报名处。小伙子四下张望,说:“我说,这学校怎么这么寒酸啊。你们的十层教学 楼在哪里呢?” “对啊,这不是骗人嘛!”母亲拿出一张招生说明,上面最后的“学校展望” 一栏里出现了那个新教学楼模型。 于杰只好耐心地跟他们解释:“这是学校将在明年建成的教学楼,招生说明上 不是注明了是模型吗?” “在什么地方,连地基也没有看见吗。”母亲和孩子都觉得受骗不小,自然不 会满意。 “妈,我们不上这个学校了。什么破地方。妈的,有钱还怕上不到好学校!” 小伙子要走。 一旁的同事顿时火了,说:“爱上不上。嘴巴放干净点。” “怎么,你闹事啊?” 于杰赶忙厉声喝止同事:“小马。”转脸和颜悦色地对那母子俩说:“不过, 教学大楼的确已经列入学校今年的发展计划,而且资金已经落实……” 同事还是憋不住火,说:“本来嘛,他要有本事上清华、北大啊。” “看看,到底是民办学校,你看这教师素质!看来这学校是够戗。不上了,咱 们走。”母亲拉上儿子,两人正要转身扬长而去,于杰忙阻挡。母亲看着于杰问: “你想怎么样?” 于杰很诚恳地道歉:“对不起,是校方没有说清楚,希望你们不要介意。您让 孩子读大学也是希望他能真正学到知识,我们的校舍现在是简陋了点,但请你相信 我,我们的师资和专业是绝对不打折扣的。您也知道,孩子能上大学不容易,现在 我们国家拥有大专以上学历的人还不足3 %,我只是觉得惋惜,如果您决定就这么 放弃……” 母亲看于杰态度还很好,转了转眼睛,口气缓和了下来:“是啊,我也是冲着 你们的专业新鲜、实用才来的。” 于杰马上感觉到转机,忙说:“那,我给您登记。” 母子俩交了钱,走开了。同事很气愤地说:“事儿妈,不就一暴发户。” 于杰很反感同事的态度,说:“你还说,非要把所有人都赶走?于活儿吧。” 又对着后面围观的学生和家长说:“请大家继续报名。”于杰松了口气继续埋头工 作。 小小径直走到桌子前,于杰没有发现小小。她敲敲桌子,招呼道:“晦!” 于杰被吓了一跳,抬头看见是小小,并不惊奇,也没有表现出特别的高兴,一 向受欢迎的小小心里突然有些不好受了。“你好!想拍点什么?要不要我们帮忙?” “我要采访你,于老师!”小小灵机一动,和于杰开了个玩笑。 于杰信以为真,语气很生硬地说:“不行!” “看你急的,开个玩笑,你忙你的吧。”小小和阿冲忙着取景架机位了。 周小磊走到办公桌前面说:“老师,我报名。”于杰微笑地看着他。周小磊把 通知单递过去。 于杰在学生名册上找到名宇,打了个钩,对小磊说:“去交钱吧。” 周小磊忽然问:“老师,厕所在哪里?” 同事抢着说:“这排房子后面。味道大着呢,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这句话把 小小和于杰都逗笑了。周小磊往厕所走去。 “呵呵,懒驴上磨屎尿多。”同事打趣,于杰有点生气说:“你别太刻薄了, 这孩子多半是从身上取钱。” 小小在一旁饶有兴味地看着,不解地问:“取钱为什么要去厕所?” 于杰随口回答:“钱缝在内裤里面。” 周小磊已经从厕所出来,手里果然拿着一沓钞票去了交费处。小小很惊奇地说 :“于老师,真让你说对了。” 于杰淡淡地答:“我也是这么过来的。”小小若有所思地看着于杰。 来报到的学生和家长越来越多。有的看上去的确很有钱,开着轿车来的;有的 则不那么有钱。李童在人群中出现了,她拎着一个大包走了过来,不想旁边转过一 个人来,李童东西太多,没注意,一下子把那个人撞在地上,那人手中的书也掉了 一地,是周小磊。周小磊没看对面的人,看着掉在地上的书,心疼得脸色都变了, 说:“都是新书啊。” 李童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帮你捡。”李童已经蹲下一本本地捡起书,并 仔细地帮他擦掉灰尘。周小磊不好再说什么。李童把书交给他,一照面,惊喜地叫 :“是你!” 周小磊一抬头,眼睛一亮说:“是你啊,哎,你也在这个学校?” “对啊,我去报到,回头见。”李童走到报名处,一看见于杰,眼睛忽然一亮, 兴奋地说:“大哥,不,老师,你好!” 于杰抬头一看,也很意外,问:“是你!你也考上了这个学校?欢迎你!后来 你没事吧?” 李童很害羞地低头说:“没事,谢谢你,老师。” 于杰忙摆摆手说:“不用谢,登记吧。” 天色渐渐黑了。来报到的人渐渐少了。小小他们在学校里面转了个遍。阿冲随 便问:“最近没见到江帆探班啊。” “关他什么事。” 阿冲奇怪地观察着小小的表情,忽然向对面指指说:“那是关他的事喽?” 小小不由得向于杰看去,却发现阿冲的手指其实指着天空,小小于是假模假样 地说:“时间过得真快啊,天都快黑了,你要走赶快。” 阿冲问:“那你和江帆在一起是不是感觉时间过得特别慢啊?” 小小突然无言,脸上显得有点迷茫。阿冲问:“是不是啊?”小小做了一个踢 阿冲的动作,阿冲拎起机器走了。小小看着他走远,正要回过头,却瞪大了眼睛, 远处走来了江帆。小小扭过头去。 江帆已经喊出:“小小。” 小小叹气道:“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走,我们去吃饭,我订了位置,有重要事情对你说。” 小小无奈地说:“好,走吧。”和于杰打个招呼:“大博士,我走啦。” 于杰含糊地应道:“哦,再见。” 小小跟着江帆出去。江帆有些嘲讽地说:“博士架子还不小。” “江帆,不许这样说我的朋友!”小小发火。 江帆很意外地问:“他是你朋友?” 小小赌气地反问:“不能吗!” 江帆看见小小生气了,有些慌神,说:“能,能!不说了。我们去吃饭。我把 情况告诉你。” 饭桌上,江帆对小小说:“公安找到的那个人是个吸毒的。” “开始不是说是毒贩吗?”小小很吃惊。 江帆不以为然地说:“谁知道,后来有人把他保释出去了。” “这里面是不是有问题?”小小忽然陷人沉思。 江帆忽然意识到什么,看着小小说:“你想干什么啊,小小?” 小小笑起来,说:“肯定很有意思。” 江帆面色严肃起来,说:“小小,你不能做这个题材,这样做太危险!你不能 做!” 小小有些不高兴说:“江帆,希望你不要干涉我的工作!” 江帆苦口婆心劝道:“小小,你做一些别的题材不是很好吗,你何苦这样拼命 呢?现在你名气也不算小……” 小小冷冷地看着江帆说:“我看我们这一次又说不到一起了。”说完小小站起 来就走,江帆叫她,她不理会。 江帆苦笑,坐在椅子上摇头自语:“我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些?” 晚上,于杰坐在宿舍书桌前面给父亲和妻子写信,写完他把信封好,装在口袋 里,打开门。突然有个人影从墙边站起来,于杰被吓了一跳,问:“谁?”黑影从 暗处走出来,是周小磊。于杰松了口气,同时又感到奇怪,问:“你怎么不住宿舍?” “我……没交住宿费,又没赶上回城班车。”周小磊很不好意思。 于杰想了一下说:“你先进来。”于杰拿起挂面,准备下到锅里,回头看了一 眼周小磊。这时候周小磊喉头动了一下。于杰从他的表情上立刻明白,这孩子还没 有吃饭,他自己有这样的经历,而且还很多。“周小磊,你还没吃饭吧?一起吃吧。” 于杰准备把一把面条全部下到小锅里。 周小磊说:“等一下。”于杰停住手,周小磊解释:“全部下进去容易烂了, 老师,我来吧。” 于杰把面条交给小磊,说:“好,你来吧。你怎么这么在行?下好了你先吃, 我出去一下。”于杰出门寄信。 周小磊熟练地下面,装碗,加作料。然后狼吞虎咽地吃,面条太热,吃得他满 头大汗。他很快吃完了,放下碗,心满意足地摸摸肚皮,拿出毛巾擦擦汗。然后换 了一锅水,再替于杰下面条。面条刚好,于杰回来了。周小磊说:“老师你吃吧。” 于杰端起面条吃,称赞道:“好吃,你手艺不错啊。” “我在饭馆里干活儿时学的。” “是吗?什么时候!” 周小磊不愿意多说,说:“老师你这里不错啊。” “简单凑和吧。你在城里住哪儿?” 周小磊随意说:“也是乱凑合,大部分在打工的饭馆里。” 于杰劝周小磊:“明天还是申请宿舍吧,毕竟环境好些,如果是钱有问题……” 周小磊忙说:“于老师,钱,我马上就挣够了。您说得对,学习得有学习的环 境。” 于杰找出些被褥席子,在上铺铺上,对周小磊说:“早点睡吧。”“周小磊爬 上上铺,和衣躺倒。于杰拉灭床头灯,周小磊很快发出鼾声。 小小走进家门,拉开灯。桌上放着饭菜,还有一张字条。她拿起来,看了一眼, 又拿起电话,有些嗔怪:“爸爸,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加班啊。” 小小很关切地说:“爸爸,你可要注意身体啊。” “好,好,爸爸把事情办完了就回来。” 小小走进自己的房间,半躺在床上看书,耳朵上塞着耳机。过了一会儿,她放 下书,叹一口气走到书架前,拿起那只小碗,看着小碗不知不觉地睡去。 老向开门进来,房间里灯火通明。“小小,我回来了。”没有动静。老向走进 小小房间,小小躺在床上头戴耳机,手捧小碗,睡着了。老向爱怜地笑笑,走上前 给她盖上毛巾被,伸手把小碗拿下来,放回架子上。 第二天一大早,小小正在忙着,阿冲走过来问:“小小,民办学校专题下面怎 么做?” 小小很苦恼地说:“你等我做完这个再说吧。” 阿冲苦笑一下说:“好好,别生气别生气。” 小小起身去找资料。江帆从外面进来,迎面撞上小小,很高兴叫住她。小小瞪 了他一眼说:“这会儿你来干什么?没看我正忙着吗?” “这是我朋友从美国带来的。”江帆拿出一盘CD。 小小接过来顺手放下说:“好好,我在工作,你先回去……” 江帆还不死心地问:“那晚上……” 小小一边把江帆往外推,一边说:“再说吧,再说吧。” 江帆只好出去。小小走进机房,阿冲劝小小:“人家好心好意来看你,你干吗 那么凶……” 小小很不耐烦地说:“你烦不烦啊,关你什么事啊。”阿冲不说话,低头于活 儿。 小小于完活儿,在桌子边坐下,静静思索片刻,眼睛一亮,她拿起电话。 于杰和老向以及其他人正在学校办公室做开学前的准备工作。老向笑眯眯地拿 着话筒,说:“你要采访于老师啊,好好,他就在边上,你和他说吧。”老向把话 筒递给于杰,“电视台想采访你这个大博士。” 于杰接过电话,不知所措地对老向说:“采访我?不行不行。” “喂,我可是替你们学院做宣传哦,你看着办吧。”小小在电话里面飞快地说 了一句,挂掉电话。于杰拿着电话兀自发愣。 老向笑呵呵地说:“小于,这一阵子你也辛苦了,我正想请你吃顿饭呢。当然, 还有些别的事情要谈。”于杰想推辞,老向爽朗地小笑说:“小于,你就别推了, 听我的。”于杰只好答应。 于杰正低头工作,手机响了,他快步走到门外,低声说:“哦,穆姐。” “晚上有家店开业,你要有空,陪我去吧。” 于杰面现难色,回答:“穆姐,实在对不起,今天不行。学校有事。” 穆佳微微有点失望说:“那好。你忙吧。”于杰切断电话。 晚上6 点,于杰提着礼物站在向家门外,他按响门铃。门打开,是小小的一张 笑脸。于杰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看门牌,问:“怎么是你?这不是向校长家吗?” 小小注意到于杰的表情,忍住笑,一本正经地说:“我在等着采访你啊。进来 吧。”于杰迷惑着,跟进门。 老向端着盘子从厨房走出来,看见于杰,招呼道:“小于,你来了,于吗还带 这么多东西?” “向校长,一点心意。”小小对老向眨眨眼睛说:“向校长,我可要采访了。” 老向会意地笑笑。 于杰赶忙推辞:“我没什么好采访的,你还是采访我们校长。” 向校长严肃地告诉于杰:“于老师,不要再推辞了,你可是代表我们学校接受 采访,这是工作。” 小小对于杰得意地笑笑:“开始吧,于老师。” 于杰在小小对面坐下。小小问:“于老师,你认为民办学校的优势在哪里!” “其实,民办高校往往会有一些意外的发展优势,比如可以利用公办高校配套 齐全而廉价的师资力量,却不必负担过高的人力成本;比如能够整合亏损国有企业 的闲置资源,使学校有机会迅速提升硬件环境……这些条件一旦和民办高校主观上 的灵活机制。专业设置上与社会需求”天然同盟“等等优势结合起来,潜力是巨大 的。”于杰把他许多天以来的思考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老向笑了起来:“讲得好啊。”老向喝了口水,靠在椅子背上长叹一口气。 于杰明白老向为什么叹气,安慰他:“向校长,你也别太烦心。情况还好。” “倒也不是为了今天,其实情况已经比预料的好了,可是距离我的理想,唉!” 向小小笑着对于杰说:“我爸爸的理想是做成一所规模达到三千人的大学,但 即使是三千人的大学,要在一穷二白的基础上,由自己投资建设学校的方方面面, 也不是区区几百万资金能够实现的。” 老向摇摇头说:“难哪。这些倒还算了。省市教委那头更难办,我这头钱还没 有收上来呢,他们就要抽头啦。发展督导费、考务费、管理费、事业发展金、教委 成教教育基金、教学基金、年审费、年检费、国家文凭考试试点费,哪来那么多的 名堂。唉,哪一项不是钱?只能谈,磨,少一个好一个。” 于杰看着老向,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老向突然笑了起来,说:“你看我, 小于,不要被我影响哦,我老了,虽然我不服老,但是精力已经跟不上喽。下面, 就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喽。” “好啦好啦,你这个老调子,都不知道弹了多少次了。”小小对爸爸有点不满 了。 “我是第一次听见。向校长这样说,我对未来就更有信心啦。”于杰很诚恳。 小小一笑说:“好,今天就到这儿吧。谢谢你,爸爸。” 老向哈哈笑。于杰吃惊地问:“你们是……” “你自己迟钝。”小小哈哈笑着。于杰自我解嘲地笑。 小小看看于杰,转了转眼珠,说:“大博士,我突然有感而发要和你做个游戏, 怎么样,考考你的反应能力,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的迟钝。”于杰不知道她要玩什 么,点点头。小小笑容满面地说:“伸手。”于杰依言伸出手来。小小用食指点着 于杰的四个指头,说:“这四个指头分别代表”兴、旺、发、达“四个字,我点你 哪个手指,你就要报出这个手指代表的意义来,这是测试人的灵敏度的。” 于杰想了想说:“明白。” 小小暗笑着说:“那现在开始了。”随着小小的手指点到,于杰十分利落地报 出来:“发、兴、达、发、发、旺、兴、达。”小小看他投人的样子,继续加快速 度点着,于杰已经投人这个游戏,不自觉地念着:“旺旺旺旺旺旺……”小小笑得 几乎在沙发上打滚。 老向也忍不住笑了。这时,门铃响了,老向去开门。小小忍住笑说:“别旺了, 你是小狗儿吗,我的妈呀,你可是我见过的反应最灵敏的人了,受不了。” 于杰这才回过神来,正笑起来,听到门口的老向说:“小江,这么巧,快进来。” 江帆在门口呆呆地看着屋内。看到于杰,他愣了愣,认了出来,小小转过头, 她的手还拉着于杰的手。看到江帆,不以为意地说:“你来啦。” 于杰却感觉到江帆眼睛里面的嫉妒,赶忙松开了小小的手,起身打了个招呼。 江帆在于杰面前脸上有点挂不住,说:“别人给了些螃蟹,我想着小小爱吃,就送 过来了。” 老向连忙打圆场道:“小江你干嘛这么客气啊。”江帆忍着气坐下。于杰面无 表情地把一切看在眼里。江帆坐着不说话。小小看看于杰,于杰和她对视了一下, 把目光低垂到桌上,江帆紧张地看着他们俩。 小小把目光投向江帆,问:“你有什么事儿?” “一个朋友的酒店开业,想请你和我一起去。” 小小沉思片刻说:“好吧。”小小又看看于杰,于杰不动声色。小小的脸上露 出了挑战般的笑容,说:“那么,于博士,你也一起去啊。” 江帆正要开口反对。于杰忙说:“不方便吧。” “玩嘛,不要紧。” 小小看着江帆,那意思是说,我倒要试试你江帆是不是真的不小气。江帆只好 违心地说:“一起去吧。” 新开的店门口花篮遍地。小小、于杰、江帆下车。江帆一声不吭在前面走。 于杰走到酒店门口,有点犹豫不决,低声对小小说:“要不,我还是不去了吧。” 小小劝他:“还是去吧,既然都来了。”于杰只好跟着进门。三人一起进入大 堂,大堂里非常热闹。 江帆意气风发地和熟人一路打招呼:“小小,我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他 揽住小小的腰,走了过去。小小心不在焉地和江帆的朋友点头致意。于杰一下子被 留在了陌生喧闹的大厅里,有些茫然。 在大厅边上和熟人寒暄的穆佳,远远看见了于杰,慢慢走过来。于杰走到桌子 边随手拿起一杯饮料,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你不是学校有事吗?” 于杰侧头一看,穆佳面带微笑,并没有看于杰,而是不断和走过的熟人点头致 意。 于杰试图解释:“是这样……” 穆佳微笑着看着远处,语气平和地说:“你不用解释。”她看着远处的小小, 话里面忽然多了一些醋意:“看,她是不是在找你?”于杰顺着穆佳的眼光看过去, 小小四下张望,像是在找什么人。小小看见于杰,笑着挥手,快步走过来。穆佳看 了于杰一眼,意味深长地说:“向小小的确是又年轻又漂亮。” 于杰很窘迫地说:“她只不过是我的一般朋友。”穆佳不再说话。 小小走到于杰身边,说:“你在这里啊。” 她不认识穆佳,正要开口问于杰,江帆跟了过来,说:“小小,你怎么不在那 边……”他看见穆佳,赶忙打招呼:“您好,穆总。” 穆佳大方地伸手和江帆握手致意:“你好,江总。” 江帆给小小和穆佳相互介绍:“这是金运集团的穆总。这是,电视台主持人向 小小。”穆佳穿着黑色的晚装,小小一身粉色系裤装,春兰秋菊的组合,各有各的 魅力,人们的视线纷纷投向她们这里。 穆佳伸出手,非常优雅地说:“向小姐,大主持,久仰。” 小小报之以职业性的微笑,说:“穆总,您好。” “果然青春靓丽。我很欣赏你主持的节目。” 小小不亢不卑地回答:“谢谢。哪比得上您穆总。” 江帆插话:“穆姐,小小她们栏目现在实行主持人负责制,小小不仅是主持, 还是制片人。” 小小大方地说:“我一直想采访穆总您呢。” 穆佳微笑地看着小小说:“没问题。” 小小把于杰拉过来,说:“给你们介绍,我的朋友,于杰——留日博士。” 穆佳笑,看着于杰。于杰微笑着接过小小的话:“穆姐,你好。” “你们认识?” “是啊,很早,是不是,于博士?”穆佳的语气里多少含有一些亲密成分,让 小小不太舒服。 于杰不自然地笑笑。穆佳能看出于杰看自己的眼神又有点不一样了。两人很快 地对视了一下。小小捕捉到于杰的目光,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是滋味。穆佳很 敏锐地觉察到小小的神情变化,她对小小和江帆抱歉地笑笑说:“我先过去了,你 们尽兴。”于杰看着她,没说话。穆佳冲于杰很有风度地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 “回头见。”穆佳向着另外一群人走去。 有女人对小小招手,小小高兴地过去,和女伴聊天。江帆找了一群人,很热烈 地谈起来。于杰无聊地喝起饮料,一边四下张望。 老六在另外一个角落和一群人聊天,不时爆发出一阵大笑。阿明忽然出现在老 六身边,俯首在老六耳边说了什么,老六脸色微微一变,示意阿明下去。阿明匆匆 走过于杰身边,和于杰一照面,于杰愣住,皱眉思考。他猛然醒悟,转身去找阿明。 阿明一回头,看见于杰跟上来,不动声色地转身快步向二楼楼梯走去。于杰加快脚 步。楼道口站着一个男子,阿明和他使了个眼色,男子点点头,转身向里走。于杰 来到走道里,没有人。正在惊异;旁边的房门一开,一群人“呼啦”一下围上来, 片刻就把于杰打倒在地。阿明狠狠地在于杰身上踢了一脚,狂叫:“老子叫你多管 闲事!”于杰被打得满脸是血。 留在大厅里的小小回头一看,没有了于杰。她下意识地在大厅里搜寻。 “怎么,又不开心了?”江帆不太放心地走过来。 小小很郁闷地回答:“没有。” 江帆看看手表:“我送你回去吧。” 两人出门上了江帆的汽车。江帆忽然侧头看看小小,问:“于杰去你爸爸学院 是你推荐的?” 小小不耐烦道:“问这些干什么?是不是我推荐的,和你有关系吗?” “怎么没关系,你最近对我的态度,还有今天……都是因为那个姓于的?”江 帆说出了心里话。 小小火了:“告诉你,不是啊,于杰他是靠自己的能力,你以为人人都像你?” 江帆忍住气发动了车子,一言不发地向前开去。 于杰满头满脸血污,出现在楼梯口,大厅里面的人发出一片惊呼。于杰缓缓倒 下。穆佳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一步,低声惊呼:“于杰……”赶忙招呼服务员把于杰 送去了医院。 第二天下午,于杰缓缓从昏迷中醒来。穆佳坐在病床边上的椅子上,手支撑着 头,于杰醒来的响动惊醒了穆佳,她马上俯身,注视着于杰的目光里带着关爱、心 疼。看见于杰安然,欣慰地说:“于杰,你可醒了。”于杰嘴唇动了动。穆佳握住 于杰的手,轻声说:“不要说话,要吃东西吗?”于杰点点头。穆佳从身边的保温 饭盒里盛出流食,细心地喂进于杰的嘴里。于杰安静地凝视穆佳,心里充满了感激 和温暖。穆佳说:“我已经通知学校了,他们一会儿会来看你。其他的事情,你不 用操心,安心养病。”于杰点点头,忽然眼圈湿润了。他抓住了穆佳的手,穆桂放 下手里的东西,和于杰的手温柔地握在一起。 传来敲门声,老向进来。“穆总,真是多亏了你了。”老向和穆佳握手。 穆佳淡然笑笑说:“应该的嘛。” 老向坐到了于杰病床的前面,有些责备地说:“你完全可以去报警嘛,这要是 出点事情……”老向的电话响起来,他拿起电话:“什么,还是不行?好,我过会 儿去。” 于杰对老向抱歉地笑笑说:“只是学校现在这么忙……” 老向忙安慰于杰:“于老师,你不要多想,安心养伤。” 小小一头冲进来,焦急地问:“于杰,你怎么啦?” 于杰没想到小小这个时候会出现,勉强笑笑道:“我没事。” 小小脸上出现一丝悔恨,说:“昨天你要是和我们一起走就好了。” 于杰只好劝小小:“这,不能怪你,我自己不小心。” 小小关切地看着于杰脸上的伤痕,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心疼地问:“还疼 吗!” 因为穆佳和老向都在,于杰很尴尬地说:“没,没事。” 老向静静地把一切看在眼里。穆佳脸色有些难看,她说:“你们谈吧,我先走 了。” 小小这才意识到穆佳的存在,道谢:“谢谢你,穆总,送他来医院。”穆佳笑 着和小小点点头,离开。 老向离开医院以后,直接去银行谈贷款的事情,但没有结果。电梯门打开,老 向走出来,江帆进去。江帆一愣,然后满面微笑地走上去,叫:“向伯伯。” 老向强打精神,微笑说:“哦,小江。你好。” 江帆察觉到老向有心事,意识到是个讨好老向的好机会。他试探着问:“伯伯, 我看您,好像心事重重。” 老向不愿意说:“没什么。我先走了。” “等一下。向伯伯,您要真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也许我能够帮您!”江 帆叫住老向,老向回头打量了一下江帆。“您尽管说。”江帆眼光诚恳地注视着老 向。 “学校盖新大楼的资金,早就批了,就是办不下来,”老向叹气,“哎,现在 办事真难啊……” 江帆听完,笑了,说:“向伯伯,您跟我走。”老向半信半疑地跟在江帆背后, 上楼。 江帆假装不经意地问起:“向伯伯,小小最近在忙什么呢?” 老向摇头笑笑说:“我也不清楚,一会儿加班,一会儿医院,不知道忙什么。” “啊,医院?”江帆疑惑。老向不愿意细说,笑笑。 江帆带着老向和银行熟人打了一圈招呼,看在市长公子的面上,贷款的事总算 解决了。老向一时高兴,拖着江帆去了楼下的咖啡屋。“小江,真多亏你了。否则 这个事,真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江帆勉强笑笑。老向问:“小江,有什么心事 吗?” 江帆忙说:“没,没有。” “是不是和小小闹矛盾了?”江帆苦笑,算是默认。老向劝解江帆:“小小这 个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任性。心地还是很好的。” 江帆由衷地点点头。他鼓起勇气说:“向伯伯,我和您说句实心话,我,我是 真的很喜欢小小。” 老向看看江帆,知道了他的确是真心的,说:“年轻人嘛,总有个互相了解的 过程,要学会相互宽容,忍耐。有空来家里玩儿,我先走了,再见。” 江帆理解了老向的暗示,笑起来说:“向伯伯再见,等批件下来,我通知您。” 小小在厨房里,看着莱谱,做汤。自己尝尝,满意地笑了。汤装进罐子。小小 把汤端出来,想一想,走进自己房间。老向开门进来,问:“小小,你在忙什么呢?” 小小拿着小碗出来,说:“快尝尝看,爸爸,好喝吗?” 老向拿起勺子,喝了一口,说:“嗯,不错。” 小小马上找出手提袋子,小心地把罐子放进去。老向明白她要做什么了。 医院病房内,于杰躺在床上看书。门开了,小小笑盈盈地进来,说:“哟,这 么用功。” 于杰放下书,对小小笑笑说:“出院就要上课了,看看书。” 小小举起手里的汤罐子,说:“给你带了点汤。”于杰顺手把书放到床头。小 小把汤盛在小碗里,拿到于杰面前,说:“我觉得这种汤配这个小碗最好。” 于杰抱歉地笑笑,推辞:“不巧。我刚吃过饭。” 小小的手停住,笑笑说:“你尝尝看。” “我实在吃不下。”于杰没有注意到小小的神情。 小小黯然地收回碗,放下,强自忍耐,随手拿起于杰放在床边的书,哗啦哗啦 翻阅起来,问:“这是什么书啊?”声音有些异样,于杰这才感觉到小小情绪不对。 小小自己却再也忍受不住,抿着嘴唇,眼泪不争气地落下来,她站起来试图避 开于杰的注视。于杰不知所措地下床,走向小小,试图解释什么。小小忽然转过身 来,满脸泪水。于杰很吃惊地说:“小小,你……”小小心绪纷乱,注视着于杰, 委屈万分地向于杰肩头靠去。 “咣当”一声,门被瑞开,江帆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对正在接近的男女。小小和 于杰愣住。江帆怒不可遏地冲上前,叫嚷道:“姓于的,早就知道,你他妈的不是 个好东西……” 于杰很茫然,但是又不愿意解释什么识是站着。小小大声斥责江帆:“你吵什 么,这里是医院。” 江帆大声叫:“医院怎么了。” 小小已经走到江帆身边,把江帆往外推,说:“有什么话我们出去说。” 医院院子里,江帆和小小很僵硬地对峙着。江帆冷冷地开口:“难怪最近一直 找不到你……”小小很生气地站着。“自从姓于的出现,我们再也没有以前的感觉 了。”江帆爆发了。 小小委屈地辩解:“我没干什么。”江帆冲上去,抓住小小的胳膊,把她拉向 自己,说:“你还要干什么呀,刚才那样还不够啊?你当我什么人啊,你是我女朋 友。” 小小甩开江帆的手,说:“你干吗这么凶,我现在还没有嫁给你!” 江帆受了刺激,呆住。小小转身向外走。江帆醒悟过来,追上去。于杰站在窗 前,目睹了窗外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