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锦衾知晓寒(6) 我暗中让夕姑姑去打听具体情形,却是安亦辰三更时分仗了自己才恢复了几 分的武功,暗潜出宫时被侍卫发觉,险些不敌被擒。此时皇宫中忽然涌入大量高 手,拼死保护安亦辰,在丢下几乎一半人的性命之后,终于成功将安亦辰救出, 逃离京城。 宇文昭因安亦辰半夜突然在宫中出现,认定必是宫中暗中有人勾结安氏,救 了安亦辰,一回来便命令彻查此事,要求务必查出内应何人。 我一晚上都在宇文昭的眼皮底下,半昏半睡,料他再多疑也不会疑到我身上 来。 我的身体原本就不是很好,经不起风浪惊吓,第二日又有些发烧,索性装作 病重,整日缠绵于病榻,饮食不思,恹恹欲睡。 母亲急得不断召御医诊治,等宇文昭来时,又责怪宇文昭教子不严。 宇文昭无奈,只得曲意奉承,甚至找来民间名医为我诊治,各类补药,更是 流水一样送往昭阳殿来。 宇文弘到底没能找到杜茉儿,而他自己却被宇文昭圈禁家中,直到过了正月, 皇甫君卓又在浏河陈兵,直逼京城,宇文弘方才被派出,与燕将蔡禀德共抗浏王 军队。 二月,被赶出京畿的李双淮与明州白甫尉会合,由南向北进攻,另一方面, 沧州的贾峒亦有调兵之象,分明欲为白甫尉侧援。宇文颉苦战良久,支撑不住, 连溃三十里。宇文昭放心不下,于二月十六带领京畿卫戍一万三千余人,直奔明 州、越州一带驰援。 一时兵荒马乱。 二月底,我闷得也够了,遂说自己病情已痊愈,母亲早知我病情不重,由着 我搬回了自己的宫室。 夕姑姑整理着房间,居然找到了当日我给安亦辰的太监服饰,苦笑道:" 那 孩子也倔得可以,当日如果换上这衣裳,只怕蒙混过关的概率要高许多吧?" 我瞥了一眼,哼了一声,道:" 他不是倔,只是不肯示弱而已。" " 不肯示弱?" 夕姑姑不解。 我也不能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说。但我相信,如果那天是夕姑姑把这衣裳拿 给他,温言劝他换了逃跑,他一定是肯的。 可我那般骄傲地施舍他逃命的衣裳,他一定打死也不肯穿。 因为他和我同样骄傲,骄傲到连性命都可以用来拼搏。 夕姑姑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 公主,其实,安公子并不是坏人。那天你 晕过去,他抱着你,差点儿就哭了出来。后来我找人送你去皇后那里,他一个人 坐在你房里,失魂落魄般坐了很久呢。" 他?会差点儿哭出来? 我听了这话,却差点儿笑出来。 他只怕在为他的无能哭泣吧!纵然他恨我入骨,以他那样自以为仁侠的个性, 眼看着我受辱却不敢出面相救,心里必定郁闷得快疯了。 三月,正是满园芬芳花枝招展的时候。 宇文昭父子均不在京,母亲也闲了,亲自教我和君羽弟弟弹琴弄笛,写字读 书,倒也其乐融融,十分自在。 读书之余,我也是摘桃弄李,踏草采花,四处游荡。 这日我和夕姑姑走得远了,忽见前方有一石砌高台,高有十丈,巍峨壮丽。 四周碧草茵茵,野花绚烂,千万只蝴蝶四下翻飞,如彩雨铺地般招摇,蔚为奇观。 我大是欢喜,笑问夕姑姑:" 这里是什么地方?以前没来过呢。" 夕姑姑微笑道:" 这里是钦天台啊。以前有重要祭典、卜卦问天之事,都在 钦天台举行典礼。因老祖宗的规矩,女子不得入内,因此公主一直不曾来过。近 年宫中变故连连,宇文昭得势后说钦天监一干人都是吃干饭的,便将钦天监撤了, 这高台才荒凉下来。" 我点点头,扶了汉白玉的栏杆,缓步拾阶而上,那台阶久不曾有人踩踏,已 有厚厚的一层灰尘,一路迤逦而上,便踩了长长一串脚印,连粉色的裙边都卷上 了昏黄的尘埃。 到得高台之上,三月的天空更显澄澈,如蓝蓝的琉璃,泛着清而淡的柔光。 我被那懒洋洋的春日曛风吹着,眺望着四周风景如画,正觉心旷神怡之际, 居然看到一个驼背老人在一角有一下没一下地刷着高台的灰土落尘,再看石台中 央的大理石供案,也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两旁硕大的青龙铜炉里犹有香气袅袅, 吐缕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