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黑的黑社会(3)
日月相连,生活却是断断续续的,只是一日三餐都少不了。按安南的说法来讲,
填饱肚子的日子只能叫生存,踏实的安逸才是生活。所以他才会觉得一年三百六十
五天只有很少的几天可以称得上是生活。在那可以叫做生活的几天里,一准是他的
口袋里得了闲钱,再碰上个休闲的日子,他就会去书店购买几本文学书刊,再钻回
到小屋里长时间地细读。
总是在读书的时候,常常会引发许多的感慨,就回想曾经有过的那段极短的风
花雪月的少年时光。许多难忘的情节在脑子里一一地闪现,闪现着也兴奋着,于是
就有了动笔的欲望。这时候通常是在
秋天的某个下午,窗外有风有雨,他就着风雨声伏在小桌上“刷刷”地开写,
神情专注而又郑重。只是写着写着就停住了,看看纸上的文字,再打量一下窗外院
落里的破旧,想一想未来的光阴,心情就莫名地悲哀起来。往事再美好,也只能是
记忆了,难道,这就是我此生仅有的美好记忆了吗?
1997年秋天的一个深夜里,安南叫醒了正在酣睡中的玲。生个儿子吧?我想当
父亲了。安南说。玲眯瞪了半天才明白安南的意思,她说你想当爹我还想当妈呢,
不是说等有了自己的房子再要吗?安南说等不及了,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个
神仙指点我,造儿必须得在今夜,就在此时此刻,错过了时辰保不准会生出个啥来!
玲被他说笑了,她说能生啥?还能生出个妖精来不成?!两人说着就做势,有了姿
势安南却又停住了,说,不行,我今天喝酒了,改日吧,书上说喝了酒造出的儿容
易得脑病。玲大为恼火,说,怎么着都是由你,不造儿就不做事了?做。继续做!
安南却说啥也不干了,他说造儿定在今秋,但是千万不能草率,一定得想周全。这
段时间我要好好地养精蓄锐,攒足了精血咱就开干。玲说你还攒?不攒还不是每半
个月一回,都快赶上女人的例假了。安南却不理她,自顾自地说我今年三十,三十
得子也不算太晚,你说呢?
戒了一个礼拜的酒,又冲了澡,床边放几本书,再开了音乐,安南说这下行了,
你准备吧!玲不解:准备啥?安南说这是造儿又不是种玉米,你现在心里要想着国
家大事,想三皇五帝与古战场的兵戈铁马,还得想……玲烦了,说,你到底做不做
啊?安南说再等等,太阳就要落山了,它边落我边做,咱就能造个太阳出来,高高
地挂在天上,普照万物。我的儿,将来是要像太阳一样光照九州的。
终于还是做了,闪电一样的快。玲说这就完了?我还没感觉呢!安南说这么神
圣的事你要是有感觉就不对了,你有了感觉就不叫造儿就叫耍流氓了。玲一肚子的
火,又说不过他,气呼呼地穿衣服。安南问你干嘛去?玲下地,头也不回地说我去
上班。安南光着身跳下床,扑到门口喊:晚上风凉,别感冒了我儿子。
有的时候,安南也会想:假若我当初不从广州回来,那么今天的我又会是个什
么样子呢?他这么想并不是意味着自己后悔娶了玲,他只是觉着自己生活中的许多
事情都是突发而至又倏忽消失的,完全没有张驰之间那些必要的缓冲。比如与那个
南方的女孩,说恋爱就恋爱了,上演一些死去活来刻骨铭心的恩爱情节,最后却说
走就走了,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比如生命中的那段军旅生涯,别人参军他也跟着去报名,稀里糊涂地就穿上军
装到了部队,军营生活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的时候,偏就要撒那一泡尿水,陡然之
间就冲掉了他做军官的黄粱美梦。比如玲,那张大气的脸一下子就让他的思维恍惚
了,他的一声问话她就成了他相伴一生的妻子。比如广州之行,说去突然就去了,
突然地也就回来了。
快要三十岁的安南在1997年不光是希望彻底地摆脱生存的危机,他还渴望生活
中能够增加一些声色,遭遇一些浪漫,哪怕是一些美丽的泡沫也行。胡思乱想得多
了,就会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睁圆了眼睛在黑暗中来回反复地拷问自己:我到底
是哪一步走错了?
牛利军倒是很真诚地对安南的现状表示了他的祝福,他说你的日子会一天更比
一天好的,只要你一直保持现在这种努力不懈的状态,相信我的话,曙光正在前面
不远的地方等你。安南说谢谢你的鼓励,我就要有儿子了,玲的户口还在村里,你
能否帮着给玲办一个城市户口?
这是大事,我不想让儿子从小就跟我是一样的身份。牛利军说我没这方面的关
系,要想办只能花钱买,得要七千多元钱呢!安南说七千就七千,你去联系,我找
人凑钱。牛利军问:玲有了?安南说我想应该有了,我是下足了工夫的。牛利军笑
:什么叫应该有了?到底有没有?安南说这是迟早的事,别的本事没有,造儿我可
是专家。?安南说这是迟早的事,别的本事没有,造儿我可是专家。
户口还真的很快就办下来了,落在城南的一家街道,只是玲的肚子却久久不见
有起伏。安南对玲说看来蜻蜓点水是不行了,得要集中火力狂轰滥炸才行。就夜夜
有事,弄得他整个冬天都腰酸腿软,玲的肚子却依然不见有动静。战友们就取笑他,
尤其是好多人聚在一起喝酒的时候,说,安南,要不要我们帮忙啊?枪支弹药免费
奉献,你吭气就行,咱又不是外人。安南笑不出,说,不敢劳驾,我抓紧努力就是。
一桌人就大笑。
到了1998年的下半年,安南终于失去了信心,就带玲去医院做检查。检查的结
果证明两人一切正常,医生对安南说久婚不育大都是因为心情太急所致,你得学会
放松,就像士兵射击一样,要于无意之中击发,只要进了路道就行。你就照我说的
去做,管保有效
不是李铁自己说,安南还真不知道他被城区公安分局的刑警队关了八个小时。
那个球相,还敢打我,我要让他后悔一辈子。李铁说这话的时候,目露凶光,那眼
神里的杀气让安南都觉出了害怕。按理说1997年的李铁在公安系统已经是很能玩得
转的人了,但他没料到那个姓尹的小警察却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那辆从南面走私过来的“蓝鸟”轿车是他送给自己的助手的,在他听到助手说
车被扣了的时候,感觉就像是在听一个笑话。他对助手说一定是你没说明情况,你
去要吧,就说车是我的。助手说我早就说了,人家根本就不买账,还说是偏就要拔
你的毛呢!李铁当时听了并不怎么的气愤,他想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不,通阳
市八千警察里还真就有这样不睁眼的傻蛋。
又反过来一想,不对呀?敢跟我这么明着叫板的人肯定有些背景。就打电话探
听,果不其然,那警察是丰老大的表弟。李铁想年轻人不懂事,无非是想要争个面
子,表示一下他敢于跟类似我这样的老大碰硬。这样想着,就亲自带些现金去了。
没料到姓尹的警察还真是不尿他,把他递上的钱扔飞了满地,冷笑着说车是扣定了,
你现在就给我说说这车的来历。李铁强压住心里的恨意,赔笑说都是自己人,犯不
着这么做,通融一下,我会记着你的。尹一脸轻蔑地说谁跟你是自己人?你是贼,
我是捉贼的,根本就是一个天一个地。李铁只好笑:你既然这么说,我只好先走了。
尹却不让他走。
李铁变脸,沉声道:你还有完没完?尹不言声,径直去把门锁死了,返身逼近
李铁,照脸就是一拳,然后咬牙切齿地说: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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