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龟不一定就是王八(4)
安南终究还是一个人走了。
何总与小黄在包间谈话。
安南的突然出现让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要去三天的吗?何总说。
小黄站起来去给安南倒水。
安南说我特殊,他们嫌我碍事,就把我打发回来了。
何总说你回来得正好,我找小黄问点儿小姐方面的事,你也一起坐下来听听,
小黄谈了不少她的看法,我听了以后觉得挺好。
安南说你们谈吧,我不听了,桑拿部没有主管,我得去看一下。顺便问一声,
招聘主管的事是不是可以打一个广告?何进走了都快一个月了,人事部也补充不来
人,效率太低。
何总还想说什么,但是安南已经掉头走了。
小黄的神情表现得很不自在,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何总也无话,干坐了一会
儿,看看表,又拿起茶几上的水喝了一口,站起来,说,忙你的去吧,我走了。
安南在台球厅与那几个吃软饭的东北男人喝酒。
安南现在跟他们已经很熟了,熟到了什么话都可以说的地步。
他们一概把安南称之为连哥,常常在夜间给他打电话,约他出去喝酒或是听歌。
他们并不忌讳自己的身份,而且常常在喝酒的时候提起自家的娘们儿,请求安南给
予关心和照顾。他们都是真正的夫妻,并不是人们常说的那种露水鸳鸯,之所以走
上这条路是因为除此之外实在没有什么好干的。你说我们该干些什么好呢,连哥?
他们总是在喝多了的时候这样问安南。
安南当然没有办法给他们指点一条明路,他只是对他们说做这行挣钱很不容易,
所以说花钱就得更加仔细,一个月一万多,一年下来就是十几万,这样攒上几年,
一辈子也就够了。他们还总是给安南买东西,一个人买了,其他的几个人也跟着买,
生怕落在别人之后似的。他们买的那些东西都很上档次,八百多元一件的衬衣,三
百多元一条的领带,还有五百多元一个的剃须刀。安南总是拒绝,他们就生气,用
东北人特有的那种热情与真诚逼着安南接受。有的时候是在半夜时分,正在喝着酒
的时候他们的娘们儿就下班了,于是就跟着一起过来喝,分坐在自己男人的身边,
不说一句话,很安静地坐着,很长时间才端起杯来喝一小口酒,与在酒店里的表现
完全不同。他们会当着安南的面问女人当天的收入,不论收入好坏,他们总会给自
己的女人点一道通阳市出名的“锅仔羊杂”,特别安顿服务员在锅里面放好多红红
的辣椒,然后在旁边看着自己的女人满头大汗地吃了一碗又一碗。他们与她们并没
有觉得自己所从事的行业有多么的低下或者是肮脏,或许原先曾经有过,但是现在
已经彻底地没有任何的感觉了。他们甚至活得踏实,活得快乐,活得两情相悦,至
少在安南看来是这样的。
安南之所以愿意跟他们一起喝酒,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没有压力,很放松,是那
种彻底的放松。有一回是一个女人过生日,她的男人在一家大酒店里定了一个豪华
的包房,满满的一桌酒菜,特别大的一个蛋糕,好多同行的男男女女们都来了,带
着各种各样的礼物。安南带的礼物是一个小巧玲珑的CD随身听,他说出门在外,想
家的时候可以听听歌,减轻一些心中的孤单与寂寞。那一回的生日宴搞得盛大而又
热闹非凡,所有的人都是那么的投入,尽情地唱歌、嬉戏,说一些荤的或者是素的
笑话,把宴会的气氛推向了一个又一个高潮。安南坐在正席的位置,起初还有人跟
他打招呼,很恭敬地给他敬酒,慢慢地他就不在众人的视线中了,他成了被彻底遗
忘的孤家寡人。安南想,这才是真正特殊的一群,他们有他们的世界,他们有他们
的快乐,谁敢说他们不是很真实地活着呢?而自己,居然坐在了他们的当中,甚至
是被感染着,被吸引着,这到底是怎么了?是自己自甘堕落呢还是因为这世界原本
就没有什么高尚与卑下的区分?
小黄进来了,远远地站着,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慢慢地踱到了安南的跟前。
连长,你能不能出来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讲。小黄小声说。
安南说有话就在这里说吧,他们都是朋友,没关系。
小黄说是何总主动来找我的,他问我你最近以来的表现,我什么都没说,真的,
我可以找他来跟你对质。
安南说你想多了,他是总经理,只要是工作上的事,他随便找你问什么都是正
常的。我也实话给你说,康乐部我是不想待了,我已经向何总提出了调换岗位的请
求,不行的话我就辞职;所以说你用不着那么提心吊胆,好像我这人的心胸多么狭
窄似的,照你这一年多对我的了解,安南我是这样的人吗?
小黄说我就是怕你误解,以为我趁你外出培训在背后生乱,我决不是这样的人,
连长。
安南站起来,拍了拍小黄的肩膀,说,忘记你对我的评价了?——天真、善良、
实在,有你说的这话在前,我就是装也得装出个样子来。你去上班吧,这段时间没
有补充主管,我又有了退意,这是你集中表现的最好机会,别因为我的情绪分心,
我就是看不惯那个北京人的做法,跟你没有丝毫的关系。
小黄这才彻底地放心了,脸上也有了笑,说,吧台有客人剩下的半包多“中华”
烟,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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