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2)
朱吟说当然是越快越好,房子已经给你租好了,啥时候来都行。
安南说那就后天,你记清楚了,7 月4 号的早上,你到西客站去接我。
后天就走?玲说,是不是太快了?我跟儿子也一起去?
安南说不是后天,明天晚上我就走,你们娘俩先别去,我去探探情况再说。
玲的脸上突然就有了变化,是那种生离死别的神色。
安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最多一个月,要是行,我就回来接你和儿子;要
是不行,我就更得回来了,你怕啥?难道我还能飞了不成?
朱吟给安南租的房子在中央民族大学的附近,十二楼,两室一厅,室内的生活
用品一应俱全,而且还有空调。
朱吟说这房子的主人是我的老乡,一个刚刚退休不久的教授,他很照顾我的,
每个月只收我一千五的房租,要是按北京的行情,就这地段和这样的房子,怎么说
也得两千出头。
安南不想知道这些,他关心的不是这些问题,他急于了解的是公司的运作情况。
他说公司呢?公司的地点设在哪里?离这儿远不远?现在一共有几个人?朱吟说这
就是咱们的公司,至于人员,目前就是你和我两个人。
安南突然就有了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说,就你和我?这也算公司?
朱吟说你别这样看我,两个人的公司也是公司,我先带你找个地方去吃个饭,
然后再给你讲。
俩人下楼找了一个小吃店,点了几个凉菜,又叫了两瓶啤酒。
安南说两瓶怎么能够?这么多年不见了,至少也得每人五瓶。又说,这北京人
就是特别,饭不说顿说个,听起来真他妈的别扭。
朱吟说北京人都这么说,入乡随俗,慢慢你就习惯了。好几年不来北京,你有
啥感觉?
安南说车多人多,地盘大楼房高,街道也很干净,就是这些。
朱吟说北京这地方的包容性很强,什么样的人都能接纳,你就放开手脚大胆干
吧,说不准突然有一天就能混成个人物。
安南说我没有想那么多,我就是希望每年能挣个三万五万的,让老婆和儿子可
以像正常人那样生活就满足了。
先干一杯,朱吟说,你能来我真的是很高兴,上半年雇了两个本地人,文字功
底不怎么样,工资要求倒是挺高,做了几本书都很一般,勉强没有亏本。
安南说做的啥书?半年就出几本书,效率挺高嘛。你咋就想起干这一行了?
朱吟说我走的是自谋职业这条路,转业费一共拿了十几万,能干啥?在部队搞
了十几年的文字工作,结交的也都是这一行业的人,干这个最起码心里还有一点儿
底数。
安南说我们做啥书?
朱吟说今年五月有一本
书叫《潜规则》,写的是古代官场上各种形式的腐败事例,畅销的不得了。我
也想做一本,所需的资料都已经准备好了,这本书的书名我也想好了,就叫做《母
规则》,副题是“成大事者赢取人心的智慧“,大约二十万字。你现在要做的就是
这本书,主要是对资料进行归纳整理,撰写每一个章节的小标题与章节后面的编后
按语,这些工作做完之后,还有就是版式与封面的设计,如果可能的话,一个月之
后咱们就可以付印了。
安南说你觉得这工作我能胜任得了吗?我可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朱吟说你肯定能行,我找你来当然有我的道理,文字方面我就不说了,关键是
你的那些特殊经历,使你对大众的阅读心理能够有一个深刻的认识,这是非常宝贵
的财富。还有就是你的形象思维能力,也很不一般,再加上你又干过广告,对书的
总体感觉应该可以有一个很好的把握。
安南说谢谢你对我的鼓励。
朱吟笑了:咱们现在是商人,利润才是最重要的,要不怎么说是书商呢!来,
再干一杯!
只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安南就把整本书都做好了。
朱吟接到电话以后还有一点儿不相信,说,太快了吧,你是不是好几天都没有
睡?
安南说才没有呢,你以为我会急着在你的面前表现?我是上午睡觉,下午看书,
晚上工作,不紧也不慢,节奏把握得正好。
朱吟就打车来看,一页一页很认真地看完了,才说,比我想像中的要好,真的,
下午我就找人打印出纸样,你暂时休息两天,别把自己搞得太累了。
安南说不能松劲,我得抓紧时间把序言也写了,一闲下来就要想儿子,那就什
么也干不成了。两天以后纸样出来,怎么也还得有一个星期的修改时间,这样算一
下,一个月的时间其实还是挺紧的,绝对放松不得。另外我还想写几篇书评,最好
能在出书的同时在报纸上发一下,起一点儿帮衬的作用,就算是自己给自己喊几声
号子吧。
安南说这番话还有一个意思,他是想要提醒一下朱吟,是不是该着把老婆和儿
子接到北京来了。
但是朱吟却似乎并没有听出安南的话意,说,你能这么做就对了,说实话,我
还就是缺少一个能够安排、管理我的人,你也知道,我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言行不
一,属于那种光说不练的把式。
朱吟把书稿带走了。
安南闷闷不乐。他已经来了一个星期了,可是朱吟既没有问他身上的钱够不够
花,也没有问他一个人是怎么吃饭的,而且还要让他去买书,真的是很不够意思。
安南决定到楼下去走走。
七月的北京很热,但是安南却感觉不到。他想家,想通阳城里的那个家。他也
不喜欢北京,更确切地说是不喜欢城市,在他的眼里,城市通常都是一样的,无非
是大小不一、繁华发达的程度不同而已。还有一点就是,在首都的街道上走着,他
又一次真切地感觉到了自己的落伍,他觉得自己已经全然落在了时代的潮流之后。
也许这只是自己的个人感觉,但是最起码能够说明一点,那就是自己真的已经不再
年少了。朱吟前期出的那四本书他全都看过了,不好也不坏,所以他知道朱吟对他
的满意是真实的,不过这样一来他自己又不满意了,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他想像中的
那种写作,而是一个纯粹的匠人。来的时候他只带了五百元钱,现在身上只剩下不
到三百元了,要是朱吟再不主动过问,他就得一直坚持到一个月以后。这几天他每
晚都要给家打电话,他尤其想听到儿子的声音,儿子每回都说爸爸我想你,你回来
吧。玲倒是不说什么让他挠心的话,只是提醒他关照好自己,少喝酒少抽烟,尽量
不要熬夜,该吃饭的时候一定要吃得饱饱的。玲还说自从他走了以后,家里的电话
就特别的多,都是些宾馆与酒店的朋友们,问他的去向也问他在北京的电话。他对
玲说你千万别把电话告诉他们,免得再勾起我对以往的回忆,我现在要开始的是一
种全新的生活,不想再与过去有什么牵连。话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却是一点儿的底
都没有,尤其是朱吟的那种含含糊糊的表现,更是让他觉得没有丝毫的保障。而且
朱吟还特别嘱咐了,告知他如果有警察来查的话,一定不能乱说,就说是房东的亲
戚,否则的话就会有麻烦。具体有什么麻烦朱吟没讲,他也没问,他想我连身份证
还没有呢,查住了岂不是麻烦更大?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的心里甚至有了几分被撕碎
的感觉,在通阳的时候,他觉得只有老家才可以称得上是家,而现在,通阳的那间
小屋又仿佛也是真正的家了,只是自己,却依然得漂流在家门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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