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情订西湖 许多天以来,梁山伯一直都不敢再和祝英台说话,哪怕是一句。他害怕控制不 住自己。自从上次,有了共帐而眠的一夜之后,这些日子,他一直都有一种负罪的 感觉。尤其在面对祝英台之时,这种感觉更是强烈。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肮脏,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不洁而玷污祝英台诗意一样的美丽。他被他自己给吓坏了。 祝英台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永远也不可能知道,她只是感觉到了梁山伯对 自己态度的转变。女儿家的心思永远都是最细腻的,何况是恋爱中的女孩。祝英台 现在发现自己是在谈恋爱了。尽管她早知道自己和梁山伯在前一世是夫妻,将来也 会仍然是夫妻,但是现在,她意识到这一起都必须从头开始,她要学着像别人家的 女孩一样来和他谈恋爱。这对她来说当然很难,而且现在她还是装作一个男子,有 着这样那样的不便,但是,她还是要这样做。 她对梁山伯在自己面前的最近一系列的表现感到不解。他为什么在看到我的时 候突然脸红了起来?还有,他为什么开始常常有意无意地偷偷注视我,这在以前是 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啊?他为什么目光总是躲躲闪闪,而且偶尔对了面,也总是有一 种掩饰不住的柔情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这一切都绝对不是装出来的,那么,究竟 发生了什么,难道他已经识破了我的女儿身份吗? 一想到自己刚刚来到书院不久,身份就这么暴露了,她不由感到一阵沮丧。但 是,她还是有一点不相信,他怎么会发现了这一点的,难道是因为上次在一个帐中, 以沙盒为界线的那个晚上,他偷看了我?想到这里,祝英台不觉有一些脸蛋红红的, 耳根也一阵一阵地发烫。一个黄花处女,和一个青年男子同床而眠,这实在是一件 危险的事情。现在她想起来,还感到有一些后怕。可是,这不太可能。因为梁山伯 的为人如何,说起来她是最了解的。梁山伯绝不是这样的人。再说了,第二天她在 早上起来的时候,梁山伯并没有醒来,而在他们两人中间的满满的一盒子沙土,也 不过只是洒出来一点点,那是她的手触到了那里而造成的,她看到自己的手指上有 一些灰土的痕迹,也隐约记得自己在梦中好像感觉到自己的一只手被紧紧地握住, 这当然是因为自己的手触在了沙土中而导致,她也很仔细地检查了自己的衣服,一 点都没有可能被发现破绽的地方。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个疑点了,就是自己肚子 痛的事,被他看破了。不过这一点的可能也微乎其微,梁山伯不是那样的工于心计 的人。她决定找一个机会来证实试探一下,看看究竟在哪里出了问题。 几天之后这样的一个机会便来到了。这一天是重阳佳节,这个日子,远自东汉 时,就已经流传下来,到了东晋年间,更是成为一种风气。因此,书院放假一天, 给学生一个自由玩乐的机会。 这样的机会祝英台自然不肯放过了。她早安排丫环银辛租了一条船,弄了一挑 担子,带上吃的,在西湖的边上等着了。安排妥当后,她这便来邀请梁山伯,说: “梁兄,难得这一天的假期,难道你只是闷在家中,不想出去走一走啊?” “贤弟,你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梁山伯刚刚打开箱笼,取出来一大堆书, 都是要抄写的,又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抖了出来,欲待重新整理。他只是以为祝 英台带着银辛自去游玩了,没有料到回来的这般快,因此一阵手忙脚乱,见祝英台 进来了,只好硬着头皮和她搭话,问说,“你不是已经出去了,银辛呢?” “我刚才去了一趟西湖,在那儿叫好了一条船,银辛在那里看着呢,我是回来 请梁兄一道前往的,”祝英台说,一边看了一眼堆在床上的书,“你可不要说这大 好的日子,准备在家温书做功课哟!” “我,——对了,正要如此,”梁山伯连忙解释说道,“是这样的,再过一个 月,就是中考之期了。我想,不如趁这个机会,把学过的东西重新温一温,争取在 这次考试中夺个头魁,这样,就可获得书院的一笔奖学金了。我不像贤弟,有足够 的银钱可以使下去,我总要想一些其他的法子才是。” “哎,梁兄,你这么说可就见外了,”祝英台闻言之下,很是不悦,正色说道, “再怎么说,咱们也是拜过金兰的兄弟,我们兄弟在一起,有饭一起吃,有银钱一 起使,难道还分你的我的吗?梁兄你这么说,分明是不把我这个做兄弟的真心当兄 弟看了,是不是这样呀?” 那边,梁山伯话一出口,也早自知失言,听了祝英台这一番话,再看祝英台像 个女孩一样撅着嘴巴,一脸生气的样子,心下更是慌乱,哪还顾得上什么羞怯不羞 怯的,连忙过来给她陪不是,说道:“贤弟说的甚是,我这个当兄长的,原不该说 这一番话的。我甘愿认罚,怎么着都行,只要贤弟不生气。” “那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准反悔,”祝英台一看他这样紧张,不由乐了, 说道,“现在,我不生气了。不过,梁兄要答应我一件事,就是今天不要留在家中, 必须去西湖陪我和银辛一道划船玩,至于考试之事,更是休再提起,这般大好的佳 节,徒煞风景。” 梁山伯一看,再推辞是不可能了,这便答应说道:“好吧,待我收拾一下,这 就陪贤弟一道去玩个痛快。” 他说着,一边开始动起手来。祝英台也忙上来帮着整理。忽然,她看到了一对 大大的玉蝴蝶,不由一阵欢喜,这便拿在了手上,仔细把玩起来。“梁兄,哪儿得 的这么一双宝贝蝴蝶呀?”她越看越是爱不释手,这对蝴蝶的做工实在太精巧了, 一块浑然天成的玉石,从中间凿成了两半,雕成一只大的蝴蝶,另一只略小一点, 但也一眼可以看出,跟那只大的正是一对。翅膀是透明的,长长的须角,圆滚滚的 肚子,连一些细小的触脚,身上的绒毛都纤毫毕现,栩栩如生,宛如两只正在飞翔 真正的蝴蝶一样。 她一看就喜欢的不得了,说,“我从来都是最爱蝴蝶的,只是却无线得到这样 的一对珍物,梁兄可愿割爱,将其中的一只赠与我?”“不,快放下!”梁山伯的 反应却出乎意料地令人吃惊,他一抬头,看到祝英台手上的那两只玉蝴蝶,忽然脸 便红了,也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只是一边冲上前,粗暴地从她手中将王蝴蝶夺了 过来,一边大声喊道,“不行,我不能将它送给贤弟你,说什么都不行!” 祝英台吓了一跳,她想不就是一只玉蝴蝶嘛,就是不给,自己也不会说什么, 君子不夺人之爱,却又何至如此。她便赌气说道:“梁兄,你这么在乎这对玉蝴蝶, 莫非是哪个青梅竹马的女孩,送给你的订情之物?” “贤弟说的是什么混帐话?”梁山伯最不爱听人这么说了,一见连祝英台也来 取笑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说道,“这是我母亲临终时留给我的遗物,她让我好 生保管,说一定不要丢失了,更不可随便赠与别人,除非,”他说到这里,停了一 下,看了一眼祝英台,便又接着说下去,“除非那人是个肯答应和我厮守一生的姑 娘,可是,我却从来不抱有妻室之想的,因此,我对我发过誓,‘人在玉在,终身 相随’,这便是我不肯将它赠与贤弟的原因了。” “既然如此,倒是我错怪了梁兄,”祝英台听了这一番话之后,大为感动,诚 心诚意走上来,深深地施了一礼,“小弟在这里给梁兄赔罪了,请兄长还要莫怪才 是。” “贤弟,我也不该那样对你说话的,”梁山伯看她认真起来,自己却也觉得不 好意思,一个做兄长的,如此不够风度,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了,这便连忙来扶住祝 英台,说,“其实,咱们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是不是?” 两个人都自艾自怨了一通,做了自我批评,这才重新言归于好。而且,经过了 这一连串的小风波之后,他们的两颗心,互相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了。 他们来到了西湖。银辛在那里早等了半天,几乎不耐烦了,一见他们赶来,这 便忙将船的缆绳解了,手中的竹蒿一撑,小船载着三人离开了岸,直向前方的湖中 心划去。 这时正是晚秋的时节,天高云淡,一排排的垂柳在岸上一字排开,将长长的胡 须一样的柳条整齐地浸在水中。 那水却实在是清澈极了,没有一点的杂质,像玻璃一样透明,浅的地方可以看 到彻底一颗一颗椭圆的大鹅卵石,黑漆晶亮,宛如少女的眼眸一样纯洁无瑕。蓝天 白云倒映在水中,使得水面下看起来一望无际,一片遥远的空灵。再加上一根一根 碧绿疏疏的水草,长长地飘在水底,中间偶尔有一两条鱼儿游来,和着垂柳的倒影。 这一切都荡漾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诗情画意。 不一会儿,船已来到了湖心之中。银辛下了锚,这便进船来,忙着铺张,将一 张小桌子端出来放在船头,一担食盒也提了过来,一样一样的小点心,陆续摆在桌 子上,又打了一壶酒,给梁祝二人斟上了。 她那里一阵忙碌,梁祝二人却闲着无事,立在船尾,一边观看风景,一边随口 议论起那一个用竹席子编成,四周透风的船篷来。梁山伯说道:“这是船家给雇船 的一种便利,席子破了不用补的,等于是开了两扇窗户嘛。” “那可不见得,”祝英台故意笑着说道,“万一下起雨来了呢?你的这两扇窗 户,到时候只怕是关不上了吧?” “下雨也不妨,”梁山伯强词夺理,一眼看见放在舱中的雨伞,说道,“咱们 不是都带了雨伞的么,雨来了,将雨伞撑开,遮住席子的漏洞,不是既挡了雨,又 可以乘凉?其中的好处,只怕是还有许多,也尚未可知呢。” “梁兄的意思是说,既然是在一只船上,就要划到对岸去,虽然一只破船,也 要拿出雨伞,同心共济,是不是?”祝英台也不理他,却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若是一只好船呢,却又如何?” “不管是好船坏船,自然都是要靠到对岸的,这还用问吗?”梁山伯不知她要 说什么,只是顺着她的话头回答说,“只要是船,就总要靠岸,这是一定的。刮风 下雨,什么都挡不住。” “那就好,”祝英台认真地说道,“现在,咱们就是在同一条船上了,梁见, 咱们一定要同心协力到达对岸才是呀!” “这是自然,不须贤弟多说,”梁山伯却是个笨瓜,一丝一毫也听不出她话中 的弦外之音,还道是她在说什么呢,连忙接过来说,“别说现在还有银辛在划船使 舵,就是他不在,我也当竭尽全力,将贤弟渡到对岸。你该不是没有坐过船吧?” “哈哈,”祝英台听了先是一愣,等明白了梁山伯是误解了她的意思,便再也 忍俊不禁,笑了起来,腰都弯了,说,“梁兄,你真是一个有趣的人,这样的话, 亏你也说得出来,都想到哪里去了。” 这时,银辛已收拾好了酒席,过来喊梁祝二人,听了梁山伯的话,也笑了起来, 说道:“梁公子实在是老实的很,这不过是我们家公子的一句譬方的话,当不得真 的。” “是吗?”梁山伯自己也笑了,“原来贤弟说的是譬方话,我却还以为你真的 是没有坐过船,害怕掉到水里呢!” 他们一齐来到船头,银辛服侍两人坐了,她便自去船尾,起了锚,慢慢地将船 向对岸划过去,留下梁祝二人自在那里对坐而饮。 船又走了一阵,已经离湖心渐远。抬头看时,只见前面远处的景色,却又不同 了。一片连绵起伏的山势,掩藏在水天交接的水雾之中,苍茫浓郁的青翠颜色宛如 一道屏障,自遥远的地方透迄而来,好似一条干折百回蜿蜒的长龙,在一天的湖光 中时隐时现,不可捉摸。近处的水已经很深,不能再望见彻底,水面上也不断漂来 一些柳叶,一片,两片,随波逐流,漂浮不定。正走之间,忽然“嘎” “嘎”一阵喧哗,迎面竞是一群大白鹅游来了。瞧它们洁白的毛,简直像是天 上的白云一样,红的掌,随着水波在翻上翻下,一拨一拨地,宛若就是它们的一双 木奖。长长的脖子,扁扁的大嘴,高傲而富贵,严然便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远 山,近水,落叶与白鹅,这一刹那,真让人有一种如在画中的感觉。 “梁兄,你快看,那一群白鹅,好可爱,”祝英台毕竟是女孩儿家,一见有白 鹅游来,不觉早在胸中生了一种爱怜之意,连忙招呼梁山伯说,“在这样的地方, 遇到这样一群白鹅,真是难得。” 梁山伯笑了一笑,没有说话,心中却在暗笑祝英台如此大惊小怪,不就是几只 白鹅嘛,有什么好看的。他是在农村长大的,这些貌似美丽,实则愚蠢而势利—— 鹅在农家常被用来看门,它们一般看见不认识的陌生人进来就要叫的,但是,如果 来的是穿着华丽,或者是威风凛凛的大汉,它们多半便哑了。这一点,跟狗比起来 几乎是一模一样,所以有此“势利”一说——的家伙,他看见的多了。 只是,看祝英台正在兴头上,他也就借此为话题,谈论了起来。“贤弟,说到 白鹅,我倒是想起了你讲的那一个‘书成换白鹅’的故事,”他说道,“只是不知 道王羲之遇到的,是不是也像这样的一群大白鹅呀?” 祝英台听他忽然提到王羲之,不由笑了,说:“这群大白鹅嘛,说不定真是对 面山上的道土养的,但是,只可惜我们不是王素之啊!” 说到王羲之,他们这便又谈论起他的一些佳话来。祝英台虽然足不出门,但是, 她却毕竟是大户人家,父母结交的都是官宦,因此知道当前许多典故。而王羲之因 为是当朝著名的大书法家,朝中的高官权责,都以能搜罗到他的作品为光荣。因此, 他的故事也就在上流社会中广为流传。其中一个是“书成换白鹅”的故事,还有一 个,就是“题扇订婚”的故事——王羲之7岁时起,便开始跟着叔父学习写字,先学 前朝大书法家钟繇的楷书。他学的非常用心,一个笔画往往练习好几张纸。后来, 他又跟杰出的女书法家卫夫人学楷书,有了进一步的提高。他的父亲叫做王旷,又 指导年少的王羲之钻研书法理论专著《笔说》。王羲之边读边练,渐渐就着了迷, 他家后园里有一个池塘,日子一久,被他洗笔洗得水都变黑了。 王羲之一生的经历很不平坦,他10岁的时候,父亲死了。他被伯父王导接到京 城。在一次上流社会的交际宴会上,当时的吏部尚书对客人赞扬王羲之的书法说: “这个少年不光有才气,有胆识,就凭他的一手好字,我们也应该敬重他几分才是。” 客人见尚书尚且对他如此,不由都对他刮目相看。 此后王羲之游历了许多的名山大川,并潜心学习前朝许多有名书法家的字帖, 逐渐形成了他自己的风格。 有一天,王羲之来到临川,在一个桥头的旁边看到有一个茶馆,他便走了过去。 正好在茶馆的门口,有一位老太婆,抱着一捆六角扇在叫卖。但是眼看她喊了大半 天,也没有卖出去一把。王羲之看了,觉得很奇怪,就走上前,问道说:“老人家, 现在还是春天,不是卖扇子的时候,你为什么就开始卖扇子啊?”老婆婆叹了一口 气,回答说:“唉,大儿子被征调劳役修钱塘江去了,二儿子给大户人家做工未回, 家中还有一个病老头子躺在床上,我只好编了几把扇子出来卖,也好挣口饭吃。” 王羲之听了她的一番话,心情异常沉重,又问道说:“一把扇子能卖多少钱?”老 婆婆说:“五个钱。”王羲之于是去茶馆中借来笔墨,在每把扇子上都写了几个字。 然后,他对老婆婆说:“你就说上面的字是王羲之写的,每把五百钱!”老婆婆听 了之后,虽然将信将疑,但还是按照王羲之说的做了。果然,立刻有很多的人上来 买题过字的扇子,不久一堆扇子就卖完了。后来这个地方,就被叫做“题扇桥”。 王羲之题扇出了名,他对书法的迷恋更进一步加深了。后来,他订婚的时候, 太尉慕名来挑女婿。许多少年闻讯,有的回去换衣服,有的端端正正坐着等待太尉 来相看。只有王羲之满不在乎,他衣服也不换,扣子也不系,很随便地躺在床上, 一边吃大饼,一边用手指在空中写字,就像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似的。谁知大 尉来了,一看他对书法如此认真,偏偏就选中他做了佳婿。 故事讲完了,梁山伯一直久久沉浸在对一代书圣的追思之中,好半天,这才一 声长叹,说道:“一个人竟然可以对一件事情迷恋到这种程度,这真是天下无难事, 只怕有心人啊!倘若一个人用情若斯,岂非也同样可在人间流传一段干主的佳话?” “正是,”祝英台点了点头,说道,“这样的故事不是没有,远的如一代佳人 西施和襄越灭吴公推一代名相的范蠡,他们为了爱情而抛却荣华富贵,远走高飞, 泛舟五湖;还有宋康王的门客韩凭和他的爱妻何氏,他们相亲相爱,生前不能在一 起,在死后两个人的坟上,都各长出了一株大树,大树的顶部各向对方弯下去,十 几天之后,两棵大树的树枝就互相交错,搂抱在一起。这便是‘相思树’的来历。” “贤弟真是博闻强记,学识渊博之极啊!”梁山伯听了祝英台的一番话,大是 折服,说道,“说实话,在你面前,为兄的都有一些惭愧了。” “哪里,哪里,还教梁兄你见笑了,”祝英台谦虚地说道,“我所知道的,不 过是一些流长飞短的逸闻野史,不是什么正经的东西,倒是梁兄你才真正当得起 ‘学问’二字,经世致用,匡扶天下,又岂是我一个小女——”她这一番说顺了口, 险些便将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出来,连忙掩饰说道,“像我这样,一个宛如小女子一 样,只是好在背后打听别人一些琐碎之事来饶舌的公子哥,是万万不敢望兄项背的。” 二人说着这一番话时,天色已经不早,湖上的游人陆续地都回到了岸,一只只 色彩鲜艳不知名的水鸟飞来,在斜阳西下之中展翅盘旋,一边在水面上掠过,画出 一道道的涟漪。起风了,柳叶飘零,渔舟唱晚,脉脉的余晖落在湖面上,半湖瑟瑟 半湖红。 于是梁祝二人,这便取过来一篮子的茱萸。这是一种乔木,自前朝的时候,就 流传下来,凡是重阳节都戴此物的,据说可以避除不详。 “贤弟,我来给你戴上一支,”梁山伯说着,取出了一支茱萸,摘掉了几片桔 黄的老叶子,过来轻轻地给祝英台插在了鬓角,“还望这一支小小的东西,可以保 得贤弟一年平平安安。” 祝英台忽然有了一种心醉的感觉。偷偷对着船外水中一照,倒影中那莱莫的几 片叶子,正好掩藏住了半边的红晕之色。“梁兄,明年此日,我们还来此地游玩, 如何?” 她对梁山伯说。 “不是明年,而是以后的每一年,只要是重阳之期,都要和今日一般做游湖相 会。”梁山伯说道,“咱们兄弟,直到一起慢慢变老,都是要记得这一天的,你说 是不是呀贤弟?” “如果真能那样,自是大好,”祝英台这一刻,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在这样 的一个金秋,在这样一个美丽的湖面上,一条充满诗意的小船,与自己前世宿命的 爱人举杯相邀,盟定一生一世之约,这实在是一种销魂蚀骨的浪漫。她还能说什么 呢?她又能做什么呢?她什么也不能说了,她能做的也只有一件事,“来,梁兄, 让我们为了这一天,为了来年的相会,为了岁岁朝朝都有这一日,干杯!” 他们便将最后的一杯酒相对饮于。然后,当夜幕降临,万家灯火之时,他们离 开了西湖,返回书院,各自歇下。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坐拥书城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