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一场风花雪月的事 读者,写到这里,我的故事还有两章就要结束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 觉得故事才刚刚开始。是的,我想我必须承认,在前面大段大段的写作中,寄托了 太多自己的理想,我用自己的努力最大限度地塑造了一个古老的爱情故事,像一首 歌,像一首诗,像一幅画,一切都太完美。而现实生活中是不存在这样的完美的。 我是不是犯了写作的大忌,不忠于生活,太脱离现实了?我不知道。或者说,就是 明明知道不可以这么写,我还是这么做了,一意孤行。 不是因为我是一个社会的叛逆者我才这么做,而是因为我在生活中浮沉了许多 年之后,在经历了一般人所不能想象的种种切肤之痛,一场场心碎的舞蹈后,我觉 得自己必须这么做。我是一个作家,但我首先是一个有血有肉有着七情六欲的人。 读者,和你们一样,我也曾经在年轻的时候,把这个世界想象的如此美好,对人与 人之间所能达到的关系的亲密程度进行了最大胆的假设。我眼中的社会是一片广袤 的大有作为的天地,我所置身其中的生活又是那么五彩缤纷,摇曳多姿,简直可以 说是像花儿一样美丽,像阳光一样灿烂而透明。我抱着这样最初的希望来到了社会 上。然而,我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不是错了,而是大大的错了,大错特错,简直 一塌糊涂。不是吗?社会真实的样子是怎样的?它就像一个大大的万花筒,一个漂 亮而飘渺的大大的肥皂泡沫,当你在外面看的时候,这是一个神奇的世界,包罗万 象,林林总总,其机变复杂足以涵盖天地之浩瀚,容纳宇宙之无穷。可是,等你真 的来到了其中,对这些事物进行甄别以后,你就会发现,这儿却原来什么都没有, 一切都是无,宛若清水幻象。如果把社会比作是一个深不见底,四周都是光溜溜的 壁沿,而头顶上盖着的又是一个偌大透明的盖子的话,站在里面的你就会发现,在 你的脚底下,是一片不知道通向哪里的无底的深渊,在你的头顶,是一片可望而不 可及的遥远的天空。 在你周围的凡是能够触摸得着的地方,则都是无一例外地写着一句话:“空虚! 空虚!!空虚!!!”这是一个何等悲哀的世界,这是一片怎样绝望的天地。我发 现了这一点,我为自己这不幸的发现而感到深深的悲哀和绝望。 我在社会上挣扎了已经整整十年。在这十年的过程中,我当过文化艺术公司的 自由撰稿人,图书出版公司的发行主管,做过印刷,托运,管理过库房,我知道大 圣人孔子也是管理过库房的,在这一点上,我们是何其的相似,但不同的是孔子做 的非常成功,而我失败极了。我在这个社会上渐渐得到了一些我想要的东西,但是, 我发现失去的东西实在更多。是啊,在这个世纪之未,在这个浮躁的大时代里,还 有什么东西不会失去呢!理想没有了,爱情也变得虚伪起来,一切都处在赤裸裸的 金钱的控制之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从来没有的复杂,也从来没有的简单。 说复杂是因为人们都想从对方的口袋中攫取金钱,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获得足够的生 存的资本,这就出现了层出不穷的各类指导学习什么厚黑之类的书籍,阴谋和权术 流行一时,而且愈演愈烈。至于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简单,那也是真的简单,简单 到只剩下“金钱”两个字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在十年后的今天,当我终于在这个 社会上赢得一点宝贵的生存喘息的时间后,我想我应该坐下来,给人们写一本理想 中的书,这本书谈的主题很简单,就是理想和爱情。 读者,原谅我唠唠叨叨,像一个讨人厌烦的老人一样满腹牢骚,又说了这么一 大通的废话。你们还没有走开,这实在是对我极大的信任和期望,谢谢你们。 现在,我想我应该把十年前发生的那一幕故事的高潮部分告诉你们了。但是, 在讲这一部分之前,请允许我稍稍喘息一下,平静平静我此刻激动的心情。是的, 我说过,我的写作是真实的,我将告诉你们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而不管是谁,再坚 强的人,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恐怕也不能够做到完全客观地去描述,用一种纯 粹零度的视角,而不带一丝感情的色彩。我想我做不到这一点。我承认,这是没有 办法的事情,不是因为我的软弱,而是因为我根本就是一个性情中人。 我点上了一支烟。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我抽烟的数量激增,已经由原来的两天 一包,发展到后来的一天一包,而现在则是一天两包,且还有上升的势头。这跟我 的写作进度当然不无关系。我开始写作的时候,每天只是工作一上午,也就写个00 0-2000字左右,有足够的时间来进行思维,构想故事,反复修改。可是,现在不同 了。在写作的过程中我好像在像着一个陷饼中滑落,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深地紧紧 地陷在了其中。我被我故事中的主人公纠缠住了,再也挣扎不开。我的写作常常是 在凌晨2-3点开始,一口气写到中午,下午休息一两个小时,又接着写到晚上。吃 过了晚饭一直到深夜,又是写作。写啊写,我不停地写啊写,每天的速度几乎达到 了6000-8000字,可是,还是不行。书中的主人公逼得更紧了,我的身体早衰弱得 不行,然而精神越发亢奋,这一点有如性欲一样,这我在下面还要说到。然而这不 是主要的,重要的是,我为了能够全心全意把自己的第一部作品完成,达到自己最 满意的水平,经过一番痛苦的思索,终于作出决定:离开这座喧哗而骚动的都市, 在远离这人欲横流、纸醉金迷的远方的乡村中,寻找一方净土。于是,三天之前, 在一个秋风送爽的早晨,我背起行囊,乘坐长途汽车来到了十三陵水库。在水库边 上有一个很大的村子,叫做“北新村”。 我便是在这个村子中用一个月200元的价钱租了一个幽静的小院,在这里住下来。 这儿的环境真是不错。我早在十年前来到这座都市的时候,就听说过这儿的秋 天是最美丽的。可是,直到来到这个小小的山村以后,我才发现这一说法的真正含 义是什么。那是一种你不能想象出来的美,一种近乎完美的像是梦一样的诗意。我 指的是傍晚时候,夕阳西下,远远近近的群山,都笼罩在一片苍茫的暮色之中。走 在村外铺着~条条大青石板的山路上,满眼所及,都是一排排的柿子树、核桃树。 金黄色的柿子一颗颗足有拳头大小,把枝头压得弯弯地垂下来,像是挂了一串串的 小灯笼。而核桃也是到了收获的季节,一颗颗青涩的果子掩映在浓密的枝叶间,远 看并不怎么显眼,但是走到了近处,才发现是那么地惊人,在树权间,在枝头上, 到处都是,真正的硕果累累。而路边还有一望无际的果园,一片一片的玉米地,山 坡上是熟透了的枣子,绿的、黄的、红的,各种颜色,交叉错综,一派丰收的景象。 远处,在连绵的青山的下面,树木葱郁中显出一个一个镶着金黄色琉璃瓦的塔楼, 一座一座,自西北山中蜿蜒东来,一共是十三座,这便是明朝十三个皇帝的陵墓了, 叫做“明十三陵”。在这样的秋天,在这样的夕阳下,这些数百年前的建筑光彩夺 目,气象万千。当日落西山,街道上人渐稀少,一个一个陵墓中的幽灵开始出来在 大地上徘徊,在清冷的秋风中发出像是老人一样凄凉的叹息的时候,夜幕便降临了。 这时候我踏上了归途。周围是像墨一样浓重而深沉的暮色,头顶上早不知不觉有了 一天的星斗在闪烁。抬头看,那是怎样繁星密布的苍穹啊。这一刻,站在这样的天 底下,周围是影影幢幢的黑黝黝的山,远处的草丛中是蟋蟀的轻鸣,风儿轻拂,山 谷中小河的流水的潺潺声仿佛也隐约可闻。抬头猛地一看,一轮明月忽然在头顶挂 出,如此近在咫尺,你必定会大吃一惊。 这样的环境对一个写作者来说,当然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可是,即使在这样的 一个地方,当我在晚上回到院子里,一个人静静地站在葡萄架下面的时候,我的心 情,还是不能平静下来。没有完成的小说中故事和人物像~只无形的大手一样,紧 紧地攥住了我的心,而各种各样的欲望还在像潮水一样涌来,将我包围,淹没。这 其中最让我感到痛苦的是对性的欲望。是的,在这样一个寂寞的夜晚,在这样一个 孤独的山村的小院中,你无法不感到那种冲动。要是有一个女友此时就在身旁,那 该多么好呀,在淡淡的星光下,在朦胧的月色中,她脱光衣服,脱掉了世俗的一切 繁文得节的束缚,就那么美丽而自然地光着身子,赤着脚丫,像一棵剥光了皮的大 葱一样,赤裸裸地站在院子中。然后,伴着沙啦啦的轻风,蟋蟀在墙角草丛中清脆 的鸣叫,野草在黑暗中嘎巴的拔节生长的声音,她翩翩而舞,蓬首垢面,长发飞扬, 就像一只蝴蝶。她飞呀飞,飞到了我的怀里,我便搂住了她,轻吻她冰凉的唇,身 子,然后我们在一起作爱。这是一种真正的作爱,没有一点的杂念,热烈而持久, 像一支箭掠过天空,像一颗子弹穿透苹果,像一条鱼跃进了大海。我也有时搬来一 张椅子,坐在门口,想象着自己是一个古代的帝王,背北面南,坐在巍峨的宫殿里。 一群奉召而来的宫女,一个一个鱼贯而行,都是一样的赤身裸体,颤着一对丰满的 乳,小腹凸起,玉腿修长,在月光下踏歌而舞。我也是一样,就那么直挺挺地坐在 边上,一边喝着鲜艳得如同血一样暗红的葡萄美酒,一边蓄势待发,一旦看上了哪 一个,便如同虎狼一样扑上去,毫不怜香惜玉,粗暴地和她作爱,任凭她疼痛而快 乐的尖叫在这寂寞的深宫中响起来。 我自己都被这一些奇怪的念头吓坏了。我是不是不正常,有些过于淫荡了?或 者找在这些年的放浪不羁的生活中,不知不觉已经变态成为一个大色魔?我简直搞 不明白,为什么我已经远离了那充满肉欲的情色都市,逃出那些纠缠着我的女人的 手掌,这种原始的欲望却不但没有削弱,反而更加强烈了,几乎是不可抵挡。我不 知道这是因为写作几乎累垮了我的身体造成的。后来,当我在看一本医书的时候说, 一个人,当他的肉体极端虚弱的时候,他的精神却反而会越加亢奋,表现在性欲上, 就是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这是一种最后的毁灭。 但是,读者,不管怎么说吧,为了我的这第一部处女作的最后完成,一切都顾 不上那么多了。我于是克服了一切的困难,在这个远离都市的小山村中,在遥远的 秋夜,又一次展开了对遥远的往事的回忆。十年前的一切,又在—一重现。我又回 到了昨天。一切都还没有发生过。。最光在我记忆的脑海中看到的是一个文强,她 现在正坐在一个小四合院的屋檐下,一面在看着一本不知谁写的书,一面在不时地 抬起头来将目光飞快地向门口扫一眼。每当门外有脚步声响起来,她的耳朵都要竖 着仔细地听一会儿。她脸上的表情虽然看上去很平静,但是,只要是过来的人,一 眼就能看出,她的内心早已经是像一锅沸腾的开水一样,在翻来覆去地沸腾不止了。 是的,确实如此,这是一个热恋中的女孩。她在等人。她便是思波。她等的那个人 是我。 这时候,已是第二年的春天。虽然春寒料峭,但毕竟冬天过去了,大地醒来, 万物吐绿,一切都萌动着新的生机。就在这个温柔而又多情的季节里,在几次约会 之后,我和思波之间正式的恋爱关系,也确定了下来。 我们相爱了。我的人生在经历了一段长时间的灰暗色调之后,终于焕发出了一 种亮丽而多彩的斑斓。这是青春本来的颜色。我在电影学院的学习也有了长足的进 步。我把自己和思波一起搞的电视连续剧《梁山伯和祝英台》的剧本交了上去,班 主任老师看后,觉得很不错,就推荐给了学校,学校同样认定这是一个不错的本子, 正在决定是不是要投资拍这个片子,而有得到消息的投资人也闻讯赶来,私下同我 接触了几回,出的价钱很是令我咋舌。这段时间以来,我和头头也明显地疏远了, 一来是因为我和思波正在热恋中,每天放了学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匆匆往回赶,一 分钟都不肯耽误,只是想急着和思波早些见面,实在是再顾不上和他往来;二是因 为我在寒假中一口气做了几次大的活,狠狠地发了一小笔,有了自己的一些“客户”, 不再需要像头头这样一个中间人的角色,因此和他的关系一天一天疏远。当然了, 也不时全然没有联系,因为我还有一件事不能脱出他的控制,就是毒品的问题。我 为此一度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之中。 我现在已经不同,不再是以前的我。我现在是一个有人爱我的男子汉了。我是 一个有了爱情的人,必须对自己所爱的女孩负责。而第一步就是要放弃我现在秘密 从事的“职业”,这确实不能再做了。我的身体不允许我再继续干下去,我的神圣 的爱情更不允许我再做这样丑陋的事情。 我和思波确定关系的那一天,我已经暗暗发誓要洗手不干了。可是,这时我便 遭遇了毒品的问题。怎么办? 我问自己。如果不做了,凭此前攒下来的一些钱,再加上另找一份正当的工作, 生活应该说不会成问题,还是很过得去的。可是,这该死的毒品呢?现在,由于我 和头头的关系有一些紧张,他的那些朋友已经不是很买我的账,开始按每盒烟500元 的价格收费。这当然不是一个小的数目,而且更重要的是,我现在已经是一个彻头 彻尾的瘾君子,那种“瘾”发作的时间越来越长,两次之间的间隔却越来越短。一 次需要两三支烟,一天却又要发作一两次,有时甚至是三次。我觉得自己快要崩溃 了,如果不是思波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或者说是我走进了思波的生活,我想我早 选择了另外一种方式:自杀。是的,我怎么也想不到我会堕落的如此之快,在短短 的半年时间中,我由一个乡下来的纯朴少年,变成了一个男妓,吸毒者,同性恋, 从事着为人所不齿的秘密职业。我想如果说我刚刚来到这座都市的时候还是一个人 的话,那么我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鬼,一个十恶不赦的魔鬼。 我是这样丑陋的一个男孩,可是再丑陋不堪的男孩子也渴望爱情。正如不管怎 样的女孩,都在期待着梦想中的白马王子来到一样。我自己都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巨 大的勇气,那一天,当我和思波在长长的柳堤上,沿护城河向着前方漫无目的地遇 着时,正是她新年从家里回来的第一天。这天晚上,风不是很大,天也不是很冷, 河中的冰没有融化,路过沟里的积雪也还没有完全消解。我和思波走在河堤上,走 了长长的一段,好像争着说了很多的话,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说。事实上是她说了很 多,什么春节的热闹,父母的关爱,亲戚好友的来访,而我什么都没有说。 是的,我能说什么呢?我在春节的这一段时间没有回家,也没有自己一个人老 老实实找一个地方呆着。我原来想这么做的,而且在一家著名的酒吧预定了位子, 可是思波走后的第二天我就发现自己错了。我根本不能在没有思波的日子里安之若 素。那几天我像一只发情的公狗一样,四处做活,有时一天甚至三五回。我在做着 的时候表现出从来没有过的疯狂,因为我的眼前总在晃动着思波的身影,我想念思 波,我把自己的每一个客人都当做是她。那几天我以为自己会死掉的。我想我在潜 意识里是希望自己在思波回来之前死去,这是最好的结果。那是我第一次想到死亡。 可是,我挺了下来,只是,当春节过去,思波终于从家里回来,再见到我的时候, 我已经衣带渐宽,推摔得像一个印刷在农药瓶子上的骷髅一样,皮包骨头,只剩下 一副精神了。我们这个夜晚一直在走着,走啊走,后来我们便来到了河堤旁边的树 林中。天气很冷,思波冻得直打哆嗦,我也冻得腿和脚都很生痛,一阵一阵地抽搐 着,宛如要抽筋一样。 “思波,你冷么?”我颤抖着声音问她说,“天太冷了,时候也不早了,咱们 回去吧?” “嗯。”她回答说,下意识地点头答应着,只是脚底下却一动都不动。她娇小 的身子在黑暗中看来像是一棵树,一棵随时准备迎接狂风暴雨的小树,坚定,而充 满一种永远的期待。起风了,远处的田野中传来猫儿叫春凄凉的叫声。思波忽然打 了一个寒噤,说道:“好冷。”她在说什么。她是不是在向我暗示什么?这一刻, 我脑子里想了很多,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我只是大胆地问了一句,说:“我可 以抱你吗?——这样一来,你就不会冷了。” “嗯。“她说道。身子又是一阵的颤抖。在这样无边的黑暗中,我看不到她的 脸,不知道她的脸是不是红了。但是我的脸,却实在是比滚烫的烙铁还要炙热逼人。 我觉得自己都快烫得不行了。也紧张得不行,虽然说在那天游玩回来的途中,我已 经吻过思波一回,但那毕竟是在她已经睡着了,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之下。现在可 不一样了,她是毫不含糊地站在我的面前,而且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更加清醒。我 现在要过去了。我就要过去了。我过去了。 我走上前来轻轻地,将思波抱在了自己的怀中。黑暗真是一种最美好的东西。 它掩盖了我们两个人的羞涩,也朦胧了我们的目光。我将思波柔情万种地拥在怀中, 像是把一个燃烧的火球抱住了。她的身体是那么的绵软,几乎再也没有一点的力气, 马上就要倒下去。然而她又是那么地周身发烫,我的双手和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贴 住了她,我能感受到她正在用一种从来都没有过的巨大的情感在燃烧着自己。如果 我不阻止她,她在我的怀中会真的像一团火一样燃烧起来,最后化为灰烬。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低下头去,吻住了她冰凉的嘴唇的。她起初还有一些出自 本能的,微微的反抗,但是在我强有力的臂弯中,她还能躲到哪里去呢?她很快就 被我攫住了,她的嘴唇被我吻住,我吻了她。这一吻惊心动魄,销魂蚀骨。她的身 手颤抖得更厉害了,像是一片在风中飘零下来的落叶,一瓣在水面上随波逐流的花 朵。我疯狂地吻着她,我深情地吻着她。她逐渐有了反应,一双手用力搂住了我的 腰部,樱唇轻启,将灵活而又甜美的舌尖交给我。我使劲吮着她,彼此品味着对方 的津液。我们的两只舌头纠缠在一起。这样的感觉真是奇妙极了。她是你心爱的人, 现在她就在你的怀中,你能感觉到,你在吻她,你的身体和她的身体像是两棵树一 样紧密地贴在一起。她的乳房膨胀而坚硬,挤压在我的胸部有一种很具体的肉体的 感觉。这是渴望已久的感觉,在那一瞬间我什么都不想了我只是想抱着她,将她的 身体在我的胳膊里勒碎,融进我的骨髓和血脉中,将这一份最初的爱,纳进心底最 深的深处中。于是我一边吻着她,一边在嘴唇来到她耳边时,轻轻地对她说了一句 话:“我爱你。” 这是我第一次对一个女孩子说这样的话,当时的感觉真是难以形容,总之美妙 极了。我对思波说,“我爱你,在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爱上了你,我对你一 见钟情。”思波听了之后就哭了。她又一次在我的面前流了泪。 她呜呜咽咽哭了起来。她哭着主动来吻我,说道:“达达,我也爱你。” 我们长时间接吻,久久地拥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后来,我们一道便回了家。在最后站在门口的时候,我捏了一下思波的手。她 的手掌中全是冷汗,像冰一样的凉。 于是我知道,这是一个认真的女孩,她的用倩之深将会是超出我的想象的。 我们做了一对正式的恋人,彼此都尽情享受着对方刻骨的柔情,沉浸在像是蜜 糖一样甘甜而浓稠的相思之中。 我们有了更多的时间在一起,谈论文学,人生,一道来将我们共同的作品《梁 山伯与祝英台》进行下去。我们两个在那些日子里,写出了这部连续剧中最美丽, 最惊心动魄,最富有诗意的一章。我们互相都在向对方倾诉着自己的爱恋之情。我 现在是除了学校的功课要上,其余的地方哪里都不去。我只想留在家中,和思波在 一起。 这个春天就这么过去了。夏天来到的时候,我得到一个天大的喜讯,我的《梁 山伯和祝英台》的电视连续剧的剧本,已经在学校通过。学校领导对这个本子很重 视,决定由学校自己投资,来拍摄这部十二集的电视连续剧。为了促成我尽快完成 最后的几集故事的写作,学校还提前支付了我一笔不大不小的款子,算是创作的经 费,而且特批了我一个月的假期。这样加上暑假,一共是三个月。在这三个月中我 有足够的时间来安排自己的生活。当我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 的耳朵。要知道,这一学期,我们班上的三十多个同学,创作了不下五十部的长篇 电视连续剧。有的还是相当不错的,头头他们搞的一个叫做《红》的电视剧,甚至 在《剧本》杂志上做了三四期的连载,在社会上引起了一定的轰动效应。在这样高 手如林的环境中,我哪里敢抱一丝一毫的希望?我只是觉得应该为自己,也为思波, 写一个真正理想中的作品出来罢了。但是,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我的这部作品才多 了一种大家的作品都没有的特点,那就是真情。诚然,他们的作品有的是长篇巨制, 有的是模仿西方一些戏剧大师的经典之作而充满艺术的探索精神。但是他们都忽略 了一点,那就是电视剧的特点。电视剧和电影当然不同。电影素有“第七种艺术” 的美誉,首先强调的一点,就是它的艺术性,其次才是可看性。它的观众也和电视 剧的观众不尽相同。大致说来,看电影的都不会是社会上最广大最普通的一般老百 姓。这一点,只要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就可以证明。一部电影,不管你的名气有 多大,在都市中当然尽可赢得不俗的骄人票房,可是,一旦来到乡下,你就会发现, 除非是免费的下乡公映,否则,哪怕是像一斤猪肉一样,一两块钱的最低价位,肯 花钱自掏腰包来到电影院看一看的人,也是寥若晨星。说得再邪乎一点,看电影的 都是不看电视的。而看电视的,也有三分之二都是不会掏钱去看电影的。掏钱与不 掏钱,这就决定了看电影的就是看电影的,看电视的就是看电视的。这样,观众的 群体不同,也就决定了电影和电视在本质上的不同,它们是为两种人服务的,泾渭 分明:一种是阳春白雪,上流社会或者中产阶级,一种是下里巴人,最广大的劳动 人民。贵族们当然需要艺术,因此电影是要讲究一些技巧的,诸如象征、隐喻、反 讽、人与自然,还有音乐、灯光、编剧。 导演,一系列的组合与分工。而电视剧讲的只有一点,就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 而这种感情又有着最根本的一个相同点,就是一个“真”字。我想我正是把握住了 这一点。 不管怎么说,反正我的作品得到了学校的认可,我高兴得一塌糊涂。在班主任 老师那里领了钱,又得到了一个月的假期之后,我来到了教室,简单地收拾了一下。 我离开了学校。但是在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头头。是啊,毕竟他是 我在这个都市中最早得到帮助的朋友。尽管他只是在利用我,或者他在背后搞一个 什么样的阴谋也不一定。我现在已经通过从他的朋友的口中,隐约知道了他为什么 要拉我下水。他们自己本身都是吸毒,搞同性恋的,这在他们的圈子里是一种时尚, 但是他们的家庭对于这样的时尚自然不能接受。有的父母一怒之下,便断绝了他们 的生活来源,以此相威胁。他们于是便来到了社会上,哥们在一块成立了黑社会性 质的组织,吸毒、贩毒,组织卖淫嫖娼,提供场所搞同性恋,只要是赚钱的事,没 有不干的。而且他们一般在最后都是要教人吸毒的。他们用低价买进,再用高价卖 出,中间赚取巨额的差价,借以来敛得暴利,满足他们的私欲。可是,在知道了这 一点之后,我还是忍不住会常常想起他。虽然我知道他不是一个好人,虽然我现在 已经有了思波,但是,我还是想念他。在这种时候,我的心中总是会泛起一种温柔 的东西,象地层断裂般残酷壮观。这种东西,我不知道是不是“爱情”? 我在公用电话亭中,给头头打了手机。“是达达吗? 我就来。“他在电话那头说。我挂了电话,从兜中掏出一张一百的大票递给看 电话的老太太。她嘟囔着接过去,在阳光底下看了半天,确信不是假的,这才从箱 子里给我找了一大堆的零钱。我接过来,数也没数,就装在了口袋中。这时,我听 到在身后的地方有人喊我的名字。 “达达,”头头出来了,老远的地方就在喊我,他几乎是跑着过来,上前一把 抓住了我的手说,“达达,你这些日子都在干什么呀,呼你也不回电话,快急死我 了。”他不是一个轻易动感情的人,更不肯将自己的喜怒哀乐随便挂在脸上,但是 这一次,我看他是真的着急了。“我很忙,没有顾上跟你联系,”我的心中一阵热 乎,但是一想到思波,我的热情顿时又冷淡了许多。我有很多的话想要对他说,可 是,想来想去,也只是想想而已,终究没有说出来。我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 写了一个电视剧本,学校说通过了,我为此请了一个月的假期,正要回家去修改, 把后面的一部分写完。我是来和你说一声的。” 他愣住了,笑容凝结在他的脸上。我冷淡的态度对他来说显然是一个沉重的打 击。他的双手还在紧握着我的手,他松开了,一瞬间在望着我的时候,有一些失态。 “学校决定已经通过了,下学期一开始,就投资三百万拍摄我的这部电视连续 剧,”我没有理会他,自顾说道,“眼看接着就是暑假了,而等新学期一开始,我 就要跟着摄制剧组去拍电视,最快也要半年,说不定一年。等我回来的时候,只怕 该毕业了,所以,我在离开学校之前,想请你吃一顿饭,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见 面了。” 他答应了。此前我曾经几次提出要请他吃饭,他都拒绝了。但是,这一次,当 我提出“分手”,我想我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他没有再拒绝。事实上,他已 经不能拒绝。 “那么,我只能祝贺你了,”他显得很是沮丧,不知道是因为他的电视剧的本 子没有能够选上,还是因为我提出与他结束“关系”,更可能是因为二者兼而有之, 他的声音明显得有一些嘶哑,话语中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寂寞和萧瑟之意。他说道, “我可以问一下吗?你的那部电视剧叫什么名字?” “《梁山伯和祝英台》,”我说道,“一个古老的爱情故事,他们两个人相亲 相爱,生前不能在一起,最后变成了一对蝴蝶,也要在一起。” “爱情?”他忽然笑了,无奈而凄凉,笑容中隐藏着一种深深的绝望,让人不 敢正视,不忍目睹。他奇怪地看着我,说道,“难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所谓 的爱情? 那不过是一个美丽的谎言,一个人们自己欺骗自己的借口罢了。这样的故事, 怕是也只有你这样的人相信!“ “我确实相信这个故事,”我认真地说道,“而且我还相信,在现实的生活中, 一定可以找到这样一段美丽的爱情,地老天荒,忠贞不渝广我们一起搭车来到了” 唐人街“。这是一家著名的食府,在地下一层的大厅中,我们一走进来就迎面看到, 在大堂正中是一道古色古香的长廊,两边的墙壁上,是一幅用浮雕镶起来的巨大的 山水画,明朝张择端的传世名作《清明上河图》。一排排的木式的栅栏,石头难成 的假山地沼,一座座圆形的小亭子。散布在四处,未来回回的服务生,都是穿着清 一色唐朝人的服装。这儿是自助式的服务,我们沿着一排排各色各样的蔬菜、点心、 肉食、海鲜的食品架走过去,点了一些清淡的,又要了酒。这便在靠近石山的地方, 一个小巧玲球的亭子中坐了下来。 我点了一颗烟,雪白色的香烟,但不是那一种,而是“555”牌子的,这种烟的 价钱是10元一包。头头则还是老样子,将他那种白色的香烟又取出来,点上了一颗。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让我。一切都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我们两个人面对面吞云吐 雾,过了半天时间,谁都没有说一句话。 “达达,我知道自己不应该问这个问题的,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想要再问一问 你,”头头在他的那一支烟抽完后,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说道,“你是不是真 的相信爱情,我指的是像梁山伯和祝英台的那一种?” “当然了,”我想都不想,就回答说道,“我不是说过了么,这样的爱情一定 会有的,而且只要你真的去找了,就一定能找到。你为什么总是不肯相信呢?” “达达,”头头久久地凝视着我,看了很久,这才缓慢地说道,“不知怎么, 你使我想起了一个人。这当然不太可能,但是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你们两个人太 相像了,如果你们两个人能够走到一起,那才真正是一个现代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 事,一个新梁祝梦,你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次肯定用不着再化蝶了。” “没有化蝶,还算什么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我笑了,一边招呼服务生往 这边来上菜,一边对他说道,“我知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谁,一个女孩子对不对?” “不错,就是她,”头头当然知道我说的是谁,他点了点头,说道,“她在我 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她绝对相信爱情,说这世界上一定存在一种 像梁祝一样的爱情。她愿意付出一生的时间去寻找。为此,她放弃了上流社会的生 活,一个人离家出走,来到了这个社会上,孤身漂泊,浪迹天涯。从那以后,我没 有再见过她。 两年过去了,现在也不知道她找到那种美丽而充满诗意的爱情没有。“ “她叫什么来着?”我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来,那个女孩究竟叫什么,于是问 头头说,“我记得你说过,她是一个将军的女儿,叫——” “王点,英文名字是Spot,”他说道,“她出身在一个将军的世家,可是,为 了爱情她却甘愿放弃这一切,真是一个不可捉摸的女孩子啊!”他叹息着,不由呆 呆地出了神,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酒和菜都上来半天了,我们一口都没有动 过。 “那么,你后来到她家去,再没有打听到她的消息么?”我问他说,“这么长 时间了,她难道没有回过一次家?” “回过,”他回答说,“这个春节时,她回来了。我是从她的一些朋友处,得 到这一消息的,说她在家,让我赶快去找她。我那时正在外地,等我连忙从南方坐 飞机飞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又走了。她没有对父母说她现在做什么,在哪里住,只 是说她生活的很好,请他们放心。她说当她的下一个生日来到的时候,她就回家。 那时,她已经找到自己理想中的爱情了。” “真是一个用情至深的女孩子。”我也感叹地说,“如果有一天你找到了她, 一定要通知我,我倒要看一看,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孩?” 然后我们便又沉默了,久久无言。我们本知道应该再说什么。该说的话早已说 尽,就像一场宴会已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我们之间的一切,也该结束了。我站起 来,去前台结了账,然后走回到桌子前,平静地伸出一只手来,对他说道:“再见, 头头。” 他在这一瞬间的反应,是大大地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的。他先是坐着一动不动, 像是一个泥塑木雕的人儿一样,只是眼睛直直地看着我。然后,他就站了起来,那 么突然地,没有一点点征兆,像是一具装了机关的木乃伊,或者僵尸什么的东西一 下弹起来,紧紧地搂住了我。 头头在众目暌睽之下这么做令我很难堪,但是接着更加令人难堪的一幕发生了。 他将自己的嘴唇压在了我的嘴唇上,开始吻我。他的舌头一会儿在我的口中搅来搅 去,一会儿又攫住了我的舌头拼命地吮着,我都被他弄疼了。 我挣扎着,下意识地反应是想要摆脱他,可是,他的一双胳膊就像钢筋水泥一 样坚硬无比,死死地圈住了我。在他的怀抱中,我浑身的骨节都被勒得“咯咯”作 响,胸膛也快被挤碎了。 “头头,快放开我,”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着弄得手足无措,好半天才醒过 来,连忙躲闪着他的嘴巴,一边像是训斥一个孩子一样地对他说道,“不要这样, 让人看了多不好,快松手!” “不!”他却神经质一样地高声喊叫起来,说,“达达,我不让你走,你不能 就这样离开。”他显然什么都顾不上了。 这时,周围已围了一些人,饭庄里几乎所有的人都用惊异的目光看着我们。我 直觉得喉咙发烧,浑身滚烫,恨不得能够找个地缝钻进去。我想不管用什么样的办 法,我必须离开这里,离开他,他已经是一个疯子了。我便对他说:“头头,你先 松开手,放了我再说。” “我不,就是不松手,一松手你就走了,”他此时简直就是一个撤泼的女孩于 一样,根本就不讲任何的道理,也不听任何人讲话,只是死死地抱住自己的恋人, 像是这样就会留住一颗决绝而去的心一样。 我们僵持着,但是后来他冷静了下来,有些恢复了理智。他看着我,一双近在 咫尺的眼睛哀伤而凄凉,眸子中饱含了泪水。我无法想象他现在的这个样子。“让 我再吻你一下,就一下,”他可怜兮兮地哀求说道,“我保证,这是最后的一回了, 我会让你走的。” “但是你必须要放我走,我们也不能再见面,一切都结束了!”我无情地对他 说道。 他一个劲地点头。我闭上了眼睛。这一幕与电视电影中经常出现的那些情人分 手的镜头是何其的相似啊。在某一处公共场所,一对历尽沧桑,伤痕累累的情人, 终于不得不分手了。他们在最后的时刻泪流满面。一切都不可挽回,两个人吻别, 其中的一方闭上了眼睛,另一方缓缓地、小心地、深情地将自己的嘴唇凑了上去, 就像是一个初恋的少男少女一样,那么地笨拙而恐惧,那一双薄薄的鲜艳的嘴唇, 又是那样的冰凉。这是最后的心碎之吻,这是最后的爱情之吻。结束了,一切都结 束了,当爱已成往事,此情只待成追忆。过去的,不会再来,永远不再回来了。 我情不自禁地哭了。不为什么,只是为了这痛苦的爱情,是的,现在我明白了, 我想这便是爱情,我在最后结束的时候,才刚刚明白这一点。一切都已经太迟。 事情的发生是突然而迅速的。头头在上来吻我的时候,动作是缓慢的,嘴唇是 冰凉的。他的脸上满是泪水。 虽然我闭着眼睛,但是我从流进我嘴角中的咸咸的东西,知道了这一点。他的 这一吻与以前所有的都不一样,若即若离,好像只是礼节性地在我的嘴唇上碰了一 下。后来。 就在我的一往情深的接受这一切的时候,他突然一口咬住了我的下唇。 我直觉得嘴唇一阵疼痛便出了血。那一瞬间的震惊和愤怒是不能形容的,我这 个来自乡下的少年,那种潜藏在内心深处的野性,在这一刻突然爆发了。我几乎是 一种本能,一巴掌将他打翻在地。 “为什么?”我感觉到一股滚烫的鲜血顺着我的下巴。 脖子流下来,我抹了一把,手指缝间都立刻被染红了,“汩汩”的血在涌出,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冲着倒在地上的头头一顿拳打脚踢。我什么都不管 不顾了,咆哮着向他吼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却笑了。任凭鼻子中的血流在嘴唇上,渴了一身。 他的衣服被染红了,可是他看都不看一眼,他只是微笑地看着我,说道:“因 为,我要让你永远记住我,永远都忘不了我,”他在说话那一刻的时候,真是柔情 万种,美丽极了,他的风采像魔鬼一样残酷而迷人。他不慌不忙地看着我,“达达, 我爱你。”他说。 我呆了。我从来都没有像这样大受震撼。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子,白衣胜雪,满 脸的鲜血,掩饰不住迷人的微笑。他对我说,我爱你,他在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 是怎样的美丽啊!他一生的爱情,他漫长的等待,他无数次的望穿秋水,一次次夜 半惊魂,一次次午夜梦回,为的就是在这一天,对我说出这样的一句话。他说他爱 我。 他走了,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没有和我再说什么,甚至没有再回过头来看我 一眼,就那么走了。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最后只说了一句话:“达达,我们会再见 的,一定会再见!” 坐拥书城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