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艾梅坐在办公桌前,整理着自己桌上的病历。小丽推门进来,说有人找她。 医院长长的走廊上,缤纷的阳光斜射进来。走廊尽头的门静静地关着。 忽然,尽头的门被打开,阳光满满地挤进走廊,几十只鸽子踏着夕阳的光线, 抖动着翅膀向她飞来。 艾梅大吃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不知所措地惊叫起来。 同事们闻声从各自的办公室跑出来,望着满走廊飞舞的鸽子,不知道怎么回事。 鸽子在走廊里旋转飞舞。艾梅和医生们费力地捕捉,个个又滑稽又狼狈。 这时,走廊尽头的光影里出现了一个人,渐渐走近,原来是晨光。晨光微笑着 看着奋力捕捉鸽子的惊慌失措的人们。 艾梅拾起几片鸽子的羽毛,慢慢起身,抬头看着晨光。 晨光开心地笑着。 艾梅异常恼怒:“这恶作剧又是你干的吧?‘” 晨光仍是得意地笑。 “你能不能长大一点?你把这儿当成什么地方了?” “这是天使聚会的地方,也是天使工作的地方。” “你说什么?” “你们是白衣天使,它们只是长了翅膀的天使……” 艾梅无言以对。 小丽走到艾梅旁边,怯怯地问:“主任,鸽子已经全部抓住了,可是地上这些 羽毛怎么办?” 艾梅大喊:“赶快去找清洁工啊!” 小丽吐了一下舌头,委屈地和众人一起离去,并拿走所有被捉到的鸽子。 晨光见状大叫:“我的鸽子!” 艾梅生气地说:“你不要再来捣乱,这里是医院!” 晨光很无辜地说:“我没有捣乱,我只是想让你开心。” 艾梅说:“你这样我会开心吗!” 晨光说:“这些鸽子不是你最喜欢的吗?” 艾梅停了一下:“你不要再胡闹,请你马上离开!” 晨光一下子愣住,看着愤怒无比的艾梅,失落地转身离去。 长长的走廊只剩下艾梅,满地是散落的鸽子的羽毛。 艾梅刚回到办公室坐下,李欣就进来了:“我觉得你这几天,气色好多了!” 艾梅摸摸自己的脸颊问:“是吗?可能休息得比较好。” 李欣关切地问:“今天是周末,你怎么不出去约会呀?” 艾梅无奈地说:“算啦,我觉得那都是年轻人的事……” 李欣走近她,关心地说:“阿梅,你还年轻呀,别把自己弄得老气横秋的。” 艾梅长叹一声:“我现在这样子哪儿有心情呀?” 李欣劝道:“心情是可以改变的。阿梅,我建议你呀,正儿八经地去交一个男 朋友。女人呀,总是需要有人温存的,就像一盆花,必须经常浇水施肥。” 艾梅打趣道:“咱俩彼此彼此。” 李欣忙掩饰:“哎,刚才听说我那外甥又跑咱们科犯病来了,听说他在走廊里 放鸽子,没出什么事吧?这孩子从小就爱折腾,你别介意啊。” “没什么,我不会介意的……”艾梅说着,陷入了沉思。 晚上,艾梅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就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窗 外,晚冬的冷风摇动着枯干的树枝。忽然传来几声鸽子的鸣叫,她的那只白鸽站在 笼子里扇动了几下翅膀。 艾梅的眼前满是晨光的影子,驱之不去:——一歹徒见晨光护住鸽笼,飞起一 脚,将鸽笼踢向空中。鸽笼炸裂,鸽子扑拉拉抖动着翅膀飞向天空。几片鸽子的羽 毛从空中缓缓飘落在破裂的鸽笼上。晨光从地上坐起,一股鲜血从额头上缓缓滑下。 他推开艾梅,用衣袖抹了一下脸上的血迹,捡起破碎的鸽笼,并把散落在地上的羽 毛—一捡起握在手中。晨光转过身将手掌摊开,掌心里是鸽子散落的羽毛:瞧,天 使的翅膀。 ——走廊的门打开,艾梅推门进来,长长的走廊空无一人。尽头的门突然打开, 几十只鸽子踏着夕阳的光线,抖动着翅膀向她飞来。鸽子在走廊里旋转飞舞。医院 的医生在不停地捕捉,其中包括艾梅。晨光微笑着望着这些惊慌失措的人们。艾梅 拾起几片鸽子的羽毛,慢慢起身,抬头看着晨光。晨光开心地笑着:“你们是白衣 天使,它们只是长了翅膀的天使……” 想起对晨光的那种态度,艾梅有些后悔,毕竟晨光是那么爱自己,只是他总像 个长不大的孩子,表达情感的方式让她不能接受。她也许不该那么对他。她越想越 后悔,拿起电话。 晨光正坐在一个酒吧里闷闷不乐地独自喝酒。 手机的铃声响起,晨光拿起来看看屏幕,按了一下又把手机放下。 马强匆匆走来,坐下问他:“又跟我借钱啊?” 晨光烦躁地说:“你除了钱没别的了。” 马强看着他,笑了:“看你小子这德行,是不是跟梅表姐吵架了?” 晨光苦笑:“吵架了就好了。” 马强问:“怎么着,分手了?” 晨光拿起酒杯肥酒一口喝下去:“可能吧。” 马强一愣,拿起酒瓶,给自己和晨光斟满酒,举起杯子:“兄弟,我得祝贺你 啊,来干一杯!” 晨光不语。 这时晨光的手机又开始震动,他没有发觉。 晨光不接电话,艾梅很失望,她放下电话出了门。艾梅跑出院门,站在路口中。 清冷的街道上空无一人。艾梅向夜的深处跑去,走到晨光家门口,用手轻轻敲动房 门。屋里无人应答,艾梅用力敲门,仍无应答。艾梅在门前的台阶上坐下。晚冬的 风有些凉,艾梅立起自己的衣领,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又给晨光打电话,电话里传 来接通的声音,但无人应答。 酒吧里,长发的女歌手仍然唱着忧伤的老歌,酒吧里的客人已经都走光了,轻 柔哀伤的音乐在酒吧间弥散。 马强举起酒杯对着晨光:“人生如梦,悲欢几何。” 晨光举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但目光仍然注视着桌上放的手机。手机无声无息, 只有指示灯在明明灭灭地闪。 马强拿起自己的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你小子有点心不在焉啊。” 晨光桌上的电话又闪烁起来,有艾梅的电话打进来。马强拿起晨光的电话: “喂?” 晨光冲过去把电话按掉:“你想干吗?” “兄弟,我知道你的心思不在这酒杯里。” “那我的心思在哪儿?” “都在电话的那边。” 晨光抢过电话把电话握在手里,查看手机上的未接电话号码。 马强安慰晨光:“兄弟,女人就是一件衣服,别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晨光不耐烦地说:“什么话?” 马强笑了:“你说什么话?哪儿有人跟衣服较劲的?” 晨光懒懒地说:“衣服太贵,我买不起啊。” 马强调侃说:“你这件大衣服不是白送的吗?大是大了点,可穿起来暖和。” 晨光手里的电话依然在震动。 马强还在絮叨着:“衣服如果不合身,就换件穿穿。我觉得你和那个……整个 就是老牛吃嫩草……” 晨光猛地站起来,把酒杯摔在地上:“听你絮叨一晚上了,你才是老牛呢!” 说完,他冲出酒吧。 晨光独步在清冷的街道上,神情落寞。忽然手机又震动起来,晨光拿起电话, 阅读信息。他这才发现屏幕上有无数个未接电话。他打开留言箱,发现艾梅的一句 话:“老师,对不起,我在门口等你。” 他欣喜万分,抬起脚向夜色奔去。 白云坐在台阶上,在寒风中战抖,见走过的人中,没有晨光。艾梅失望地低下 头,一阵冷风吹过,艾梅把大衣裹紧,目光望着远方。艾梅看看表,时针指向12点。 冷风里,艾梅仍然坐在台阶上静静地等。 晨光临近家门口,远远就看见艾梅在家门口坐着。 晨光走到艾梅近前,艾梅抬起头看着晨光笑了,她的笑里有愧疚,有哀怨,又 有爱怜。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等你呀。” “半夜来了坏人怎么办?” “那我就打他。” 晨光感动地笑了,拉起艾梅的手,两人相拥着回家。 晨光给艾梅端了一杯热茶,让她暖暖身子。艾梅坐在沙发里,披着晨光的外套。 晨光说:“你等了多久?” 艾梅望着他:“我也不知道。” 晨光不说话,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打开喝了一大口:“我如果不回来 呢?” 艾梅坚定地说:“那我就一直等。” 晨光语气平静地说:“没想到你会来看我。” “今天的事都是我的错,你走了之后我才明白,所以现在向你道歉。” “不是你的错,我当时只是想让你开心,别的我什么都没想,给你添麻烦了。” 艾梅眼眶里有些湿润:“别这么说,这么说我会难过的。” 晨光坐在她身旁,把头埋进了她的怀里。 夜总会的包间里,马强在唱着歌:我承认都是月亮惹的祸,那样的月色太美你 太能喝…… 白云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马强看着她:“白云,我替你出气了,你怎么还不痛快呀?” 白云又喝了一杯:“你那两兄弟到底把他怎么样了?” 马强说:“还能怎么样?顶多捶一顿呗,你又没让我把他胳膊腿都卸了,要不 是我那两天出差,肯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白云想了想:“谁让他们打人了?” 马强愣了愣:“嘿,不是你让我替你出气的吗?你又心疼了?” 白云急了:“他们到底把人打成什么样了?” 马强淡淡地说:“没多重,就拍了他几板砖。” 白云把酒杯摔在地上,大叫:“我就是想让他们吓唬他一下,也没想真打呀。” 马强推脱说:“他们可不管这个,人没打残,这算是轻的了。” 白云哭起来:“他们下手怎么那么狠啊?” 马强很纳闷:“嘿,我说你哭什么呀,那小白脸到底是谁呀!” 白云停住哭:“那你就别管了。” 马强安慰她:“好啦,好啦,来,酒是好东西,干!” 白云哽咽着,醉意已浓,带着哭腔说:“我真的没想打他,就想吓唬吓唬他。” 马强与她碰杯,白云猛地将一满杯酒一饮而尽。马强瞄着她,轻轻地把酒杯放 在桌上。 音乐变成摇滚乐,白云眼里噙着泪,她猛地站起身,跟着音乐疯狂地扭动。 马强坐在沙发上看着她,酸溜溜地说:“哎,你今天可够疯的呀……到底为了 谁呀?” 白云边跳边说:“反正不是为了你……” 马强说:“可我关心你呀!” 白云生气地说:“要关心我,就别问!” 这天晚上,白云喝得烂醉如泥。马强在她身上下了那么大功夫,她却并不那么 领情,马强越想越觉得心理不平衡,正好白云喝醉了,他想他得干点什么。 马强开着车把白云带到了自己的别墅。到了别墅门口,马强把车停下来,看看 白云,又拍拍她的脸颊,她动也不动,口里喃喃地嚷着要喝酒。马强把她抱到自己 的卧室里,放在床上,脱去她的鞋子。白云翻了个身,嘴里喃喃着:“我还要喝, 给我酒,我再喝一杯。”马强脱去自己的外套,扔在一边,坐在床上,俯身去亲吻 她。白云挥手拨开他,嚷道:“不要,不要,我要喝酒。”马强笑了笑,他站起来, 把灯关掉…… 第二天一早,白云独自躺在床上,她睁开眼睛,有片刻的困惑。她望着半开的 窗帘,突然坐起来,她愣了一下,继而抱着膝痛哭起来…… 马强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抽烟,一脸的满足,白云从他身后的楼梯上下来。 马强回头看见她,忙讨好地说:“你醒了?饿了吧?用早餐吧……” 白云静静地走到桌前,神情有些异样,问马强:“昨天到底怎么回事?” 马强回避着她的目光:“没怎么回事啊。” 白云突然哭了:“那我怎么会躺在你的床上?” 马强低下头去:“我也躺在我自己的床上。” 白云一下子将摆满早餐的桌子掀翻。 马强躲闪着:“亲爱的,别生气,你看不出来吗,我是真心爱你的!” 白云歇斯底里地大声喊:“我让你爱!”说着,捡起东西朝马强砸去,很多器 皿被打碎。马强不停地躲闪,无处可躲,只好推开门逃到院子里去,拖鞋掉了他也 没知觉。他光着脚站在冬天的冷风里。 白云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和满屋砸碎的器皿,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黄昏夕照,白云一个人在修理厂门前徘徊,不时地向修理厂门口张望,情绪沮 丧而又低落。 突然有人拍她的肩膀,白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赵海:“讨厌!干吗?” 赵海忙赔笑:“我就因为高兴呀。” 白云十分厌烦地说:“有什么可高兴的?” 赵海高兴地说:“小蜜蜂又飞回花园了。” 白云不高兴地说:“我说过不许你叫我小蜜蜂!” 赵海:“不叫小蜜蜂,咱叫蜜蜂行吗?” 白云“扑”一笑:“没空跟你贫。” 她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住,转过身问赵海:“他在吗?” 赵海装糊涂:“他是谁啊?” 白云有些恼,大声说:“装什么蒜啊你!” 赵海赶紧满脸赔笑,低三下四地说:“我哪儿敢装蒜啊?我已经看你在这儿转 了半天了,想见他就大大方方进去吧,干吗不好意思?” “我不想进去。” “哎哟,你还害羞呀?” “少废话,叫他出来。” “今天还真不成,他出去赛车了。” “那干吗不早告诉我?” “那你也没问我呀。” “那我走啦。”白云说完,脸上有些失望,眼泪已迅速盈满眼眶。她咬紧嘴唇, 毅然转身,大步向前走去。她独自一人匆匆地行走在街上,旁边不时有行人和车逆 向而来。夕阳灿烂得让人有些伤感。 赵海从后面追了上来:“哎,你怎么啦?” 白云不耐烦地说:“你让开!” 她接着往前走。 赵海又从后面追上来,追到白云前面,用双手拦住去路,着急地问:“怎么啦? 你说啊!” 白云愣愣地站在那里,咬着嘴唇不说话,突然跪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赵海有些慌乱,不知所措:“别吓唬我!怎么啦,别哭啊!” 旁边有车经过,有人走过,白云边呜呜地哭,边语无论次地说了马强昨天晚上 侮辱她的经过。 赵海呆呆地听着,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阴沉。他气乎乎地跑到汽车修理厂,在屋 里翻着东西,嘴里嘟哝着:“这姓马的,连我哥哥的女朋友也敢欺负,我废了你!” 他从零件堆里找出一个一尺多长的钢管,插在自己的腰里,站定身体,把夹克 服的拉链缓缓拉上,点燃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在玻璃的影子里仔细地端详着 自己。他看到一张怒目圆睁的愤怒得变了形的脸。他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拉开门, 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一样冲了出去。 林风走到家时,赵海头上缠着纱布,双手插在袖子里,正蹲在门旁等他。门前 的那盏路灯昏昏暗暗、明明灭灭地闪着,使光影里的赵海显得有些孤立无援。 林风卸掉头盔,向自己的房门走去,看见了蜷缩在门旁的赵海,大声问:“大 冷天坐在这儿干吗?” 赵海听见林风的声音赶紧抬起头站起身:“哥,你回来了。” 林风发现了赵海头上的纱布,看他脸上也青一块紫一块的,关切地问:“你这 是怎么啦?” 赵海带着哭腔儿:“哥,没事。” 林风问:“那这是怎么弄的?” 赵海倔强地一甩头:“没怎么。” 林风有些不耐烦:“不愿说算啦。”转过头不理他。 赵海小狗似地跟在后面:“哥,等等我。” 林风脱下自己的训练服装,把头盔放好,走进厨房,从碗柜里拿了些吃的。赵 海屁颠屁颠地在后面跟着。林风也不说话,把菜盘放在桌上,独自饮起酒来。 赵海小心翼翼地坐在林风对面:“哥,我也喝一口行吗?” 林风仍然不说话,独自饮酒。 赵海见林风不说话,自己把酒瓶拿过来,倒了一杯酒,举杯欲饮。林风把酒杯 抢下来,喝道:“受了伤不能马上喝酒,知道不知道?” 赵海一下愣住了,酒溅了他一身一手,他呜呜地哭起来。 林风大声咋呼赵海:“瞧你这窝囊相,哭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赵海边哭边说:“都是姓马的,这王八蛋……” 林风再问,赵海什么都不说。 清晨,赵海躺在床上睡得很香,头上缠着纱布,嘴微微张着,口水顺着嘴角流 在枕头上,一只脚翘在床沿上,无声无息。下铺的林风却一夜没睡,他不停地抽烟, 旁边的烟灰缸里已堆满了烟蒂。他抽完了又去拿烟,发现烟盒已经空了。他把烟盒 捏瘪,扔在桌上,掀开被子,翻身下床。他冲了个冷水澡,戴上头盔,骑上摩托车 直奔马强的公司而去。 到了那座写字楼前,林风停下来,发动机火都没熄,气冲冲地就要上楼。 这时马强正踌躇满志地从一辆跑车里走出来,向写字楼走去。林风挡住了他的 去路。见是林风,马强吓了一跳,倒退了几步。 林风没说话,将头盔从头上摘下,一步步逼向马强。马强一步步地退着:“你 找我有事吗?” 林风不说话。 马强这时已经绕到写字楼前面,林风伸手去抓他的肩膀,马强大声叫保安,写 字楼门口的保安闻讯出来,将林风按住。因保安人数众多,林风无法挣脱。马强站 在林风面前,对众保安说:“放了他。”又走到高高的台阶上,傲慢地对林风说: “有话咱们可以好好说嘛。” 到了办公室,马强坐在林风对面,众保安和马强的手下站在马强的后面。马强 先发制人:“昨天的事真不怨我,你那个小兄弟跟疯了似的,我刚一出门就给了我 一棍子。”他说着掰开衣服,肩上有一条青紫的印子:“这小子,出手够狠的。” 林风气愤地说:“我的兄弟我知道,他绝对不会乱来,你肯定是招着他了!” 马强说:“我就是修车的时候跟你们见过几回面,你都在啊,我什么时候招着 他啦?” 林风冷冷地问:“你真没招惹他吗?” 马强不屑地说:“我这种人怎么会招惹到你们?我们根本不是一个阶级。” 林风无言,冷冷地看着他。 马强一挥手,身后随从递过来一个包,马强把包拿在手里:“我这些兄弟出手 是狠了一点,但他也打了我一棍子,我这人不愿意和任何人结仇。”说着,从包里 拿出一万块钱推向林风:“我陪他医药费,我们扯平了,好吗?” 林风看了看推到自己面前的人民币,那是整捆的没有打包的1 万元。他拿起来, 将捆钱的纸条撕断,甩手撒向天空,站起身扬长而去。 这天,郑剑平的绿化带方案终于获得通过。这让他欣喜万分,因为他没想到市 里下了这么大决心,决定在这座城市的周围,开出一条绿化带。可他没想到,红线 一划出来,他未来的老丈人家就在这条红线上,也就是说,艾思几家必须要拆迁了。 同事们议论纷纷,都说这下悬了,你老婆还不跟你急呀。 郑剑平颓然地倒在椅子上。突然电话响了,一同事接听了,然后把电话递给他 :“说谁谁就到,是你们那位吧?” 郑剑平接听电话,传来艾兰的声音:“剑平,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郑剑平茫然地问:“什么日子?” 艾兰的声音:“想想。” 郑剑平想了想:“我知道我有错,想不起来。” “下了班我去找你,你就知道了……” 火锅店对面是一家西餐厅,艾兰站在西餐厅门口等候。 郑剑平匆匆走来,看见她,就说:“哎,兰兰,到底是什么事啊?” 艾兰看着他不说话,拉起他往西餐厅走去。 郑剑平边走边挣脱:“哎哎哎,这是去哪儿啊?告诉你西餐又贵又吃不饱。” 艾兰停住脚步一甩手:“那你说去哪儿!” 郑剑平拉起她的手:“跟我走,又便宜又实惠。”就把艾兰拉到了火锅店里。 火锅店里拥挤不堪,嘈杂的人声不绝于耳。 郑剑平大口大口地吃着,艾兰坐在他对面漠然地看着他。 郑剑平抬头问:“怎么样?好吃吗?” 艾兰面无表情:“不好吃。” 郑剑平一愣:“嘿,你根本就没吃啊。” 艾兰看看四周:“你看这什么环境嘛,闹哄哄的……” 郑剑平把筷子一放:“哎哟,我忘了。你喜欢安静……要不咱们换个地方?” 艾兰有点恼怒:“就知道吃,忘了我今天为什么约你啦?” 郑剑平想了想,一拍脑袋:“哦,忘啦,忘啦,8 年,8 年了!” 艾兰看他一眼:“哼!亏你还记得!” 郑剑平停住筷子:“怎么,你不喜欢火锅?……” 艾兰又不高兴地放下筷子:“沙拉和涮羊肉,你应该知道我喜欢什么。” “各有各的味儿,我觉得都挺好吃的。” “算了算了,说也白说,反正你也不懂……” “哎,我是不懂,可咱俩都快结婚了,还讲究这些干吗?” “所以说你不懂,这情人呀,是一辈子的事儿,不在于结不结婚,我可不想跟 个不懂感情的人过日子。” “你是说,我对你……没感情?” “至少,你不懂得怎么表达……” “这感情就放在那儿了,还用得着表达吗?” “所以说,你不懂嘛!” “那,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觉得,我今天也够意思了,还没下班,就早早跟 你来这儿,想请你吃火锅,你还说我什么也不懂……” “哎呀,问题就出在这吃火锅上……” “问题?什么问题?” “你不嫌烦啊!跟这么多人混在一起吃什么火锅,能比得上在对面的西餐厅里, 伴着烛光,听着音乐,享受那份幽雅吗?你长这么大啦,怎么连情调都不懂?你脑 子里怎么就那么一点内容?是不是跟你结了婚,我就得变成老太太?你知道吗,我 有一个女朋友,都30多啦,人家还玩滑板车呢。” 郑剑平呆了呆,放下筷子,嗫嚅着说:“你知道我这人只会设计图纸,哪儿会 设计生活呀……那你说怎么办?还有什么弥补的方式?要不我们就赶快换地方,反 正现在还早……” 桌上的羊肉已吃了一半。 艾兰不动:“算了,我现在哪儿也不想去了……情调这东西就是不经意的安排, 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郑剑平急了:“那你到底……到底想要什么?” 艾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郑剑平更加不知所措了…… 吃完了火锅,两人闷闷不乐地回到新房里,并肩坐在阳台上。 郑剑平问:“怎么,还在生我的气?你才发现,你就要嫁一个俗人了?” 艾兰叹道:“唉,今天我才发现,我想吃西餐,你想吃火锅……” “不就是口味不一样吗?” “口味就很说明问题……” “那以后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别打岔,哎,我问你,你到底爱不爱我?” “这话说的,这新房子,不是咱们俩一起买的吗?你都要嫁给我了,还怀疑我?” “是呀,我突然想到,你还从来没认认真真地说过一句你爱我呢?” “就这么回事?” “是,我就是这么想……想亲耳听你说一句。” “这……怎么说好呢?” “你别想吃又怕烫着,说这话有什么困难的?” “你这不是,不是有意为难我吗?我知道我这人嘴笨……” “笨到连一句‘我爱你’也不会说!” “你实在要我说,那我就说……” 郑剑平脱口而出:“我爱你!” 艾兰突然站起来:“你骗人,想都不想,‘我爱你’是随便说的嘛?” 郑剑平苦笑着。 艾兰说:“你认真地跟我说,你到底爱不爱我?” 郑剑平想了一会儿,一字一句地说:“我爱你。” 艾兰说:“你根本就不爱我!” 郑剑平问:“为什么?” 艾兰说:“你要爱我的话,还用想这么半天!” 艾兰从阳台冲进新房,随手把刚贴上去的贴墙纸撕下一大块,往地上一扔。 郑剑平冲进来,伸手抱住她:“哎呀,你闹什么别扭呀?不就一句话吗?” 艾兰生气地说:“没劲!你现在怎么说也没用!” 郑剑平:“那…… 艾兰突然流下泪来:“你没有带着感情说……其实,从你这次一回来,从你一 走进这间新房,我就看出来了。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反正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跟 我在一起的时候,你总是心不在焉的!说,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郑剑平一怔:“我?有什么事情瞒着你?” 艾兰说:“反正你就是不把我放在心上!今天更明显,8 周年纪念,你偏要请 我去吃什么火锅!你不知道我喜欢安静啊?” 郑剑平忙说:“今天我全错啦,我忘了,你有洁癖……” 艾兰哭道:“好啊,你还取笑我!我讲卫生不好吗?我这人就是讲究!” 郑剑平忙说:“你看,你这就扯远了。我哪儿是这个意思?” 艾兰吼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郑剑平忙说:“你看,不就一个纪念日没过好吗?我给你写个书面检讨,今后 我一定注意,一定提高自己的生活品位,一定跟上你的浪漫情调,行不?” 艾兰喊道:“不,你今天已经破坏了我的情绪,彻底破坏了我的情绪……而且 不只是今天,我怀疑你,你从来就没重视过我!” 郑剑平不知所措:“那、那怎么办?你说怎么办?” 艾兰跺脚道:“我们别再凑合啦,反正你也不爱我……” 郑剑平忙说:“你看,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艾兰哭道:“你不爱我,现在我也不爱你了!” 她转身跑出房间,郑剑平慌忙追出去:“哎!兰兰,兰兰!你回来呀…” 郑剑平跑出来,街上已空无一人,他急了,大声喊:“兰兰!你跑哪儿去了? 回来,你快回来……” 四处无人应答,他想了想,又沿着这条街追去。 他走后,艾兰从藏身的地方出来,看看他,张口想叫住他,他已跑远。 艾兰绪缩在桥栏杆下,郑剑平喘着气从她身边跑过,没看见她,无可奈何地站 住了。艾兰看见了他,却没吭声。郑剑平正要跑过她身边,突然回头看见了她,猛 地站住了。艾兰泪流满面地站起来。郑剑平走到艾兰面前,蹲下身,用手擦了擦艾 兰脸上的泪水说:“别哭了,你又不是小孩了。” 艾兰撒娇地说:“还不是都怪你……” 郑剑平忙搂紧她:“好好好,都怪我……今天的事,都怪我,以前的事儿,也 都怪我,这下行了吧?别再生气了,啊?” 艾兰仍在撒娇:“本来嘛!” 郑剑平站住,亲了她一下:“你们女人真敏感。” 艾兰问:“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郑剑平说:“其实那是工作的事,我自己也决定不了。” 艾兰叫起来:“什么事儿?工作的事儿也得告诉我!” 郑剑平望着她:“环路上要建绿化带,你们家那一带全得拆迁。” 艾兰大惊,郑剑平果然有事瞒着她,她爸是不会同意的,又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