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这是宣泄,还是复仇? 莫小姐来了,她从地毯上走过,像一个幽灵通过,她走到钢琴边上,弹出第一 个音节,蓝玉觉得有一颗冰凉的水珠落在她滚烫的皮肤上。琴声起来了,是那么优 雅,又是那么高傲,它一出现,就决绝地要把人间任何乐声都压倒,它表现的不是 春天,不是夏天,却是凛冽的冬天,而现在只是深秋,而她的琴声却提前进入了冬 天。在扬扬洒洒的风雪中,一个孤独的灵魂在跳舞。她的舞步只有蓝玉读得懂。弹 钢琴的女人是怎么用乐声把她的心灵表现出来的? 酒喝得差不多了,菜也吃得差不多。黄大鲸就令人撤席,同时关掉所有的电灯, 点起一支支大蜡烛,烛光升起,投下一个个摇曳的影子。琴声起来了,在烛光中间 潺潺流动。黄大鲸说:“蓝玉是舞蹈明星,能和她跳舞是我们的荣幸。我们每个人 都请她跳一个舞。” 就有客人上来请蓝玉跳,那人还没有她高,没有放舞曲,就随着琴声跳,她眼 前老是有一个人影晃动,背驮着石头,一步步向山上走去。琴声不对了,突然强烈 起来了,成了冰河上的一阵狂风,旋转着,呼啸着,似乎要冲倒一切阻拦它的东西。 蓝玉受了感染,她拉着那人拼命地旋转,滑过大厅,从一个角落转到另一个角落, 烛光在她的眼前飞旋,血红的,一朵一朵,腾挪跃动,那是血红的天鹅和蓝玉一起 在跳舞。那人吃不消了,脚步踉跄,嘴里喊道:“慢一点,慢一点。” 她看见弹钢琴的女人扑在琴上,肩胛高高地耸起,像两把刀。那人几乎是被蓝 玉拖着转,她一松手,他晃了晃,倒在地下。 黄大鲸向她走来,他沉着地架起她的手臂,另一只手勾住她的腰。旋转开始了, 这是真正的旋转,四周的一切都飞起来了,蜡烛在飞,窗帘在飞,桌子、钢琴和弹 钢琴的女人都在飞,所有不会飞的东西都在飞。她不会停下来,她要同他一起转下 去,看谁先倒下去,她曾经是舞蹈演员,不会输给他。这是宣泄,还是复仇? 琴声又是一变,那是撞击,是冰山和冰山的撞击,是大地的碎裂。莫小姐站立 起来了,宽大的衣衫从肩上滑落,剩一副骨架,她攥紧两只拳头,往琴键上猛砸。 黄大鲸突地收步,但惯性太大,顺势滑了好一段,他喊道:“抓住她,抓住她!” 蓝玉看见两个男侍者上来,抓住她两个拳头,莫小姐挣扎了几下,挣不动,就乖乖 地被他们带走了。蓝玉已经站稳了,但心灵深处还在转。 爱上不回家的人 英聪在学校一连打了3 个BP机,都没有回音。她生气了,这个李天逸怎么搞的, 你要找他,他就好像躲到天外去了。吃过晚饭,才接到李天逸的回电。她问:“你 在哪里?”他无精打采地说:“在家里。”他们约好在中心广场见面。 英聪回宿舍放了书包,拿了妈妈给的钱,奔出校门,直上中心广场。李天逸已 经来了,他站在一棵大树下,两臂抱在胸前,英聪觉得他的这个姿势好帅。她说: “这些天你干什么去了,老是找不到你。”他没好气地说:“我也不知道干什么去 了,有一首歌,我爱上了一个不回家的人。笑话,不回家的人这么好爱吗?”她说 :“爱一个人,管他回家不回家。告诉我,这些天你干什么去了?” 他说:“你真想知道吗?好吧,告诉你,我做了很多事,我去看我的爸爸了。 他可怜极了,手都破了,还抬那么大的石头。我发誓,他一辈子没干过这么重的活, 可是他发了疯一样干……”他说不下去了,身子打着抖。英聪心里好难过,她伸出 一只手,放在他的后背上,悄悄地抚摸。他在自己的感情中,没有马上发现,等他 察觉了,闪开身子。“第二件事嘛,我去了剧组,没有别的路,我只得厚着脸皮去 找他们,他们说,我们这里人太多了,你再到别的地方找找,如果真的找不到事, 那就回来,拍一个大戏总要人搬搬弄弄的,好像我已经是一个乞丐了。”英聪心中 也有沉重的叹息,她以为,凭他的风采,演一个主角都可以,为什么恶运就像一条 狗一样咬着他呢?她说:“没关系,将来你一定会上银幕的,成为中国的道格拉斯、 中国的莱昂纳多,一定会的!”她声音热烈、欢快,却听到他一连串的冷笑。 -------- 深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