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嫁人是多重冒险(1) 三、嫁人是多重冒险 婆婆生下来时叫王贝贝,以后叫王小美,以后又叫王雅美,生活在上海的一 个20多口人的大家庭里。她的父亲是个英属银行职员,她很早就离家去了北京读 书,最后在北京嫁给了一个青年画家。当时,她毫无荣华富贵的野心,也没有真 正的目标。她只等着生活给她的赐予,带着漂亮姑娘饱满的情绪,随波逐流。她 的运气是惊人的。她到香港探亲,吴姓富家子弟中最精明的一个——吴文轩在一 次旋风式的风流韵事中抓住了她,同她一起私奔到美国的埃克尔顿。这场婚姻以 其灰姑娘般的情趣吸引了小报的读者。婆婆没有施展什么诡计,只是出于疏忽, 马上就怀孕了。婚姻从开始到结束只有一年半时间,这使吴家人感到很宽慰,但 婆婆这时不仅有了吴家的第一个继承人,而且拥有了香港史上最大的一笔离婚案 判决财产。自从有了这么大一笔财产后,婆婆就研究一切经济新闻。她用以前阅 读闲话专栏的热情阅读股票市场信息。在她的经心策划下,她不仅入主医药、地 产、矿山、银行等行业,还让她离婚时的财产不知道翻了多少倍。几年后,她成 了香港商圈新兴的知名人物。通过请专人进修法语,她的上流社会口音明显提高。 直到此时,她跟她的家庭都没有多少联系;她跟青年画家丈夫也没有多少联系; 他们不了解她现在的生活和远大的志向;她对于家庭或者原来的丈夫的那种生活 态度和生存处境感到十分难堪。在她生下吴锦恒不久更名叫吴云荻,用一个比较 华丽的名字取代了原来那个跟家庭以及青年画面家有联系的名字。这时,她彻底 地与家庭和过去的婚姻疏远了。不久,她粗糙的大陆口音就被一种经过精心雕琢 的、有教养的优雅的腔调所取代。40岁,吴云荻从一个上海平民彻底转变成了世 俗的社会名流。经过残酷的竞争她迅速地攀上了商界最高峰。 在吴锦恒的父亲吴文轩的长治公司漫长而辉煌的历史上,大部分时间是由两 个家族负责经营:相互通婚的吴氏家族和宓氏家族。吴氏和宓氏家族的成员共同 经营了100 多年,过了大约70年,林氏家族的林效铨成为合伙人并一直持续至今。 最早的吴氏——吴启东从上海迁移到香港。一开始他做小生意为生,两年后成为 小店主,在那里,吴启东与18岁的宓美荣相识并结婚,凑巧的是,宓美荣也是从 上海迁居到香港的。他们一共生了四个孩子,吴启东的第三个孩子落生后,在松 榕街上挂立起了招牌:长治公司,经营票据(IOUS)的经纪业务。就这样,吴启 东创建了20世纪世界上万千银行之一的企业。 吴启东的儿子吴天泰迷恋欧洲的一切,他认为只有长治公司扩展海外,香港 客户才能享受到完整的服务。他来到伦敦,拜访了著名商业银行克莱沃特,与之 建立联系,两公司建立了共同账户并成功地运作了好几十年,吴天泰成功地收购 了二三十个地产医药食品矿山公司。到了1976年,长治的海外部门的利润已达到 3 亿美元。此后,吴天泰的儿子吴加利把交易业务的风险带进了长治,并因此把 公司带上了一条与吴天泰时代截然不同的道路,逐年赢利的数字超过了以往几十 年。吴加利是个没有耐心的人。他不允许公司开十五分钟以上的会,听不进交易 经理向他解释每一笔大宗交易。 他总是这样吼道:" 停!你到底是想买还是想卖?别浪费我时间!" 吴加利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子吴文轩与婆婆私奔结婚,生下吴锦恒。吴 加利反对这桩婚姻,他跟儿子的谈话不过两分钟。吴文轩试图向父亲解释:" 爸 爸,离婚不是件简单的事……" 吴加利说:" 我不管,你离还是不离?别浪费我时间!" 在股市交易关门后的一小时内,公公与婆婆办好了离婚手续。吴加利——婆 婆的公公为了吴锦恒这个长孙的未来想出了一个创新的离婚安排,由婆婆代年幼 的长孙管理吴家的一处祖居——流水花园,并把相应的公司股份带着价格风险和 赢利机会分别记入了婆婆和吴锦恒名下。刚开始婆婆不懂证券交易,连一单交易 都无法完成,关键时刻吴加利这个做公公的又来了次大胆介入,他让已经找到的 买主买下婆婆的大宗股票,让婆婆终于明白了置身于巨大的信息流和交易流,长 治公司在寻找交易对象时占据的有利地位。 婆婆在长治公司衍生的久安公司当了10年舵手,此后她又将公司扩展海外投 资大陆,把久安发展成一个庞大的跨国公司。这是她取得的最高成就。吴文轩将 吴锦恒送出国留学,学成之后婆婆将久安公司交给吴锦恒打理,让吴锦恒开始他 在久安的新时代——吴锦恒时代。我开始跟吴锦恒约会的时候,正是吴锦恒步入 久安的第18个年头。 在外人眼里,嫁给吴锦恒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却不知,与吴锦恒这样家庭 背景的人结婚,要伺候的岂止是吴锦恒一个人的眉眼,那是全家上上下下不知多 少人的眉眼啊!以我的心性和成长背景,完全应付不来。可是在当时,吴锦恒爱 我,我相信吴锦恒为了爱我每走一步都会让俗世凡人大跌眼镜。 婆婆对我是不满意的。做为一个母亲,她尽量让儿子只接触一些有身份的年 轻女性,这些女孩都来自与她的家庭地位相等的那个世界。吴锦恒的第一次婚姻 娶了个港姐,婆婆认为非常不体面,到头来还是让她将这桩婚姻搅黄了。许多可 以跟婆婆开玩笑的贵夫人们都说,除了贵族女孩,只有英国哪位公主才配得上她 的儿子。婆婆是个洞察力很强的女人,当我和吴锦恒一同向她走过去,来到她面 前时,她便在一刹那看出,她儿子是疯狂地爱上了我,她知道一切都不可挽回了。 我,年轻、健康、修长、清白、稳重、加上正在读博士后,先自有了与婆婆不同 的资本与地位。婆婆马上察觉出我跟她的儿子没有性关系。她痛苦地感到她过早 地估计错了我的道德操守。现实中朝她走来的我,身体意识是经过儒释道三家漫 长教诲,在性爱和身体方面,已经塑造出了一种与生俱来的" 耻感" 的女孩。现 在朝她走来的我,才是她最不好对付的女孩。看着我在贝多芬第九交响乐中一步 步向她走来——每走一步,穿在黑色短裙里的长腿就向前伸展;我的臀部娇小, 当我的身体往前移动的时候,臀部就会自然摆动——这是多大的享受啊!真的赏 心悦目!她只怕自己儿子这会儿冲上来把我扛走!婆婆感到恐惧,一个人如果到 了嫉妒自己儿媳妇的时候,到了嫉妒儿子心爱的女人的时候,到了嫉妒未来的时 候,我的天啦…… 事实上,富有的阶层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一些在社会上很有价值的优秀品质只 靠一代人的努力是无法达到的,它们必须靠两三代以至更多代人不懈的努力才能 得以实现。从古至今,反复强调的门当户对,就是在强调世袭贵族阶层的优雅行 为对于一个国家的宝贵意义。简而言之,社会有两个基本利益需要推动,一个是 经济方面的需要,如何鼓励新兴的精英去创造财富;另一个是文化方面的需要, 即那些新崛起的精英在名门世家的影响下学会了端庄高雅的举止,而这些名门世 家的美德是经历过多代人的传递和岁月的洗礼,始终如一。要做到这一点需要长 期的强化训练:从上学开始。音乐、绘画、舞蹈、棋类、球类;从小学、中学到 大学;从俱乐部、游艇俱乐部到教育旅行中各式各样的训练;从一个上流阶层聚 集的俱乐部到另一个上流阶层聚集的俱乐部;从一个风景如画的避暑圣地到另一 个社会名流建筑的冬季暖房;从公司、到重要的董事会——所有这些老钱阶层出 现的地方不是用于构成这个阶级,而是为了给这个阶级以启发:因为有那么多的 课程需要学习,那么多的证书需要验证;那么多的条件需要得到证明。由此可见, 仅仅出身高级知识分子家庭,仅仅多读了两本书,无论我在认识吴锦恒之前还是 之后受过多少教育,老钱阶层——贵族阶层、名门世家都不愿意与我的家庭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