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江湖天很晴(8) " 有!肯定有——" 蓝衫人一脸的凝重。 少年秀眉一挑:" 哦?" " ——可是还没有找到。" 蓝衫人无辜地摊摊手。 他语声突然一顿,看着顶在喉间的带鞘长剑,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将 它推了开去。这口剑端的锋利,即使没有出鞘,寒气也侵得他颈部肌肤生疼。 " 开个玩笑而已,不至于拿刀动剑吧!" 蓝衫人" 委屈" 地说道。 白衣少年缓缓地把剑放下,悠然说道:" 我也是开个玩笑而已。" 蓝衫人瞪着他,忽然微笑。 这个白衣少年,枫雪色,温润秀雅中内敛风雷,果然不愧是少年一辈中的翘 楚! 他端起已经凉透的茶盏:" 请美人唱支曲子吧!" 蓝袖随意挥卷,随即躺卧在地板上的几名歌妓" 嘤咛" 娇呼,缓缓地张开了 眼睛。 03 " 晚妆初过,沉檀轻注些儿个。向人微露丁香颗,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 罗袖裛残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蚟涴。绣床斜凭娇无那,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 " 歌妓们唱的正是李煜的《一斛珠》。 " 樱桃破" 画舫便在这婉转绮丽的檀板清歌之中,沿流花河缓缓而下。 行不多时,已到桃花渡,河面上花船、小舟都渐渐多了起来。 桃花夹岸,粉雾飘摇,软香氤氲。 十里桃花中,游人们或结伴信步闲游,或撑青竹骨伞独行,或三三两两赋文 高谈;烟岗雨霰下,美人与红雨争媚,仕子与刘郎竞雅,端的风流至极。 " 樱桃破" 在岸边泊下,蓝衫男子着人将画舫的窗子打开,与枫雪色坐在窗 内,隔着薄薄的纱幔饮酒赏花。 "'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 ,古来咏桃花的诗词无数,但窃以为, 唯杜诗圣这句,最是情深。" " 周兄此言差矣,杜子美诚然情深,但说起咏桃花,小弟却认为还是李太白 的' 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乃佳句天成。" " 不然不然,愚弟却以为梦得先生的' 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 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 言极浅而情极伤……" 岸上,一树开得极艳的桃花下,三个腐儒酸丁你一言我一语,辩论得兴高采 烈,声音越来越大。 蓝衫人无奈笑道:" 这几位谈得忘情,却未免聒噪。" 枫雪色听得不禁微微而笑,举杯邀蓝衫人共饮。 正想命人操舟寻一安静处,忽听岸上一阵大乱,有人吼道:" 闪开闪开,当 心溅一身血!" 两人向混乱来处看去,便见打远处过来一队奇异古怪的人马。 当先少年穿着破衣烂衫,敞着怀,露着里面的中衣,油渍麻花已经分不清颜 色;脚下趿一双破了好几个洞的烂鞋,十个脚趾头有六个很嚣张地露在外面,一 个比一个脏;头上歪戴着软帽,虽然半新不旧,但还算干净,可是那一脑袋乱发 却不知多久没有梳理过,乱如鸦巢,还挂着草屑,仿佛刚从谁家的鸡窝钻出来一 样;再往脸上看,那张脸大约几年没洗过,污垢糊面,已经都分不出本来面目是 什么了;两只手乌漆麻黑,叉着腰边行边吆五喝六。 别看他脏得很像邋遢鬼现世,但骂骂咧咧之时,气势倒也不弱,甚至还勉强 有几分雄纠纠气昂昂。 他的身后,跟着有三四十人。这些人是一码儿的老弱病残,最大的得上七十 岁,小的刚十五六,个个衣衫蔽旧,壮年的不是身上多了零件,便是少了零件。 引人注目的是,这干人,两人操一辆推车,推车上放两只大木桶,一把长柄木勺, 隔着犹有数十丈远,便有恶气扑鼻,让人欲呕。 这群人浩浩荡荡、杀气腾腾地奔这个方向而来。 桃花林中的男女游人侧目而视,看清来人,纷纷掩鼻走避。有性情粗豪的人 则骂道:" 他奶奶的,青阳城里倒夜香的也要造反啊!" " 挺杜子美派" 的穷酸叫道:" 哪里来的贱役,这是你们应该来的地方吗? 还不走远些!" 当先那邋遢少年恶声骂道:" 闭上你们的鸟嘴!给老子滚开!" " 挺李太白派" 的气得直哆嗦:" 你这泼皮,竟敢对我等无礼!来人,拿了 我的手帖,去城里的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