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这样的状态终于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暂告结束。素雅说:“你们兄弟去参军吧, 好男儿志在疆场。你们都走吧,让我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这段时间我太痛苦了。你 们到战场上去大显身手吧,老在情场上围着我转没什么出息。” 陈氏兄弟对素雅的意见言听计从,不久就都参了军。兄陈右军去了国民革命军 第四军兵士一连,弟陈左军去了黄埔军校入伍生训练队。 从军不是儿戏,仨人的生活世界从此改写。入伍后陈氏兄弟即在素雅的视野里 消失了。素雅每天都在惦恋着他们,每时每刻都想见到他们,可他们一走便没有了 音信。 一年之后的一天,陈左军突然捎信让素雅到荔枝湾的荔园门前见面。 去了后,素雅才知道那里还有陈右军。俩人已租好一条游艇在等她。 陈氏兄弟见到她都十分激动,在她上艇时都想抢先一步去抓她的手,但又都明 显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她身体随船晃动了几下,却又无一人去搀扶一把。素雅已几 乎控制不住自己,紧紧抓住他们各自的一只手,语无伦次地诉说起离别后的思恋。 小艇在来往穿梭的船只间慢行,他们都已经无情趣欣赏这过去百看不厌的南国 城郊水乡风情。 在一阵喃喃私语之后,素雅感到有些异样,兄弟俩没有像以前那样耐心地听她 诉说,而是各站艇的一边,不时气呼呼地怒视对方,显然没在听她说话。 素雅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不知所然。 陈左军终于说话了:“素雅,我们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应该有个了断了。 你今天当着我们的面表个态,是跟我好,还是跟他好? 我们俩中你只能选一个。” 陈右军一言不发,用冷峻而炽热的目光逼视着她,等待着她回答陈左军的问题。 孪生兄弟为了爱情反目为仇。素雅几年来最为担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手足之 情之于爱情是何等的渺小啊。素雅在心中长叹一声。 爱情是有条件的,爱情是可以比较的,爱情是可以选择的。 此时此刻,素雅已无心思索、也无气力去实践这些爱情理论。她哆嗦着嘴巴, 手指陈氏兄弟说:“你们——我们——哇……”她伏膝而哭。 一条卖唱小艇靠了过来,妙龄师娘柔声说:“先生、小姐,要不要听唱。”素 雅抬起头看了看兄弟俩,起身跨到了卖唱的小艇上,不由分说从船家手里夺过船篙, 一撑到了岸边,上岸奔跑而去。 她原以为兄弟俩会靠岸一起上来追她,至少其中有一个会来追她。她暗想,谁 先追到我,我就嫁给谁。 兄弟俩却谁也没有动,任凭小艇随波逐流。素雅跑出一段距离后停下来,回头 看了看。陈氏兄弟正在激烈地争吵,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他们挥舞着拳 头,激愤异常。 素雅冷静下来后,又返回到湾边,招手让他俩过来。艇还没有靠好岸,兄弟俩 便不约而同地跳到了岸上。 陈右军涨红着脸说:“素雅,我是真心爱你的,跟我走吧.我会让你幸福的。” 陈左军一挥手说:“见你的鬼去吧,你凭什么保证能让素雅幸福,连自己的命 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呢。素雅,你还是嫁给我吧,嫁给我你才能得到真爱,才能安 全。” 陈右军说:“眼下时局动荡,形势不定,这正是考验爱情的最佳时机,何去何 从你要慎重选择。” 素雅泪流满面,说:“我们仨人以前相处得很好,我很幸福,何必让我做出艰 难的选择。你们兄弟俩我谁都离不开,真的,我爱的是共同的陈氏兄弟,而不是分 割开的陈氏兄弟。” 陈左军说:“我们已不是兄弟,也不存在共同之处了,二者你只能选择其一。” 素雅哭得更剧烈了:“为了我,你们兄弟何必闹成这样子呢,你们若是真爱我, 就言归于好吧。我是决不会选择一个而伤害另一个的。” 陈右军说:“我们俩闹翻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今天我们就是来听你一句话的。” 素雅大喊一声:“你们都给我滚! ” 陈左军一跺脚愤然离去。 陈右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也转身走了。 赵素雅靠在荔枝树上放声大哭起来。 卖唱的小师娘高声唱了一首曲调优美的童谣:鸡公仔,尾弯弯,做人新抱甚艰 难。 难不难,心里馋,夜晚一人凄惨惨。 没人疼,没人怜,侬家船上似家还。 船家老汉却铿锵有力地吼了一嗓子:两叶轻舟去——人隔万重山——素雅突然 止住了哭声,抬头张望,却不见了陈氏兄弟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