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记响亮的耳光 两个星期后的一个周末,张小萌在小雨的美容店里,脸上涂满了一种绿色的面 膜,这种绿色看上去让她显得很古怪,我坐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翻着一份一个星期以 前的南方都市报,小雨在一旁极力向张小萌推荐她们店新推出的一款丰胸疗程:我 觉得你可以试一下,我真不能想象高然在你的飞机场上驰骋要忍受多大的痛苦。 替我把脸上这些大便一样的东西洗掉!张小萌跳起来:你看起来就像一只魔窟 大奶牛! 这款中药面膜其实能祛除你脸上的暗黄,看上去不至于像营养不良。 好吧,如果能给我打七折的话,我可以试着做一个疗程。 八点五折! 七点五折!看在你给我带过绿帽子的份上! 八折!再讲我就让她们把你从这儿扔出去! 张小萌躺回床上:好吧!哎,你再多涂点儿! 小雨笑了:算了,七点五折吧!我得吃饭。 她们看上去已经完全冰释前嫌了。 我合上报纸,看着张小萌像只绿妖怪似的躺在那儿和小雨嬉笑着讨价还价。 好了,到些为止吧。就让高然和张小萌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吧!他们不是 王子和公主,他们关心粮食、蔬菜和房价,他们也关心亲人和朋友;他们谈不上情 比金坚,但也经过了不少考验;他们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爱情故事,但已学会了真 正关心彼此。 可是我错了,我们在这样憧憬着未来的时候,忘了各自的前尘旧事,那些往事, 那些故人,或者说旧情人,他们看似已经过去了,我们却还要为曾人和他们的过往 交集而买上这份旧单,谁也说不定他们会从哪个角落里趁我们猝防不及然后狠狠的 给我们一记响亮的耳光。 一个女人推开玻璃门走进来冲小雨问道:这儿可以修眉吗? 我抬起头,她瞟了我一眼,立刻怔住了,而我,再拿起报纸遮住脸已经来不及 了。 我知道,这记耳光要来了。 是王丽丽。她看上去胖了很多,但是显得很憔悴,眉眼之间掩饰不住的疲惫, 她顺势坐到了我旁边:高然? 呃,真巧。你来修眉?这儿老板娘是我朋友,我可以叫她帮你打折。 不必了,修个眉最多十块钱。 张小萌和小雨齐刷刷地投来关注的目光:高然,你们认识啊? 认识。王丽丽轻佻的扫了我一眼:还比较熟。对吧,高然? 我重新拿起报纸:天气预报说明天会下雨,哎,张小萌,我们家阳台上的衣服 好像没收,要不我先回去? 王丽丽夺过我手中的报纸扫了一眼:早就下过了,这是上个星期的报纸。怎么, 你有女朋友了? 我艰难地指了指张小萌:我们快结婚了。 恭喜你们,她将报纸放下:一定要请我喝喜酒!还记得我的电话吧,没关系, 我可以打给你。哎,我先走了!她站了起来往外走。 小雨站起来追上去问道:您不修眉了吗? 不修了!王丽丽打开门,走了出去。 张小萌冷着脸对旁边一个小妹说到:帮我把脸上的这些东西洗掉。 小雨拦住她:哎,才二十分钟,这个至少要敷半个小时才有效果的! 要下雨了,我要回家收衣服!她咆哮起来。 我们回到家,张小萌坐在沙发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真看不出来啊,你小时 候缺乏母爱吗?这种老骚货你也要!看看她脸上的孕娠斑,结过几次婚,生过几次 娃了? 好吧,事实上,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坦白到。 高然,你在污辱我你明白吗?她叫起来。 张小萌,我们别吵了行吗?而且,我们都快结婚了。我痛苦的闭上眼睛,想起 此前我们商量好她做完美容要去逛宜买买家私的行程安排,又给砸了。 混蛋!我不能忍受我结婚以后上街随便碰上一个女人都说曾经和你有过一腿! 不会再有了!我小心的说到。 这时电话又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看了一下张小萌,接了起来:哪位? 是我!电话那头传来王丽丽略带沙哑却仍极具诱惑的声音:咱们刚刚不是还见 过面吗? 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快要离婚了,他不要我了。 噢。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么,这样,深圳的离婚率是百分之三十,这很 正常。 正常个屁!王丽丽激动地叫起来:你把我给害了!你知道吗?我老公查了我的 聊天记录,知道了我跟你的事儿。我都怀孕三个月了,他怀疑是你的孽种,天天逼 着我打掉,然后再跟我离婚! 对不起。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其实我知道他在外面也养了个小情妇,早就想趁机把我甩掉!可是——她哭了 起来:我就是不甘心!我怀了他的孩子,不能让他这么如愿!还有你,你也要结婚 了是吗? 是的,我们元旦结婚。我看了一眼张小萌。 她呜呜地哭起来,让我心里十分不好受;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只好保持沉默。 过了一会儿,她停止了哭泣,轻声说道:能出来一起吃个饭吗? 恐怕不能。 我都快离婚了!她又开始哭了。 我又看了一眼张小萌,她虎视眈眈的盯着我,眼睛里几乎能冒出火。 好吧。我无可奈何的答应她。 一会儿老地方见。她说的老地方是皇岗村里的一家港式茶餐厅。 我挂掉电话站起了身。 张小萌跳起来:去哪儿! 你都听到了。 不许去!她冲过来拦在我面前。 我拨开她的手:听我的吧,我该和她做个了结。相信我,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 了。我顿了一下,撒了一谎:还在认识你之前。 你个人渣!她也哭了起来:你说!你到底和多少姑娘乱搞过了?!我都没勇气 跟你过下去了! 我心烦意乱地推开她,打开了门。 听见后面传来一声杯子摔在地上的破裂声,接着便是张小萌的喊叫:你要敢出 这个门,我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没理会她,揣着钥匙下了楼。 一阵冷风吹过来,我拢了拢外套,已经十一月了。我真不知道哪天还会不会有 个狐狸精冒出来说给你生的娃都三岁了!张小萌的话叫我隐隐的担忧起来,忽然想 起卫雪挺着肚子看着我怨恨的眼神,不由得周身发冷,打了一个寒颤,慌忙一头钻 进车里,却不小心碰到了头,撞得我眼冒金花,几乎晕厥。 事实上和王丽丽的谈话对她维持婚姻并没有什么帮助,只让我徒增烦恼。她长 期没有工作,压抑坏了;现在又要被老公抛弃,连维生都有困难,碰到我,一下点 燃那根导火索,爆发了。 她控诉我当时离开她的绝决以及离开她以后的再无联络;她控拆她老公在外面 嫖娼养情人的斑斑劣迹以及对她动辄拳脚的滔天罪行;她控诉第三者公然登堂入室 的卑鄙与无耻,当然,对那小狐狸精的年轻鲜活也充满了绝望的企慕。 最后总结下来其实只有一点:这世界,有多少无良的男人就有多少无耻的女人, 但凡是人,就不可信。 我坐在她对面,默默的听着这一切,没准儿她真的太需要控诉了。 接着,她又向我解释她无意于破坏我和张小萌的关系:真的!她强调道:我一 点儿也不吃醋,她那样年轻,那样可爱,你愿意和她结婚,我很高兴。 只不过——她顿了一下:我就是不甘心!我都三十岁了,年轻,美貌,生存技 能,我什么都没有,好不容易怀了个孩子,他却要和我离婚。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我呆在那儿,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她哭了一会儿,自己拿出一张纸巾,擦干了眼泪,把纸巾放回桌上的时候,她 顺势把手盖在了我的手上。 我慌忙挣脱,她却按得更紧了,眼睛直盯着我:高然,我—— 还没等她说完,从我后面猛的冲出来一个人,照着她脸上就是两巴掌:骚货! 不要脸!一把年纪了,不知道回家奶孩子去,还在这儿勾引我老公! 我转过头一看,是张小萌。我“蹭”的一下站起来:张小萌,你跟踪我?! 还有你!她又给了我一巴掌:你解释呀!你不是跟她没什么了吗?别告诉我你 们就拉拉小手而已!混蛋! 整个茶餐厅的食客纷纷投来看好戏的目光,我知道,这一巴掌,打掉了我们之 间的信任和感情,我铁着脸厉声道:张小萌!你不可理喻! 张小萌抬起头倔强地瞪着我,眼里蓄满了泪水,却强忍着不肯流下来:好,好! 我不可理喻,我走!成全你们这对狗男女! 说罢一转身冲出了餐厅。 我没有追出去,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买了单拉着王丽丽灰溜溜的逃了出去。她 叫张小萌的两巴掌给打蒙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呐呐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会是这 样。 算了。我叹口气:她就这样儿。 王丽丽抬起头看了我一眼:那我走了。 我看着她转过身朝村里走去。 过了一会儿,她回过头大声说到:对不起,我们以后还是别见面了。 直到她的背景消失在一个转弯的岔路口,我还站在那儿,久久没有离去。 晚上回到家,张小萌已经走了,带走了随身的衣服,客厅里那只摔碰的杯子还 七零八落的散落了一地。我不知道,她这一走,我们还能否再回得去。也许她对小 雨的那些乍暖还寒已经让她鼓足了勇气,再碰上王丽丽,便激发了她心中所有对我 的不满和对她们的醋意。我蹲下身,心不在焉的拾起几块较大的玻璃碎片,一阵疼 痛钻入心底,我抬手一看,流血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