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正是在这段充满派性的明争暗斗中,迎来了蓝峰的正式毕业。前面说过,蓝峰 的毕业回本单位是曾得到我们单位当时的领导,也就是“整顿”时期新的领导班子 “三驾马车”同意的,当时何止是同意,简直就是几个主要领导的怂恿和渴求,是 庞大的行务会议上的众口一词,但当真的分配回来的时候,也就是组织关系已经到 了县委组织部的时候,却出现了问题:迟迟不见消息之后,是接到限期到一个偏僻 的公社当社干的通知。 蓝峰百思不得其解,去问行长(即彼时的三驾马车之首),行长说他也不知道。 我是单位送出去的,学的又是本单位的专业,是单位在我们学校的征求意见函 上签注的意见,现在落得个这么个荒唐的结果,我即使个人不说什么,你们当领导 的难道不应该去分配部门问个究竟吗?蓝峰气愤之下把这带情绪的话说给了行长听。 行长再告诉他的时候,更是一副公事公办、距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气:这是县委 的意见,今年的大学生原则上都不留县城。 到基层可以,但我学的金融专业,我不愿意转行,请你们以一级组织的名义去 县组织部门协调。蓝峰说。 这样的要求无可厚非。几天之后结果来了,让他到鸡河营业所去。蓝峰头上的 血管瞬间变粗变紫,因为他知道,由于行政区域的调整,鸡河营业所早已决定撤销, 其业务人员已分散到别处,现在那里只有一个看院子的勤杂工。 简直混蛋透顶!……盛怒的蓝峰开始出言不逊,在一位副行长对他恶语相加时, 蓝峰一步向前拽着了他的胳臂说,走,我们到县委讲理去! 副行长当然不会被蓝峰胁迫着去县委,蓝峰自然也不会服从分配到鸡河营业所 去厮守着那所荒芜的院落,就这样,蓝峰与单位当权者弄僵了。 本不愿卷入单位派性争斗、试图超脱以“实业救国”的大学生蓝峰,在面临自 己毕业分配的重要关头,明显地感到有一股势力在对他进行排挤和迫害。 而西照银行以老A 为首、以我们的两个同学为副的所谓“知识分子造反派”的 “非正规”内阁,对蓝峰的归来,表示的则是大力的欢迎和支持,他们委任他为业 务改革小组组长进行吸储和信贷改革实验,他们说你大可不必在乎“三驾马车”不 负责任的屁话。所以,在西照银行相互对立的两大派在一九七五、一九七六两年间 正醉心于当时的“复辟与反复辟”争斗时,蓝峰是带领着他的业务小组在努力地搞 他的改革实验而且还真搞出了几项卓有成效的改新成果。 也就是在这时候,国家出现了天大的事:毛泽东主席逝世了! 举国悲痛。正在营业的女储蓄员们,闻讯号啕大哭,哭得眼睛红肿,双手颤抖 得都点不成钞票了! 与其说是悲痛,不如说是恐惧,像一个大家庭突然死了当家人一样,谁不害怕 本来就不和睦的弟兄姑嫂妯娌们窝里打起来呢? 一贯斗得乌眼鸡似的西照县的两大派,在沉痛悼念毛泽东主席逝世的非常日子 里,表现得是空前的团结一致。我们单位也是一样,前一阶段因受冲击而弃权赋闲 在家的“三驾马车”,以及从来坐不到一起的代表本单位两个山头在册的六位行长、 副行长领导班子一行九人,空前规矩地每天都按时来到各自的办公室,如饥似渴地 翻阅报纸,或各怀心事忐忑地坐在一起研究工作,谨慎地约束着自己那个山头的职 工不要搞出什么出格的事。我由于在办公室工作,单位的一应悼念活动的策划布置 都属我的本分,包括老A 在内的十个正副行长都是我的上司,我努力尽量不顶撞他 们中的任何一方,所以我是个大忙人。 这时候我们的女儿已经半岁,半岁的孩子是很费大人心神的时候,好则是单位 距我们家很近,母亲和弟弟妹妹们给了我很大的帮助。 害怕的事并不因人们害怕而不发生。在毛主席逝世一个月之后,国家发生了重 大的事变——王洪文、张春桥、江青、姚文元“四人帮”反党集团被粉粹了。当时, 我不敢相信,也想不通,我一直认为自己路线觉悟不能望其项背的那些“响当当” 们,也被列入“四人帮”的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