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又这样过了两年多,邹霞终于决定离开父亲了。换位思考一下,“恁是谁也不 和他过了”,萍快言快语地说。 “好!越早离开越好,算她邹霞识相。” “她早一天离开,老爷子早一天脱离苦海。” 不知父亲什么感受,反正子女们听到这个消息几乎人人感到高兴。 一定是父亲当初许诺过:你什么时候觉得不如意了就可以提出离婚我决不会有 任何阻挡。所以父亲满口答应。 父亲他不但答应,而且离婚明明是邹霞提出来的,他却对她说,到法庭上就说 是他提出来的,他对子女们也说是自己提出来的。没法律常识的子女们原以为父亲 这样是因他虚荣顾面子,后来才知道离婚若由有经济实力的男方提出女方就可以在 财产的分配上占很多便宜。子女们了解到这一情况后虽对父亲恨得牙痒,但还是热 心地为父亲献计献策,生怕父亲因老迈昏聩而再次受到邹霞愚弄,也怕邹霞她万一 反悔而收回离婚申请。所以,一遍遍教他为了赢得法官的同情,该怎样历数邹霞在 家的霸道和对他的虐待,怎样维护一个生活几乎不能自理的老年丈夫的合法权益和 财产不受侵害。有人甚至干脆用笔给他写了那么几条嘱咐他到法庭上当众宣读,单 位老干科的一些同志也一再嘱咐他不要心太软要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父亲很认真 地听取大家的意见并反复地设想到时候邹霞会怎么说他该怎么说。有人还一再准问 父亲,你是否真决心和她离婚,千万不要虎头蛇尾地搞得给你出谋的人今后不好做 人。父亲说当然是真要离婚。我本来对父亲的离婚决心持有怀疑,但看到父亲为了 不想看见邹霞,竟然长达一个多月不回家去。当时的情况是由于蓝峰在两个月前突 然得了脑血栓病半边身子瘫痪住进了中心医院,在紧张地治疗两个月后身体已恢复 到可以下地蹒跚行走,于是征得医生的同意,第三个月我们在白天接受治疗后晚上 就回自己家去了,这样医院就有一个偌大的病房空在那里,这正救了父亲的急,他 得以每天晚上寄宿在蓝峰的病房里。每晚寄宿在医院病房的父亲,白天便没有合适 的地方存身,生活也有一顿没一顿地不成样子(他拒绝到任何一个子女家去),看 到父亲有家不能归的可怜样子,再听听父亲述说邹霞他们在一起很不和谐的生活, 我觉得父亲这一次是真的醒悟过来痛下决心了。 父亲说他们这叫协议离婚,说离婚的双方只要在协议书上签了字就算生效,一 年之后男女双方若都不反悔就算正式离婚就不需要再经法院判决了。不懂法律的我 对此持有怀疑,曾劝他说既然真过不成了,还协什么议,干脆让法庭明判得了,免 得夜长梦多也免得有后遗症。父亲说你不懂,我们去法院多次了,人家先是在下面 调解,看实在调解不了实在要离就定了开庭时间,就是后天上午八点。父亲当时还 问我,你说要是后天邹霞她不出庭可怎么办? 我说那就离不成那能怎么办? 所以你 必须要叫她去!我当时是真的想着让他们赶快离开算了,我甚至想,用不用动用一 下我们在法院工作的熟人的关系,免得扯皮和在财产的划分上父亲吃亏,后来想到 他们这样滑稽的婚姻法官也不会勉强他们再继续维持,财产呢,父亲的要求本来就 不高,法官只要稍有政策水平和正义感,就不会判得不成样子,所以也就免了托关 系的念头。 开庭那天我们做子女的都没有去,我不去的原因一是有蓝峰这个病号要服侍二 是感到丢人,别的姊妹不去大概也是感到没有面子,结果证明我们不去实在是太对 了!那天与父亲关系比较亲密的我的一个表姐夫妇两个去了,回来对我说:俺们还 想着去为俺舅壮壮胆,怕他在家庭财产的分割时不敢与邹霞争条件,哪知道俺舅大 量得很,一口一个尽邹霞挑,要不是人家法庭坚持房子不能给邹霞,理由是他们结 婚还不足八年,房子他也不要了说他愿意净人出来。最后达成的协议是:家里一切 值钱的家具、家电都给邹霞,房子属于俺舅;在邹霞重新找到配偶之前,俺舅每月 给她三百元钱的经济补助;房子她可以再住三个月,三个月以后她搬出去。你猜俺 舅咋说? 表姐笑着说,俺舅表态说:不急,她啥时候在外面找到房子再搬走就行。 法庭说那也得指个期限,不能无限期地拖着不搬。俺舅就说那就一年吧,真找不到 合适的房子,两年也行。邹霞说那我也不白住他的房子,我可以做他的护理,俺舅 就说,她愿做我的护理的话我每月照付护理费。从法庭下来的时候,邹霞看见俺舅 外衣的纽扣扣错了,衣袖长得遮着手面显得拖拖拉拉的,就当着众人面帮俺舅把扣 错的纽扣解开重新扣好把长遮手背的衣袖向上挽了挽,看得法庭庭长都笑着摇了摇 头不知道他们唱的是哪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