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五) 窝头已经有了酒意,嘴成了关不严的水龙头,话像水龙头里漏出来的水滔滔不 绝:“钱处长,我窝头要是像你有那么硬实的后台靠山也不至于混成今天这个样儿, 不过也不要紧,今后您就是我的后台、就是我的靠山,等你把黄金叶赶走了,给我 个宾馆总经理当当,副的也成,正的给齐红还是别的什么人都不要紧,只要别把我 刷得一毛不剩就行了,好赖也让咱尝尝当干部的滋味。” 钱亮亮怔了一怔,问他:“你喝多了吧?我有什么靠山后台,你这是什么意思?” 窝头起身借着酒劲开始耍怪:“钱处长,你家没别人吧?” 钱亮亮莫名其妙:“没呀,你刚才说要带小姐过来,结果没带,现在就咱们俩。” “那好,我给你表演一段你看着,”窝头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然后就开 始表演,“常书记,你说说他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整人吗?我绝对不能照他说的 办法办。” 钱亮亮笑了,从来没有想到窝头还有这么一手,模仿别人说话惟妙惟肖,不用 提醒,他一下就听出来他这是学黄金叶说话。 “这件事情你就按照钱亮亮的意见办。”钱亮亮听出来了,这是模仿常书记。 接下来,窝头就惟妙惟肖把常书记跟黄金叶在一六八房间的对话原汁原味地上 给了钱亮亮。钱亮亮听着窝头表演黄金叶跟常书记对话,刚开始觉得好笑,他学得 太逼真了,不但说话的声音像,就连说话的语气、神态都让人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 觉。可是,听着听着钱亮亮就笑不出来了,笑容像是放进冰箱的果冻凝结在他的脸 上,笑容如果突然定格,变成静态,就跟哭一样难看。窝头表演完了,才发现钱亮 亮神情异常,说笑不像笑,说哭不像哭,说恼不像恼,那张脸看上去怪异极了。赶 紧问他:“钱处长,你怎么了?没事吧?” 钱亮亮又愣怔了一阵才问他:“你刚才说的这些是怎么回事?” 窝头又来精神了,这也正是他今天晚上急着找钱亮亮的主要目的:告密。于是 便说:“这是我偶然可不是专门偷听来的,就在刚才,七点来钟,我下班看见一六 八房间灯开着就过去看看,结果听到黄金叶跟常书记说话提到你的名字,我想,钱 处长跟别人不同,他是我的领导兼哥儿们,别人议论他,我得听听他们说啥,好话 坏话都得明明白白,不能让人家蒙在鼓里。听他们说完我赶紧就过来了,刚才我学 的基本上是一字不漏,这点记性我还有。不过,我觉得常书记还真的够意思,对你 真支持,硬是把黄金叶那个娘儿们给晾了,你有这么硬实的靠山,还怕啥?想干吗 干吗,谁还敢捋你老人家的毛。” 钱亮亮气恼地骂他:“你他妈这是在捧我还是骂我呢?” 窝头笑嘻嘻地说:“过去我都不敢骂您,如今就更不敢骂您了,当然是捧您老 人家,我今后还得靠着您进步呢。” 钱亮亮的心里翻江倒海,江海里头盛的不是水,而是油,滚烫的油,煎熬得他 恨不得把自己的胸膛剖开放到外头的寒风里晾一晾。他端起酒杯咕嘟咕嘟将一茶杯 酒全都灌了下去,白酒活像火团,烧得他直喘粗气,窝头有些傻了,不知道自己该 陪着他干一杯还是劝他不要喝得这么猛,喃喃地问他:“你没事吧?吃口菜吧。” 钱亮亮吩咐他:“把酒斟满,操他妈,今天咱俩谁不醉谁不是人。” 钱亮亮这一杯白酒灌下去就彻底变成了红种人,面红耳赤,连眼睛都成了两颗 火炭球,窝头看着都有些害怕,赶紧给他把杯子斟满,钱亮亮说:“你他妈的别耍 滑,先把杯里的酒干了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