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每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我知道,最后一刻,他始终欲言又止,放弃说出心底的话。 但是,我已经满足,很多话,不说出来,已经足够。 说了,反而画蛇添足,他是个明白人。 我也是。 我任由他牵着手,印着先前的脚印,又一步步往回走。 一路上,我们依旧沉默,似乎言语已经多余,我们手牵着手,肌肤相亲…… 回到大厅,所幸炉火还没熄灭,我们赶紧把拾回来的枯枝扔进火炉里…… 顿时干柴遇烈火,迅速燃烧起来,火苗熊熊地蹿出来,肆意舔着水壶底,热 气顿时腾腾地冒了出来,夹杂着树枝的清香…… 我突然笑起来,干柴烈火,多么像我与余绍明。 只是我们有理智,克制又克制,于是柴有点润,火不够烈,是以烧不起来… … 火势一大,本就半温热的水很快就烧好。我们灌了两瓶,提到楼上,各自进 门。 小张、小林立即埋怨:" 怎么等了这么久?" 然后冲下床分享这得来不易的 热水,并抱怨:" 刚才林医生和柯医生,一直在隔壁很大声地讲恐怖故事吓我们, 我们吓坏了,想来找你们,又都不敢下楼。" 我没作声,犹自沉浸在刚才的喜悦中,人还有点恍惚。匆匆洗漱,宽衣上床。 床褥已经温热,干燥而松软,我躺进去,一股暖流涌向全身,整个人轻飘飘 的,没有一点分量,如同卧于云端。 我用手摸摸面颊,似乎手上还残存着余君的体温。 不由自主,我咧开嘴笑,多么骇人?面部表情完全不能自控,完全发于内心, 理智已经与肉身脱节。 整个人好像十分放松,却又觉得每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真是玄妙。 我静静躺在床上,小张小林,也躺上床,开始和隔壁三位男生谈话。 余绍明绘声绘色讲我们如何辛苦得到这壶热水,比如我怎么留下10元钱,拿 了老板娘的筷子当柴烧,我们又如何艰难地上山找柴火…… 似乎我和他忙碌辛苦了一整晚…… 我知道,他只挑可以说的,大肆渲染了说给他们听,一晚上,总得有个交代。 我悄悄听着,似乎很用心在捕捉他说的每一个字,但是又似乎还沉浸在刚才 的氛围里,仔细回味着每一个细节,在那短暂的时光里缠绵不肯离去…… 在他喃喃的细语中,我做了一个悠长而惬意的梦,只觉得身体软绵绵的,酥 麻麻的,徜徉在一片静谧的紫色里…… 一整夜都是梦,旖旎悱恻得让我连醒来也恍惚还置身梦中。 推开窗,眼睛差点不适应一大片茫茫的白,用冷水洗过脸,才觉得清醒过来, 而面颊也被水冻红,菲菲的一大片,如同抹了胭脂。 小张、小林一起床就唧唧喳喳闹个不停,分享着彼此的化妆品。 我只带了一管唇色口红,将就了涂上。 没关系,恋爱是女人最好的化妆品,恋爱中的女人,自带三分颜色,眼睛随 时闪亮,面颊自然绯红,嘴唇因渴望而湿润…… 哪里还用化学物品合成的化妆品? 推开门,余绍明和柯忺宇、林鉴三人已经等在门口,柯忺宇一见我们,就立 即说:" 老板娘一起床,发现筷子没了,正在发脾气了。我去问她有无早饭?老 板娘还凶巴巴地回敬我:' 你可以不用筷子吃早餐,我就给你们做!'" 林鉴也凑过来说:" 看来我们只有下山去找地方解决早餐的问题了。" 我耸耸肩,没说话,但偷偷望了望余绍明,他正盯着我笑,眼睛亮晶晶的, 看得我有些窘迫。 我们开始下山,必须在中午前回到山脚。 昨晚已经停了的雪,又下了起来,漫天都是,迷雾一般,布满整个山谷。 本来是下山容易上山难,但因着雪的缘故,石梯变得异常湿滑,往下的冲力, 让人走起来十分费劲,倒比上山多了几分难度。 走了不到10分钟,林鉴在路边发现一个小凉亭,亭里一名青年女子正在卖酸 辣粉。 实在饿得发慌,我们都拥上前,各自要了一碗。 原本以为,这荒山野岭、冰天雪地之地,怎么会有好味道的食物? 谁知,那女子端上桌的酸辣粉,却差点让我们吞掉舌头,粉条十分细滑,而 且极有韧性,配上酱油、味精、花椒、白糖、醋、黄豆、芝麻和一大把青葱欲滴 的豌豆尖,简直就是人间美味,比我们在成都任何一家面馆里吃到的酸辣粉都更 可口。 结果是,每人吃了两碗,临走时,小张还感叹:" 真可惜,要是能打包带走 就好了。" 今天上山的游客突然多起来了,连山里为游客提供代步的马帮都有了不少生 意。 不时的,有人牵了马匹走上来。 那些马,全都瘦骨嶙峋,目光呆滞,被人驯服教化了,给一口草粮,便得俯 首为臣,寒冷冬季,驮着自以为娇贵的人上山、下山,快一步,要被鞭策,慢一 步,同样也要吃鞭子。 我突然心烦起来,多么像我,为了爱情,为了日夜与志谦相守,仰仗他的脸 色过活,为他把自己全方位改变,他一颦眉,我便吓得哆嗦,生怕他取回他的爱, 不再施舍给我。 我和那为了一口草粮甘心被驯服的马有什么区别?都是郁郁不得志之徒。 那马,该是向往广阔无边的荒野,可以自由驰骋的吧。 而我,此刻,也会向往一段恒久有激情的爱情吧…… 但奴隶做惯了,便习惯被奴役的地位,渐渐不懂得如何翻身了。 我看看余绍明,会不会,他就是救我出苦海的人呢?此刻余君正好抬头望向 我,我赶紧把头低下,生怕被他看穿我的想法。 走了约摸2 个多钟头,我们终于下到山脚。 竟然,没有人发现我们一夜未归。 这个世界,离了谁都一样转动,只有我们自己把自己看得太重,以为自己是 地球的轴心。 回成都的车上,我还是与余绍明同坐。 不知怎的,我们都有些不自然,尤其是余绍明,突然话少了很多,只是不时 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看得我面颊发烧,只得闭了眼睛假寐。 因他坐在身边,一颗心又极端不安分,不停跳了又跳,七上八下," 砰砰" 的,似乎想把我的秘密全都泄漏给他。 我知道,我的呼吸早已经将我出卖,但始终鼓不起勇气正视他的目光,因为 就算闭着眼,我也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似带着火,熨烫着我的皮肤,几乎要焦灼起 来。而且,我也能感受到他目光中一种复杂的,难以辨别的情愫,似乎他也被什 么东西困惑着,纠缠着。 车要从我家门口过,我提前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