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喜欢哪种古筝曲? " 那么可有趣味?" 我也提问。 " 当然有,我们永远在探索未知的历史。" 柯忺宁这样答。 " 最难忘经历是什么?" " 难忘的太多,全都历历在目。每开一次棺,都让人思绪万千。" 柯忺宁双 目含蓄平和,一如学者。 " 最使我震撼的是,一次挖掘一汉朝夫妻合葬墓,一开棺,馆中两具枯骨已 经腐化,但是却紧紧抱在一起,骨骼交错在一起,我们怎么努力都不能把他们分 开,只得逐件骨骼一一拣出。分明是其中一方先死,另一方抱着殉葬的决心,抱 牢对方,一同下葬。生前意志多么坚定,抱得那样牢固,连死了化成枯骨,我们 也不能分开。后来,我们发现那墓志铭上刻着' 不能同生,但能同穴' 。我们全 都欷?#91; 不已,原来真有爱情这回事。只教人生死相许,竟由两个死去千年的 古人来向我们演绎。" 柯忺宇娓娓诉说,平静语调,却让人听得分外荡气回肠。 我看见忻怡眼底的震撼。 " 考古工作是否需要体力?" 我指着柯忺宁古铜色皮肤问。 " 当然,日晒雨淋是家常便饭。发觉营盘山遗址时,那个夏日,每日在太阳 下暴晒足8 个小时,皮肤像蚕一样褪了一层又一层。" 柯忺宁露着白色牙齿笑, 笑容明朗,有儒雅柯忺宇不能比拟的活力。 整个晚上,我们都围绕柯忺宁的工作展开话题,我们提问,他回答。 席间气氛居然十分融洽,而且热烈。 连忻怡一直颦着的眉都展开了。 临别时,大家居然有点感叹时间过得太快。 可口的食物、有趣的话题居然让这顿饭十分愉快。 吃晚完饭,柯忺宇说他没开车,于是我们都坐了柯忺宁的车。 柯忺宁开一辆破旧的吉普车,看外观简直破烂陈旧。 可是居然有很好的音箱,放的居然是忻怡喜欢的" 平沙落雁" 和" 梧叶舞秋 风" 。 我简直差点晕倒。 吉普车上听古筝曲? 柯忺宁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忙解释:" 我们常常在野外工作,山泉相伴,听 古筝是绝妙的匹配。不过城市喧嚣,不适合听这么雅静的音乐。" 接着柯忺宁把音乐关掉。 可是这倒引起了忻怡的兴趣:" 你居然听古筝?现在很少年轻人喜欢听这个 了!" 柯忺宁笑笑,很随意地说:" 我们的工作是考古,一切古旧的东西都能引起 我的兴趣。" " 喜欢哪种古筝曲?我喜欢《长门怨》。" 忻怡沉吟片刻问。 柯忺宁豪气地说:" 那太哀怨缠绵,我不喜欢。《阳春》、《白雪》我也不 喜欢,太风雅。我喜欢《高山流水》、《秦王破阵子》、《平沙落雁》、《沧海 龙吟》、《列子御风》这一类的,古筝也可以豪气悲壮、铿锵有力!" 忻怡低下头浅浅笑。 " 怎么,你也喜欢古筝?" 柯忺宁有点诧异。 我忍不住说:" 忻怡从小就玩古筝,现在是音乐学院教古筝的老师!" 柯忺宁立即扬声道:" 我可是在鲁班门前弄斧了?" " 呵呵,不过是工作而已,算不得数!" 忻怡一贯谦虚。 " 改天有空,一定听你亲手弹一曲,我一定在沐浴焚香后才登门!" 柯忺宁 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 好,很少有人愿意听我弹琴呢,锦诗她们一贯说我附庸风雅,制造噪音! " 忻怡也笑了。 " 对对对,我们都是焚琴煮鹤的俗人!" 我笑着捶她。 " 呵呵,忻怡那你就不要对牛弹琴了,你要找知音啊!" 柯忺宇插嘴说。 呵呵,一语双关。 忻怡立即颦起了眉头,刚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下车时,忻怡连头都没回。 我倒看见柯忺宁目送她的背影。 回家,我打电话给忻怡。 " 怎么样?心情突然坏了?" 我问她。 " 是!他居然想把我推给他弟弟!" 忻怡满腔怨气。 " 可是,弟弟明显比哥哥还技高一筹,虽然模样一样,但品位、质素、气度 都胜出许多。他更男人!" 我细数弟弟的好处给忻怡听,希望她不要食古不化, 错失良缘。 " 不,他不是那个让我心动的人!条件好的男人很多,可是让我心动的只有 这一个!锦诗,我并不以貌取人!" 忻怡倔强的说。 " 可是弟弟与你更投契!" 我继续游说。 " 是,我承认,可以与他做朋友,但是爱,只能给哥哥!" 忻怡悠悠说:" 自我上中学起,那个晨曦中的操场边,我便付出我的感情,不能再收回交给其他 人了!" 我暗自叹口气,这傻丫头,还真执著。 晚上,我兴致勃勃地把柯忺宁的事情讲给志谦听。 他又皱起眉头:" 锦诗,什么时候你才能管得住自己不管闲事?" 我嘟嘟嘴,没说话。 " 锦诗,一个人的感情,由她自己做主,旁人最好做观棋不语的君子,别用 自己的好恶去影响别人。" 志谦又开始叨念我。 我赶紧走开。 可是志谦忘了,旁观者清这个道理。 也许,生活就像一部洗衣机,任何东西放进去,都会被绞成一团,纠缠不清, 旁观者、当局者,统统都稀里糊涂。 翌日上班,刚到办公室,便觉得气氛有些异样。 值夜班的王医生异常疲惫,眼睛里全是血丝。但他仍然口气平淡地与我做正 常交接,无非是又多了两床病人。 最后,他突然叮嘱:" 三十二床,昨晚心力衰竭,抢救了一整夜无效,可能 过不了今天,是大限了。" 我心里要顿一下,才能反应过来,三十二床是张静初。 突然悲从中来。 是,我应该像王医生一般淡定从容,这么些年,住进来,再也走不出去的病 人也见多了,我也以为自己可以从容应对,但是这一次,还是禁不住心里一颤。 我深吸一口气,压抑着纷乱的思绪,让自己强自镇定下来。 我麻木地按例巡房。 最后,才到重症监护室。 隔着玻璃门,我竟不敢走进去。 张静初散乱的黑发衬得雪白枕头上的面孔更加苍白没有血色,整张脸都显出 淡青紫色。 她已必须靠呼吸机维持最后的生机。 可是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沉静淡定,双眼澄明。 我想这一刻她的心中也是同样一片澄明吧? 骆子俊红着眼睛,头发凌乱,下巴上全是青色胡渣,他紧紧握住张静初的手, 反复在她耳边低语。 她已无力说话,但仍然用眼神回复他的低语。 " 梁医生,怎么不进去?" 小张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