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李进也是个乌鸦嘴。还真让他这个乌鸦嘴给说着了:果然是螳螂捕蝉,黄雀 在后。 黄雀附在螳螂的身后,有些吞吞吐吐地说:螳螂啊…… 陈昆说: “吕师啊,我真不知是该夸你好,还是该说你好。夸你不知该夸你 什么,说你也不知该说你什么。总之,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吕师说: “你只是快不认识我了,我都是已经不认识你了! 你还是陈昆吗? 你还是过去那个敢作敢为、坚持原则的陈昆吗?” 这话说得都有些重了,但陈昆听了并不以为然,也没有难堪的意思。他笑了 笑,只是扯着嘴角笑了笑,就像那种大人不计孩子过的笑容。此刻他的确是把吕 师当成不谙事的孩子,都有了一种对她不知说什么好的感觉了。 陈昆这是坐在吕师的对面,吕师办公室对面的沙发上。他是在开完早晨交班 会,直接跟着吕师上来的。吕师边走边问他:你有什么事吗?他跟在吕师身后说 :我想找你谈谈。吕师问:谈什么?他说:谈谈心呗。吕师回头看了他一眼,没 发现嬉笑脸陈昆式的调侃,陈昆却从吕师的脸上看到了诧异。 吕师现在变得有些敏感,不光是敏感别人看她的眼神,也敏感别人对她的举 动,连对陈昆都变得有些敏感了。可见群众的舆论是有强大威力的,群众的嘴巴 是有杀伤力的。 陈昆历来认为吕师是个豁达的心胸开阔的女人。现在看来,女人的豁达也是 有配额的,女人的心胸也根本不可能像大海。有谁见过心胸像大海一样的女人? 可话又说回来了,又有谁见过心胸真的像大海一样的男人呢?所以,话或许应该 这样说才对:有谁见过心胸像大海的人呢? 进了四楼办公室,吕师对尾随着她进来的陈昆说: “还用给你泡茶吗?” 陈昆笑了,说: “如果这次要是谈得顺利的话,不用那么多废话,就不用浪 费茶叶了。但万一这次谈得不顺利呢?我口干舌燥了怎么办?” 吕师说: “那就更不必浪费茶叶了! 你口干舌燥说的话都没什么效果,不就 是废话一堆吗?说废话还用浪费茶叶吗?” 陈昆笑得哈哈的,笑够了才说: “吕师啊,如果老王走了,你能接政委,咱 俩搭档,可就真的会干出彩了! 起码咱俩旗鼓相当,也心领神会。可以心往一处 想,劲往一处使,能不出成绩吗?” 吕师边给他用一次性纸杯泡茶,边讥讽地说他: “你就别给自己的嘴过年啦 ! 你翻翻我军的历史,再查查全军干部的花名册,从建军那天开始算起,正规部 队建制师以上的单位,你见过女的一把手吗?别说军事主官了,连政治主官都没 有! 我虽然对自己当政委的能力很自信,但我却从来不去有这份非分之想。当然, 我也不会有失落失意之类的不良情绪。毕竟这不是我的原因,与我个人的能力水 平和努力奋斗无关,不是本人的主观原因,而是历史的和社会的客观原因。因此 我比较坦然,能坦然地接受。” 陈昆接过纸杯,直接喝了一口,被烫了一下,烫得他二郎腿都放下来了。他 重新调整了坐姿,说吕师: “这哪是我在跟你谈心,分明是你在跟我谈心呢! ” 吕师笑了笑,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说: “互相交心吧,交交心也好啊。” 陈昆拍了下沙发扶手说: “交心这个词用得好! 用得恰如其分! 交心这个褒 义词,被我们用得快变成贬义词了,咱们俩就拯救它一次吧,给它来个拨乱反正 ! ” 吕师说: “行啦! 别这么多废话啦! 你想跟我说什么呢?交什么心呢?” 陈昆说: “自然是正派的好心了。你听到外边传言了吗?关于你的?” 吕师说: “现在外边关于我的传言多啦,你问的是哪一方面的传言?” 陈昆说: “我能感兴趣你婚外情方面的传言吗?我问的是关于你去向的传言 ! ” 吕师吃了一惊: “我的去向?外边又有关于我去向的传言了吗?” 陈昆摇了摇头,叹气道: “女人的嗅觉就是比男人差,尤其是在官场上的嗅 觉,这点你不服气是不行的。你看,我都替你有危机的感觉了,你却还在这儿浑 然不觉,茫然不知。” 吕师盯着他问: “你什么意思?你有什么危机感了?我又怎么浑然不觉啦? 你最好把话说明白点,我的确有点茫然不知了。” 陈昆只好一点一点地启发点拨她: “你听到新主任即将上任的传言了吗?” 吕师点点头。 陈昆问: “你听到朱副政委又可能不走了的传言了吧?” 吕师又点了点。 陈昆的身子靠到了沙发上,二郎腿又跷了上去,他望着对面依然浑然不觉、 茫然不知的吕师,开导地说: “这不就得了?现在已知的条件都有了:新主任就 要来上任了,朱副政委又不走了,你又不可能接副政委的班,那么,问题就来了 :你的位置呢?你要到哪去呢?干什么去呢?吕师同志,难道,难道你真的没有 感到危机吗?没有危机的感觉吗?你没感到身后有只狗在追你吗?我看过江山推 荐的那篇小说,我认为小说不怎么样,题目却起得太棒了:《后边有只狗追我》, 太精彩了!难道不是吗?其实我们每个人的身后,都有一只看不见的狗在追着我 们跑! 只是,人是分贵贱高低的,身后追着跑的狗的品种也各不相同罢了。上帝 是智慧的,也是公正的,他给我们每个人身后放出的狗是不一样的。有的凶猛, 有的温存,但总归都是撵着人类往前跑的。我们身后的这只狗,有的时候离我们 远,有的时候离我们近。离的远的时候,我们可以相对地放慢一点脚步,不用跑 得那么辛苦;可它一旦要是快追上我们撵上我们了,我们怎么办呢?吕师,现在 你身后的这只狗,就要咬住你的脚后跟了! 我要是你的话,早就拼着命把鞋子都 要跑掉了! 你倒好,还在这儿迈着四方步,在闲庭信步呢! ” 吕师有些恍然大悟,但并没有惊慌失措,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表情依然正 常。 陈昆继续开导她: “以前,我们都把传言视为谣言,并不在意,也不往心里 去。现在还会这样吗?还能这样吗?现在有谁能不在乎传言呢?有谁能肯定地说, 传言就是谣言,就是谎言呢?现在资讯这么发达,人们获取资讯的手段又这么丰 富,传言越来越接近事实,起码可以做事实的开场白了。现在保密工作是越来越 难做了,因为已无密可保,你还保什么密! 这当然不是什么好事,但有的时候, 坏事是可以变成好事的,起码在你这件事上,就是坏事变好事。外边的传言给你 提前通了风报了信,给了你运作的时间,也给了你运作的机会。你应该抢占这个 时间,去做做工作,给自己争取一下主动权。而不是像你现在这样,成天闷在办 公室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干你案头上的事。这是不行的,吕师同志! 我 就搞不明白你,为什么只敏感对你私生活的传言?却这么大意对你政治生涯的传 言呢?所以说,你们女人在官场上,是有先天性缺憾的。你们到了一定的高度, 就开始缺氧了,脑子就不够用了。幸亏你还有我这样一个黑颜知己,及时地提醒 你,否则的话,等你脑袋里的氧饱和度上来了,干部调整已经结束了,命令都下 了,就没有你回旋的余地了!到那时,你只能发挥你服从命令的军人的天职了! 你想哭,都没有哭的地方了! 起码你不能在这间办公室再掉眼泪啦! ” 吕师也知道,陈昆虽然说得危言耸听了点,但他说的这些话,如同他说的外 边那些传言——更接近事实,起码是事实的开场白。 吕师对陈昆说: “陈主任,你把我吓住了,我脑子里现在的氧饱和度就不够 了! ” 陈昆不满意地盯着吕师说: “吕主任,你真是花岗岩的脑袋呀! 你怎么就听 不进去劝呢?” 吕师笑了,她微笑着问陈昆: “陈昆,你是怎么知道我不听劝的呢?” 陈昆“哼”道: “哼! 你?我还不了解?不知道?你要是听进去了,你就不 会用这种腔调说话啦! 吕师,我真是不明白你:你是真不在意,还是假不在意? 你是不是有别的打算?还是对下一步的安排胸有成竹啦?” 吕师说: “第一,我是真的在意,而不是假的不在意。第二,我又不是个体 户,我个人有什么打算又有什么用呢?第三,我对自己下一步的去向,还是刚听 了你的分析才恍然大悟的,怎么可能胸有成竹呢?你看我是会演戏的人吗?我什 么时候跟你演过戏?” 陈昆连连顿首,说: “那倒是。你说的这三点我都相信,但我不相信你会对 你的下一步无动于衷。不然的话,你为什么不去做做工作呢?” 吕师问: “做工作?做什么工作?” 陈昆说: “你可真没劲! 你这是在跟我假装纯洁吧?做什么工作你不知道吗? 还用我教你吗?” 吕师说: “你就是想教我,我也不学! 像我们这种年纪、这种身份的人,还 要弯下腰来舍下脸来去做那种工作,你以为我吕师会干吗?你干吗这么看着我? 我说得不对吗?有什么问题吗?” “哼! ”陈昆冷笑了一声,讥讽地望着吕师,讥讽地问她: “吕师,我请问 你,你所说的身份是指什么?是你干部子女的身份?还是你政治部主任的身份?” 吕师也来气了,声音也差了: “我父亲也就是个师职干部,我哪敢提自己是 什么干部子女! 我所说的身份,是我现在的军衔和职务!我一个师政治部主任, 一个堂堂的陆军大校,难道没有资格、也不配提身份二字吗?” 陈昆终于放下了吊儿郎当跷着的腿,从沙发靠背上探出身来,望着对面端坐 着的吕师看了好半天,叹了口气说;“唉! 吕师,咱俩这种关系,你没有必要这 样吧?既然是交心,正儿八经地交心,我看还是少点清高,多点现实吧! ” 吕师冷着面孔问他: “你以为我是清高?甚至是假装的清高?那好哇,那我 就让你看一看自始至终、表里如一的清高好了! 放心吧,你会看到的! ” 陈昆马上说: “吕师,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相信你的清高,不但相信,我 还很敬佩你的清高。我现在说的是现实,是你的现实,你的现状,你总不能脱离 了现实去清你的高吧?那样的话,你就是真的清高了,你这样的清高也没有任何 实际意义。说句不好听的话,如同假清高一样,甚至比假清高还糟糕! 因为假清 高至少不会有什么太坏的后果,但你这种真清高却会有不良后果,甚至极糟糕的 后果! 我想你吕师即使再在意你的清高,也不至于不在意你的仕途吧?不会置你 的政治生涯于不顾吧?” 吕师不吭声了。 陈昆又说: “吕师,你用不着这么忌讳你干部子女的身份,现在处在我们这 个位置上的人,好像一说到你是干部子女,就是暗示你这个人有什么背景,不是 靠自己本事到这个位置上的。其实这是不公平的,对我们不公平。别的人是怎么 干上来的我不知道,你我是怎么从连队一步一步地干上来的,你我能不知道吗? 我们从副班长干起,排、连、营、团,包括每一级的副职,副排、副连、副营、 副团,哪一级落下过?既没跳过高,也没跳过远,完全是一步一个脚印地、脚踏 实地地、真才实干地干到了现在这个位置。难道不是吗?如果硬要说我们走过捷 径,我承认,走过! 我们的捷径,不过是对部队像对家一样熟悉,进了部队如同 进了自己的家,熟门熟路地驾轻就熟罢了。你说不是吗?我们天生就有服从的意 识,服从命令是天职的意识我们从小就养成了。我们这种军人子弟当兵很好带, 也很容易带。我在基层带兵的时候,就特别愿要军人家的孩子,根本用不着跟他 们废什么话,他们甚至连新兵连都不用经过,完全可以直接下连当兵,他们根本 用不着完成什么从老百姓到军人的转变!当然,我说的这是以前的军人子弟,现 在还是不是这样,我看着悬了,起码我儿子就很悬! 再说,他也不愿当兵,不像 我那个时候,一门心思就想着去当兵,我简直想不出来我不去当兵,我还能干什 么。总之,现在这些军人子弟远不如我们那时的军人子弟了,你说是不是?哎, 我要说什么来着,怎么说到这来了呢?噢,对了,我说到我们是凭本事干上来的, 而不是靠关系混上来的,是不是?至于现在让你去做做工作,也并不是什么大不 了的事,你没有必要看得这么严重。疏通疏通关系,联络联络感情而已! 又没让 你去做什么出格的事,谈什么脸面不脸面! 别说像你我这样的人了,现在连上将、 大将及至元帅的儿女们,不也得适应环境、接受现实、识时务地去疏通各种关系, 联络各种感情吗?他们有些人都是军职干部了,都是将军军衔了,人家都能屈尊, 你怎么就不能呢?对,我也承认你堂堂的说法,陆军大校难道还不能用堂堂这两 个高贵的字吗?但堂堂的就一定要像松柏一样屹立不动吗?你为什么就不能像竹 子一样能伸能弯呢?竹子不是一样有情操吗?不是受人们喜爱的岁寒三友中的一 友吗?” 吕师还是不吭声。 陈昆继续说: “按照现在的规律来看,师晋军,无疑是我们这些师职干部的 一个瓶颈,而对你们这些女长官来说,军中的门槛似乎定的比我们这些男长官们 要高。团晋师应该是你们的瓶颈。这没办法,谁让你们闯入了本该属于男人们的 地盘上来了。我们这些男长官们,只要一过了师这一级的瓶颈,前边的路几乎就 是一马平川了,只要不出大格,只要年龄允许,干到正军是轻轻松松的事。但对 你们这些军中女杰来说。就没那么容易了。过了团这个瓶颈。以后的每一级,都 会成为你们的瓶颈的,而且这个瓶颈还会越来越小,越来越难以通过。你们到了 军职的位置上,几乎就等于踏上了天堑。再能往前边走的女杰,除了要有大的背 景,还要有大的运气。吕师,这就是你们这些致力于军中仕途的花木兰们的现实, 也是你吕师的现实。现在,你吕师面前有两个瓶颈,一个是晋升的瓶颈,一个是 去向的瓶颈。所以我会说你身后的狗快要咬上你的脚后跟了! 你也清楚,你也知 道,你是接不了总站政委的。对政委的位置不做非分之想是对的,这对你来说, 既是一种识时务,也是一种免苦恼。但你想过没有,这次如果如传言所说,朱副 政委不动,你势必就会被调整出通信总站,你调副师还不满三年,不可能对你提 职使用,肯定会把你平调到一个适合女同志待的位置上。部里哪些地方用过副师 职的女干部,想必你比我还清楚。那基本上都是可有可无、可干可不干的闲差, 你吕师到那种地方去干什么呢?到了那种位置,就像进了干休所一样,你想东山 再起,就相当相当困难了,这些都不用我说,你心里都很清楚。现在对你吕师来 说,最理想的地方,就是总站副政委的位置了。你在这个位置上再干上一两年, 即使你扶不了正,接不了政委,但对你这个正规部队的副政委,上级会给你一个 合理的安排的。这样,你就等于又顺利地通过了一个瓶颈,你才有资格向下一个 瓶颈冲击。我也知道,你家的情况,你家老爷子有五个儿子,最后却把将军的梦 想都寄托到你这个女儿身上。我也不能肯定你就一定能实现你爸爸的梦想,但你 总得一步步地来吧?你如果这次的瓶颈钻不过去,你就像你的兄长他们那样,提 前断了你家老爷子的美梦。我也知道你父亲的身体很不好,这大半年都待在医院 没出来,他很可能等不到他美梦成真的那一天了。但起码他老人家可以带着希望 上路吧?你吕师难道连这点希望,都要提前给他结束吗?让他带着终生的遗憾上 路?去见你的母亲?见了你的母亲你让他说什么好呢?吕师,说到这,我都有点 难过了,难道你真的会无动于衷吗?你的脑袋是花岗岩的脑袋,难道你的心,也 是花岗岩的心吗?” 连说她家事的外人都动情了,吕师能不动情吗?吕师坐在真皮转椅上,两只 手交织着放在桌子上,脸上是黯然神伤的表情。陈昆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不再说 什么了。办公室里很静,似乎连空气的流动声都听得清清楚楚。过了好久,吕师 叹了口气出来,说: “唉! 真是伤自尊哪! ” 陈昆的后背又靠到了沙发上,二郎腿又跷了起来。他也叹了一口气出来,但 他这口气叹的,跟人家吕师那口气叹的不是一码事。吕师那口气是从心底里叹出 来的,叹得有些伤感,也有些沉重。而陈昆这口气,直接是从嗓子眼儿里出来的, 叹得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有点调侃吕师,也有点游戏人生。陈昆“唉”了一声说 : “都不容易呀,我们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从沙发上起身,说: “晚上6 点 半,在航天桥的黎昌海鲜,我们分头去,你自己去,我和政委一起去。” 吕师一惊,急忙问他: “怎么他也去?” 陈昆说: “他怎么就不能去呢?对你吕师的事,他比我还要着急呢! 我是着 急,他是上火! 他对你比我对你,无论是关心的程度,还是关心的规格,都要高 得多! ”见吕师的脸色又有点难看了,陈昆就走到她的跟前,用手叩打着她的办 公桌说: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现在怎么毛病这么多呢?是更年期把脑子更坏了 吧?政委对你的事如此上心,除了他对你有某种情怀以外,主要是对你还怀有一 种内疚! 你们俩闹出绯闻来,你要平调出总站了,他却要提升了,你说他心里能 好受吗?虽然你也清楚他也清楚,这次对你的调整,跟你们之间的绯闻,并没有 什么直接的关系。但别人并不这么看哪,一般人也不这样认为呀! 大家都会认为, 你是因为绯闻的影响而调离的。一旦这种看法形成了舆论,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 不清了。即使你调到别的单位了,你人还没过去呢,绯闻就先过去了,你的日子 可想而知了。你说,人家老王于心能忍吗?别说他还对你有感情,就是没有这种 感情,以老王的为人,他能安心去上任吗?你说呢?我说吕师,该说的话我也说 的差不多了,我都口干舌燥啦,我这个样子,也算得上是苦口婆心了吧?如果你 再这么矫情下去,我可真没耐心了。你现在就给我一句话,一到两个字,晚上吃 饭,你是去还是不去?” 吕师抬头看了陈昆一眼,又低下头去想了片刻。好不容易,她开口说话了, 不是一到两个字,而是三个字: “我去吧。”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