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彻底失去了两个朋友,一个是女朋友兰娟,一个是小弟李谢瑜。这两个人走
在街上看到我连叫也不叫我一声。然而凭我的直觉发现李谢瑜和兰娟并没有那种关
系,大概是我疑心,但是我的疑心又给我带来了这种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财大的冬天是美丽的,但是这种冬天又给我带来了一种淡淡的哀伤。冬天是恋
人们聚会的最佳时节。而我则是单身一人在财大的校园里继续我的生活。
每次午饭过后我都有站在足球场边上看本科生们踢球的习惯,偶尔我也会为一
记比较好的妙传或是头球叫一两声好。就这样无所谓地打发着中午的时光。
那一天中午我靠在球场边的防护网上发呆--里面根本没有人踢球,我只有傻傻
地看着场外来来往往的人群。然后拿着一杯可乐傻傻地站着。
“康云,你在这儿啊。”不知什么时候唐艺从左边走了过来,把我的肩膀拍了
一下。
“哦。”我吓了一跳,手里的可乐也洒了一些,“你也在这里啊。”
“是啊。”唐艺笑了笑,“学生会让我去宣传一下,组织捐款。”
我早在两个月以前就辞去了学生会的工作,对于学生会的一些新动态我也是茫
然得一无所知。“捐款,捐什么款?”
“你还不知道?”唐艺一脸诧异,“这段时间你看到了李谢瑜没有?”
“没有啊。”我莫名其妙,“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从上次那个误会以后,他和
兰娟都不理我了,我也一直没有看到他们…”
“不会吧。”唐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你还说你自己倒楣,李谢瑜那孩子比
你还要倒楣,昨天我也才收到消息。李谢瑜被诊断出了白血病,现在正在华山医院
住院。”
“啊。”我只觉得有一些意外,但是绝对没有悲伤或是惋惜的感觉,“谁说的?”
“他昨天给我打的电话,前天就收住院了。”唐艺摇了摇头,“都说长得帅的
男孩子或是长得靓的女孩子最容易得这种病。”
“那我是不必担心的了。”我随口冒出了一句,“你也一样。”
“你还开这种玩笑?”唐艺嗔怪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愤怒,“昨天下午我就亲自
到了华山医院去了一趟,到了血液科的病房,他正躺在床上看报纸。
“我就问他精神状况怎样,他说他发低烧烧了有半个月,开始还坚持上课,到
最后连课也不能上了,身上到处疼。到医院检查血常规,白细胞严重超标。医生又
让他到铁道医院再做检查,结果还是一样。
“后来医生就为他办了住院手续,他就在医院里观察,他的爸爸第二天就从成
都飞了过来。现在还在医院里陪着他。
“昨天我去的时候发现他爸爸老了好多,李谢瑜虽说精神状况还说得过去,但
是整个人还是受了不小的打击。眼神也很颓废。”
“他爸爸是成都做钢材生意的老总,怎么会在乎这几个钱?”我感到很莫名。
“那还用学生会捐钱?”
“昨天我听他说医生告诉他整个治疗费用加起来是三十万,如果希望不大还要
转院到北京同仁医院。”唐艺认真地说,“他毕竟是我们财大的同学,我想我们应
该力所能及地帮他一把。”
“可是我听别人说现在这种病很难治的。”我摇了摇头,脸上显出无奈的神色,
“得了这个病生命就进入倒计时了。”
“那也不一定。”唐艺把头抬着望着我,微微地笑着。“昨天我去华山医院的
时候特意问了血液科的一位姓刘的大夫,他说这种病现在最行之有效的办法就是更
换骨髓,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骨髓移植。”
“老天。”我把舌头伸出来,“到哪里去找移植的骨髓?”
“就是这件事最麻烦。”唐艺似乎在和李谢瑜感同身受,“现在很难找到合适
的骨髓捐赠者,就是有也未必有相匹配的骨髓,退一万步说,就是找到相匹配的骨
髓,也有可能遇到异性蛋白相排斥的现象,到最后还是一个死。”
“照你那么说李谢瑜死里逃生不是比登天还难?”我一脸茫然,“那还去救干
什么?”
“就是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们也要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啊。”唐艺用一种很讶
异的眼神看着我,“我们努力了他还没有希望,那也就不怪我们咯。”
“这就是你要宣传帮他捐款的动机?”我笑了笑,“谁不知道李谢瑜是财大的
富家公子,你去帮他宣传会有多少人捐钱?”
“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而是一个心意的问题。我相信大家会有良知的。”
唐艺还是一脸笑容,“我并没有强求你捐钱,你别误会了。”
“我会在乎捐这几个钱?”我被她的话激怒了,“就是李谢瑜和我有仇我也要
看在同学的面子上帮他一把啊,更何况以前的事是误会。”
“对了。”唐艺把额头拍了拍,“我想起来了,昨天我去看他他还说了的,说
要我代替他向你道歉。”
“道歉?”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我早就知道那是误会了。”
“他说上次他对兰娟说的话完全是一时冲动,他请求你原谅。”唐艺摇了摇头,
“这孩子挺纯的。”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有傻呆呆地望着已经有了几个人的球场,有几个学生
在那里踢足球,也有几个人在那里叫好,这就是真正的生命啊,生命一旦将要失去,
无论怎样后悔都来不及了。
“康云,下午我就把海报张贴出来,号召全体师生捐款。”唐艺一脸自信地望
着我。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十元的钞票,“这个,先算我一份吧。”
“好啊。”唐艺接过我的钱,“你要是只捐四十元,然后拿出十元请我喝可乐,
那有多好。”
“你好意思拿别人救命的钱喝可乐啊。”我也回敬了一句,“算你有良心。”
“呵呵。”唐艺一脸孩子般的笑容,“怎么会要你请客?你这么支持我的工作,
当然是我请你喝可乐啦。”
“阿姨。”兰娟一只手扶着唐妈妈,一只手拿着唐艺的遗像,缓缓地走出休息
室。
我双手捧着兰娟的骨灰盒,心如刀绞一般。
“我们回家吧…”我对着骨灰盒说,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这时机场的门口出现了两个熟悉的影子,是兰恺和飞宁手里捧着两束玫瑰花站
在出口处,两个人都穿着黑色的西装。
两个人也很快看到我们,快步朝我们移动过来。
“康大哥,董事长是刚刚在虹桥下的飞机。他一听说唐大姐出事了,就在当天
赶过来了。”兰恺看到我连忙对我解释。
“飞宁,你的消息好灵通啊。”兰娟看着飞宁一脸疲倦的脸,随口问他。
“昨天我看凤凰台的新闻,昨天就到了杭州了。”飞宁的眼眶还是红红的,
“开始我也不相信,但是我随即给国航上海分公司打了电话,消息一得到证实我就
飞回上海--正好我下个礼拜要回来办点事。一下飞机就给你们的酒吧打电话,兰恺
说你们到机场来了,我就和兰恺一起赶来了。”
“这是唐艺的妈妈。”兰娟指着唐妈妈对飞宁介绍。“这就是唐艺常说的飞宁。”
“艺儿说过,你们几个是他最好的朋友。”唐妈妈的眼泪又流了出来,“艺儿
看到你们几个都来接她,她会很开心的。”
“阿姨,这是我的弟弟,兰恺。”兰娟指着兰恺对唐妈妈介绍,“我们几个也
是一起玩的,都是唐艺最好的朋友。”
“艺儿,你看到了吗?”唐妈妈主动接过兰娟手里的骨灰盒,“你的朋友们都
来接你来了…”
兰恺的眼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唐大姐,上次小弟没有能送你上飞机,这一
次小弟来接你来了。你说过的,等你回国后第一件事就是到我们的酒吧来坐坐,你
不能来,小弟来看你来了…”
有几个围观的人在远处望着,也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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