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云雾庵去了一趟闸口派出所,通报了呢子布匹被盗案以及作案嫌疑人的情况,可 派出所还没有信息说明来了朱二虎这么一个人。闸口地区虽不及城区复杂,但地处偏 僻,村落众多,村与村要么依山要么傍水,七弯八港岔的,加上外来人员多,要找朱 二虎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派出所人手少事多,也只好给了一个联防队员带他各处转 一圈儿。这个联防队员也曾是地面上混的,对黑道上的情况了解不亚于一个警察。这 个联防队员说不想让云雾庵那么辛苦,他叫从前的“兄弟”们四处打听朱二虎,一有 情况立即报告就行了。实际上他想说,这类事儿云雾庵跟着,他还不好打听呢。对于 这一点云雾庵明白,他只能等。人一旦停下来就乏力,云雾庵在床上躺一会儿,可是 他却睡过去了。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两点多了,肚子在咕咕叫,想一想没吃中饭就去闸 口酒楼。就在他上楼的一刹那,他突然想起昨天打他的姑娘也许就在楼上,他笑了, 自嘲说怎么会呢,这已经过了吃中饭的时间她咋会在楼上? 他才上楼,一个瘦瘦的年轻人捂着脸从西屏风跑出来,一个脸上有道疤的壮汉紧 跟其后,只几步上来拖住那年轻人。“二虎,怎么了?”壮汉说,一张满脸横肉的脸 乌着。二虎不吱声,云雾庵惊讶,若是那个朱二虎就好了。他后悔来时太过仓促,怎 么也该弄一张朱二虎的照片。 “回去,看谁吃了豹子胆,”那壮汉说,拖二虎回西屏风。云雾庵看到这二虎鼻 子上有血迹。 西屏风,面对门口而坐的是一位女郎,披肩发,正是云雾庵想见到的姑娘——拉 弟。 “为什么?”壮汉拉二虎立在一旁质问拉弟,那脸上的一道疤一颤颤的。 “大辉,又怎么了?”拉弟说,她直盯着他的疤子,眼皮也不眨一下。“你问你 二虎兄弟死盯着我哪儿看,不该教训一下,那他下次还不更放肆?” “还不快赔不是,”大辉大怒一脚踢在二虎的屁股上,他的女人二虎也敢不敬真 是找死。二虎就势弯身一鞠:“对不起。”拉弟此刻递一张餐巾纸给二虎揩拭鼻血, 也表示原谅了二虎,当然也给了大辉的面子。大辉气也消了,用他的话说,出来混, 两个字,一个是“义”一个是“和”。好了,大家喝酒。拉弟今日下着牛仔裤,上穿 湖水色衬衫,一只袖子长一只袖子短,穿在她身上就显得十二分的俏皮。衬衫领口低 开处露出乳沟,显得很是前卫。此刻她羞红了脸,她看见了门口的云雾庵正阴着脸扫 视着她的脸,最后目光停在胸脯处就不挪目光了。 拉弟异常的羞态一下子叫大家发现了门口的云雾庵,宽额头酒糟鼻子当即站起, 又是这个昨日打不怕的家伙。拉弟知道他俩想干什么,当即摆摆手止住他俩,她站起 走拢云雾庵面前,她想你不是盯住我看不够吗,看我怎么逗逗你这个色鬼。她偏着头 从上往下仔细打量着云雾庵,扮一副轻佻样,她见云雾庵的目光一点也不躲开她,还 朝她笑呢,她有些恼,就伸手拍拍他的脸颊嘲弄说:你黑是黑了点,还有几分耐看呢。 云雾庵说:算你有眼力,我黑是健康的表现,耐看就是你愈看愈想看。还有这种 大言不惭的人,拉弟笑了。她发现大辉用很恨的目光盯着她,手握拳一颤颤的,显然 在克制住自己没动手打人,她想自己本是要戏弄云雾庵的,却未想到竟弄成打情骂俏 似的。她见云雾庵还不知趣快些走开去,看了大辉一眼问云雾庵:“你还想挨揍?” 雾庵不吭声,可大辉已站起,拉弟看大辉真的要动手打人,说:你就会打打杀杀,是 不是又想栽进牢房?他是法院院长的儿子,别看他花花公子不是个东西,你打了他, 他就是宝贝。 拉弟这么一蒙还真管用,众人虽有些狐疑,却没有人想打架了。拉弟见他们似是 不信对宽额头说:我也是昨天打了他以后才认出他来的。她一扭头对云雾庵说:你还 不走? 不查清这个二虎他怎么能走。云雾庵说:“我昨日好心怕你从拖拉机上摔下来, 帮了你一把,你却叫人打伤了我。” “你想怎么样?”拉弟问。她想这家伙咋不知好歹呢,我不撒谎说你是院长儿子, 你又跑不了一顿揍。 “还我一个公道,”云雾庵胡诌,一句话他是不能走开。拉弟无言,想想昨天的 行为也是太过了,正不知怎么说,大辉问道:还你公道,怎么还?昨天他们怎么打你, 你就怎么打我几下得了。 雾庵笑了,这世上竟有这么一种逻辑思维的人。直笑得拉弟脸都红了,这种大脑 愚笨之人还是她的男朋友。她说:“亏你也想得出来,你以为人家同你一样不明事理,” 她对雾庵一笑说:不如坐下喝一杯,算我们错怪了你。 宽额头鸭公酒糟鼻子起哄说,大姐这个主意好,你就坐下吧,我们敬你一杯酒。 云雾庵求之不得,可他装得极不情愿,犹犹豫豫的,宽额头见状就来拽他;拉弟 稍稍挪动一下身旁的椅子示意云雾庵坐她身旁。她对宽额头说:和尚去加两个菜。云 雾庵落座,拉弟侧身对他歉歉一笑小声问:“先生咋称呼?” 云雾庵答:“雾庵,”拿起筷子没说一句客套话就吃,一副狼吞虎咽样,事实上 他已经饿极了,胃口很好,但最主要是想气一气正瞪牛眼的大辉,那一脸横肉无一个 细胞不含敌意。 大辉看了他一会,就倒了两杯酒只等机会,可云雾庵旁若无人似的左手抓起一只 鸡腿,右手又去舀汤,那馋相若是他大辉,拉弟这女人早就数落他了,可这会儿,拉 弟目不转睛地看着云雾庵吃喝,一脸满足的神情。 “喂,喝酒!”大辉一声喝。他早看不顺眼,终究按捺不住了,一杯酒送到云雾 庵面前,他那醋劲儿谁还看不出来?雾庵只是装傻说:那请。他嘴嚼着食物,手端酒 杯望着大辉那脸上的一道疤说:“我只一杯的量。” 大辉一口干了说:“请。” 云雾庵见酒就怕似的眼一闭一仰脖子干了。 “好,再来一杯,”大辉又倒满一杯。 云雾庵说:“我真的不行,”望着拉弟,可她视而不见一句不吭。 和尚端菜上来了,云雾庵就又夹菜。大辉说:“不喝酒算什么男人,你喝一杯我 喝两杯总行了吧?”他怕云雾庵不喝,倒好了两杯酒他抢先喝了两杯。至此云雾庵还 是一副害怕相,望望大家似是在问喝不喝呢。“再喝下去就倒了,”他说,很是无奈 就像是把命也不要了似的一仰脖子把酒喝了。 再喝就倒地了,是大辉希望看到的结果,他又为自己倒了两杯,给云雾庵倒了一 杯。云雾庵见大辉眼脸涨红,说话结巴早八成醉了,不等大辉说什么,端起杯酒就喝 了,大辉见此也喝了两杯。 云雾庵说:“再不能喝了,我胸部好疼,你呢也醉了。” 大辉说:“醉什么醉再喝一杯,不,再一瓶都没事。” 云雾庵说:“真没事?那我陪你喝一瓶。” 大辉只当云雾庵吹吹牛皮而已,真喝,瞧他那个熊样,吓都吓他趴下,于是他说 :“不喝就学狗叫。” 鸭公早想看一场热闹,他希望有人治一治大辉的霸道。因为他对拉弟开了一次玩 笑,大辉对他不依不饶。此刻他忙去拿来两瓶《五交白》,揭开盖子给大辉云雾庵一 人一瓶。云雾庵此刻端起酒瓶一古脑儿灌进嘴里,只惊得大辉傻愣愣的。鸭公说:不 喝学狗叫。众人附和:学狗叫学狗叫。 云雾庵起身上厕所,他右手食指伸进喉咙将胃里的食物抠得一干二净,待他返回 来时大辉已喝了大半瓶,他人倒在鸭公怀里直往地上坠。 “送医院呀!”云雾庵说。拉弟急忙拿出一张钱叫和尚酒糟鼻子三久,帮助鸭公 架起大辉去闸口医院。和尚他们一走,拉弟起身也要走;云雾庵一把拽住她坐下说: “你也没吃什么,不吃岂不是浪费?他叫二虎也吃。”二虎摆摆头坐一边,拉弟仍然 不吃,两肘撑在桌上,两掌托住下腭在想什么。云雾庵注意到她腕上的翡翠玉镯似乎 在哪儿见过。昨日他拉她乘上拖拉机时玉镯晃了一眼他没太在意。“几点了?”他握 住她的右手腕。她缩了缩手笑了,看了一下左手腕上的表说:“四点钟。” 他想起四点钟应在闸口旅馆与那联防队员见面便说:二虎帮我买点水果送医院给 那疤子。他看着拉弟说:“那疤子爱你,叫你拉弟对吧?”他不怀好意地笑了。 拉弟幽怨地盯了他一眼先他走了出去。云雾庵将手搭在二虎的肩上慢悠悠地下楼。 出门,拉弟已走远不见人影,他和二虎一会儿到了旅店,二虎是不是朱二虎呢,他想。 那联防队员早在门前候他,走了过来。云雾庵说:这小兄弟叫二虎。他眨眨眼,早先 约好了的暗号,队员会意大喝一声:“朱二虎。”朱二虎一怔。就是他。那队员扑过 来:派出所找你多时了。一把扭住朱二虎到派出所。 朱二虎年龄不大,却是“两进宫”的,未获取赃证他岂能一时半会交待作案?云 雾庵在派出所同行的配合下审了他两个小时,他只字不提那呢子布匹案。 在闸口云雾庵抓获了朱二虎还发现了同伙,这叫电话那头的吴大豪很高兴,说: 别掉线继续追踪,不愁发现不了赃物。末了,大豪说,他派人连夜押回。大豪谈完工 作又问云雾庵:你最近恋爱了? 云雾庵一怔说:什么嘛。 大豪说:小韦她妈妈来找老头子被我挡住了,她说小韦爱上了你。 云雾庵说:她妈怎么说? 大豪说:还不是同任娅娅的家人一样,希望自己的女儿找个门当户对的。 云雾庵说:我知道了,再见。他压了电话,气炸了肺。妈的,就让她门当户对吧, 幸亏陷得不深,罢了,他想。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