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容所 车子到了东莞以后,一扇厚重的大门徐徐打开了,它要迎接新的“客人”。 郭镇武下车的时候,也不知几时几点了,总之他烦得很,也困得很。他不明白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突然进了这个地方,而且戴上了手铐?他下车的时候,稍微慢 了一点点,屁股上就挨了一脚,他想骂,又抬头看了看众人,有一个脸蛋肥肥的三 十上下的家伙正偷偷地笑。“一定是他干的。”他想打,但还是忍住了。自己还有 一桩案子等着结呢! 他们排队填写了资料,郭镇武一手漂亮的书法,立刻赢来了管理员些许赞赏。 “嗯,字还不错的嘛。以前干什么的?” “工程师。做技术活的。” “你赌博了?”对方笑着问,接着又把他的手铐给打开了。 他摸了摸手,这手自由了,好像也舒服多了。那铁的东西真它妈的无情与冷酷。 他笑了笑,“我真的没赌,一分钱也没赌,我确实只在那里看了看。你看我这种受 过高等教育的人,会去做那种庸俗之事吗?” “省长,市长因为赌博也有被请到这儿来的,你算什么东西?年前的这一次大 行动,已抓了四千多人,赌博的工具已装了几个大仓库。你领一个号,去睡觉吧。” 管理员用手指了指,叫他到另一个房间去了。 他刚一进去,一个“老干部”冲完凉望着他笑,笑得怪怪的,他低着头不敢看, 他往里走。对方伸出一只手,“拿来!”他的裤子被对方解了,皮带给抽了出来。 他不吱声,他不明白这些家伙都有怎样的来头。一个直觉告诉他,能进这个里 面的,一定不是什么好鸟。他提着裤子上床了。 这是一种集体“宿舍”,中间有一个走道,二边是高约二十公分的水泥地板。 七八个草席扔在上面,这就是他今天的安身之地了。 上面已睡满了人,显然他有点迟到了,不过,他还是从那密集的脑袋中,看到 了一个空位,他钻了过去。 “起来,你这个狗日的!”对方爬了起来,把他的枕头拿了,“谁叫你睡这个 地方的?” 他有点气了,“你一个人总不能睡二个人地方吧?” “你是什么东西?”对方穿着裤衩站了起来,把他推了起来,“一年来十次, 这地方就是我的家了,怎么啦,在我的家里我睡二个铺就多了?警察都没管我,你 开始教训我了?”一边说那家伙一边推,一边推,那家伙一边说,已把他推到墙角 了。 三四个人笑了起来,“八百斤,打他!凑他!连你也不放在眼里,收拾他!” 郭镇武慌了神,“大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这床我不睡了,不睡了,你睡 吧。” 那死胖子躺下去了,用手指了指后背,叫他揉。 郭镇武不想伺候他,但死胖子又变脸了,好像又要打人,他只好顺从了。 初三的时候,赵丹侬终于出现在收容所。这是一缕真正的阳光,他看到了光明。 她交了罚款,办好了一切手续以后,郭镇武终于自由了。 赵丹侬又换了一个新的发式,据说是香港真正的名师亲自动手为她设计的。 “黄如金丝,美如海洋。”下着裙子,上穿短袖粉红色外套,耳坠白玉。嘴唇红如 樱桃。“妈的,又花了多少钱?”他心中这样想,并不敢问,郭镇武有点不爽。他 低着头上车了。 “我来了你不高兴吗?”回到家赵丹侬生气地问。 “高兴你妈个头!”郭镇武第一次真正发火了,“老子从被抓的第一个夜上就 给你打电话,到昨天已打二十多个电话了,电话都给打坏了。你这婆娘不是不接就 是没时间、要加班来搪塞我。告诉你,我不是三岁的小BB了,撒谎也应编出一些精 彩的故事情节来。我们认识七八年了,你没有一个年是陪我过的,说,你是不是外 面还有相好?!说,是不是!” 赵丹侬大怒,“这个家伙真是血口喷人。我来救你,你不但不感激,还说出这 种没根没据的话来,真让人非常伤心与失望。实话告诉你,年三十我就要过来的, 但一想这样轻易就把你救出去,你是不知道痛的,于是,我故意拖了几天,我想让 你明白,你现在正在,而且是正在极速地堕落!” “堕落?赌一下博也叫堕落?胡锦涛也要玩一下麻将呢。”他紧紧相逼地问。 “赌博是堕落的开始,你为什么好的不学,偏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呢?”赵 丹侬气愤地质问在。 “金融危机你明不明白?!!!”他伸出一只手,把她的脑袋推了一下,“外 面乱玩的又不是我一个,到处是闲人。” “我不管,但你得马上找工作。” “我是你男人不?”郭镇武说,“你奶奶的,跟我一天被抓进去的,大年三十 大都被人接走了。只有老子留在那儿过大年,我好像别人的儿子一样,天天跟人锤 背,天天跟你洗澡,简直就不是人过的日子。你这个婆娘,却与别人花天酒地,天 天,日日疯狂。我真想杀了你!” 说着,他突然转过了身,双手一下子掐到了赵丹侬的脖子上,“说,天天打扮 得像一个妖精,是不是想勾引男人?说!是不是?!是不是?!” 赵丹侬不停地挣扎,大声叫道,“你是不是疯了?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 郭镇武眼睛都红了,这些天所有的冤仇终于找到发泄的地方,他伸出一只手, 朝她好看的脸庞扇了过去,“放开你,老子今天要打死你。看你还敢不敢背着我偷 人,看你还敢不敢?!” 一耳光过去,屋子里有了回音;二个耳光过去了,赵丹侬好看的瀑布似的秀发 全散了,像一些稻草;三耳光过去,她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知道那些珍贵的地 方不能打;四耳光过去了,她喊起了救命。 郭镇武累了,他终于放了她一马,躺在椅子上不动了。“滚,滚,你跟我滚! 我以后永远也不希望看到你!” 赵丹侬掏出了手机,“你以为女人好欺负是不是?打女人的男人是什么男人? 你在家跟我等着,看有没有人收拾你!” 不一会,三个穿警服的人来了,一进门就问,“你是不是叫郭镇武?” 郭镇武心中一怔,“……是。” 警察说,“告诉你,打老婆违反了法律。” 郭镇武说,“她不是我老婆。” “不是你老婆更不准打!感情不和,可以分手,但不准打架。这一次就警告你, 如果有下一次,你就得跟我们走一趟,明白吗?!” 他不吱声,警觉推了他一下,“我问你明白没有?” “知道,知道了。” “大声一点!”警察眼中有一种不容反抗的力量。 “知道!”他提高嗓门了。 “就这点德性还打老婆?”警察转过了身,“小姐,如果还有什么问题,随时 可以拔打我们的电话,我们是社区警察,随时为你服务。” 赵丹侬说,“慢走。”随后拿着包也走了。 郭镇武冲了出去,“回来!你到哪里去?!” 赵丹侬并不回应,扭着头继续走了。 郭镇武骂道,“走了,有本事你以后永不找我!永不找我!” 赵丹侬已不想理这个疯子,这个神经病,这个赌徒,这个跳楼明星了。她对他 已彻底失望。与他交往了这么久,她没想到,这家伙脾气是来愈坏了,而且居然动 手打人。外面有一丝凉凉的风,她感觉她的脸庞还有点火辣辣的痛。大过年的,给 收容所送了二千块,把这个没良心的救了出来,却送给他打了一顿,真是倒了八辈 子霉,这哪里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这哪里像知识分子说的人话,她何曾与 任何人有过不清不白的交往,她只是想自己年轻,多做一点成绩给自己给同事看一 看,不管是女人,也不管是男人,她一直认为,事业是对自己最好的奖励与犒赏。 可他却像文盲一样,甚至连文盲也不如肆意干涉她的穿着并恶意中伤她的为人。她 感到今天,今年大过年被狗咬了,咬得是那样的深,又是那样的痛,甚至肝胆也在 流血。她决定他们的交往至此为止了。她为她们八九年的疯狂和交往感到惭愧和后 悔。她要把他忘记,彻底忘记。 她上了车,整了整自己的衣袖,衣服有几处被那个神经病撕破了,她用包盖住 了自己的白肉,她还得为自己顾及一些面子,她还得继续生活下去。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