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上班了 距离他的宿舍不远去又有一间工厂开工了,“这家工厂不怕死,金融危机时候 也开张,胆真大。”而且生产和鸿胜公司相同的产品。鸿胜公司好多人闻风而动过 来了。 郭镇武又穿上了白衬衣,风光地上班了。他的工资不低,一进厂就有三千多, 许多人羡慕。 他上班的时候,刚刚坐定,就给王思雨打电话,“你猜猜,我现在在哪里?” 王思雨叫了起来,“你上班了!” 郭镇武说,“你真聪明!你怎么一下就猜我上班了呢?” “你这鸟人,蛮得过我的眼睛,告诉你,我不在你的身边,你放老实一点。” “老实,绝对老实,我这人你尽管放心好了。上一次,我女朋友来了,三分钟 不到,我把她赶跑了。” “你这人真狼心狗肺,为什么不留她住一夜呢?” “我跟她已经一刀二断了。” “算了,不要骗我,我又不是小孩了。” “好,我要上班,今天不聊了。刚来第一天,不要给别人印象不好。” 好不容易下班了,他排队去打卡,一抬头,我的天,那个王八也在,鸿胜公司 的队长也跑到这个厂来了。 队长在给一个保安训话,看样子队长还是队长,队长走到哪里都是队长。他望 着队长笑了笑,队长说,“怎么,你也进来了?你是什么时候进厂的?” “今天,刚上了半个班。”他笑着说。 队长戴着帽子,眼睛盯着人群,并不给他回话了。 他吃了一碗饭,这是昨天的剩饭,他随意热了一下,三下二下就倒到肚子里去 了。他还得忙大事。他架起药罐,先用武火把药熬上三十分钟,再用文火熬上二个 小时,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好说歹说,那看楼老太婆总算答应帮他一下了。老太 婆纳闷,小小的年纪,这是得了哪门子的病,又是煮,又是蒸,邪门得很。 第二天的时候,律师又上门了。律师说,“目前,你所有的证据已经齐全,我 们不说百分之百,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胜利把握。” “那快点开庭,也好把我那案子结了。” “兄弟,不是我不急,我比你还急。” 郭镇武笑了笑,“你会比我还急?” “是啊,现在是金融危机时期,劳动局每天就是一个喧闹的海洋,人,真是比 地上的蚊子还多。他们都跟你一样无处喊冤,都奔劳动局了。” “我们现在找的是法院,又不是劳动局。” “你以为就你一个找法院?我这儿接手的案子多得很呢?”说着他把他的那些 卷宗拿了一些给他看了。 他随手瞧了瞧,“伟泰厂雄明,男,湖北人,从06年进厂至今,没有任何理 由遭厂长解雇。要求赔偿精神与物质损失二万元; 宋天美,女,98年进万明厂,工厂未签合同,二个月以前遭解雇,要求赔偿 损失六万元。 …… 郭镇武说,“快一点把案子结了好不好?已经三个月了,水都结了冰。” 律师说,“是往年,我早就帮你搞定了。法院内我的熟人多得很呢。关键是, 你这小子运气不好,碰到了什么金融危机,别人忙不过来。” “法院的人不忙案子,忙什么?” “你们这都是一些小的案子,别人根本就没当一回事。这世上全都是奔着钱来 的,处理一桩经济的案子,你根本想像不到,那些围绕着案子转的人会捞多少好处。” “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我的案子到底要什么才能有结果?” “你是一个明白之人,你天天给我打电话,我的脑袋也给你搞疼了。现在你也 进厂了,心情也应该好一点,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法院太忙了,这案子恐怕还要 等一段时间。” “鸿胜公司不仁不义,三千多人,不到四个月的时间,他们发挥了他们天才的 想像力,硬是把制度改了又改,又改了再改,让福利,工资降了一节又一节,三千 人的厂啊,现在听说只有四五百人了。我看这种没有人性的工厂根本就不应该生存 在这个地球上。我天天想着时时盼着,日里夜里也梦着它快点倒闭,快点闭门。最 好是老板被人剥光了衣服在大街上做乞丐。” “你想快一点解决问题,你也明白,如今是一个现实的社会,这样,花点钱, 我再帮你通融通融。” 郭镇武面露难色,“又……要……多少……” “三千吧,兄弟,你的帐我都作了记录,一分也不会多收你的。” “我一分也没有了,真的不骗你。这样我给我的朋友打一个电话,看能不能借 一点钱给我,我一定要把这场官司打到底。” 律师出了门,同他握了握手,“我希望你在这件事情上,不要计较什么钱财, 到时,自然有人会双倍还你。” 郭镇武到了楼梯口,“我不送了。” “好,”那律师说。 胖子当了主管,老婆的肚子也一天比一天大起来了,别人说胖子那小子有二手, 搞女人像吹气球,那么快,真不亏是主管级别的。听说,昔日的工友,也就是如今 的郭镇武兄弟买股票亏了,好好安慰了一番。这家伙一直在他面前指手划脚,高高 在上的样子,也想不到,他也有求他的时候,他有点骄傲了,“唉呀,钱是王八蛋, 花了再去赚。”当听说要借三千元时,一下有点不爽,他说,“哪个王八蛋骗你, 我真的没钱,准备婚礼已花了差不多七万块了,更不说买房子东挪西借又砸进了二 十万。” 郭镇武说,“你他奶奶的,当初你是怎么进那个厂的,不是我帮忙,你有今天 的狗屎运吗?” 朋友笑了笑,“唉呀,我又没说不借你,这样,你把帐号告诉我,我立马转过 去。” 进入四月份,东莞的雨水突然又多了起来,晴了又下,下了又晴,总之,那天 气的心情坏得很。郭镇武喝了最后一碗烫,最后一碗药烫,又吞了几粒丸子,最后 的几粒丸子。出门了,他心中想着,药又吃完了,又该去看望一下那个朋友,那个 嘴长的医生了。 他写了一个请假条,人事主管是一位年轻的二十多一点山西人,比他还小,刚 刚从大学毕业。 他问,“你就是郭镇武,队长这几天一直提到的郭镇武?” “是,我就是郭镇武,工程部主管助理。” “上次跳楼里是不是你?” “在哪里跳楼?” “劳动局,报纸上到处都有,我都看了。网上还有大标题,《技术人员也跳楼 》,你不知道你有多风光。” “那是以前的事了,我不想再提。” “先生,我不好意思地告诉你,你的职位又有人要顶替了。明天就有人来上班 了。作为一个老板,他是不喜欢招一些整天闹事的,我要对老板负责,也是对我的 饭碗负责。” 他一下子怒了,“老子又没有犯王法,而且是伸张正义,支持王法,你们这些 王八,怎么反而来收拾我?”他握起了拳头,眼睛睁得好大,又要打了。 队长过来了,抓住他的手,“你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狗东西?怎么走到哪里就打 到哪里?幸亏人只有一拖把长,要不,天下的人都给你吓死了。你跟我滚!” 下楼的时候,队长跟在后面,他问,“是你这个王八告的状?我与你有仇?” “是我告的状,又怎么啦?老板喜欢的是为他处处着想的人,在一个新厂,更 应该处处表现,这样才能够出人头地。” “你卑鄙、无耻!” “你跟我滚出去!”队长扯掉了他的厂牌,把他推出去了。 马路上又多了一个自由的人,他又回到了从前。几条狗在前面晃来晃去,浑身 脏脏的,有一只黄狗,也就是二个月前跟他讨吃的那条狗,现在愈来愈瘦了,走路 一晃一晃,好像腿给谁打断了。他呼了一声,那狗好像孤独久了,突然被人宠爱, 嗡嗡着跑了过来,用它那肮脏的亲热的舌头在他身上擦来擦去,并不惧怕。 “我和你一样,没人管了。”他摸着它的头说,“饿了吗?”他朝口袋摸了摸, 钱已不多了。他买了一个面包,“伙计,凑合着吃了它吧。你坏了腿,我却处处痛 着。”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