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因为孩子的事情,段挺表面平静,其实心里窝着一大盆火。这天召开公司例 会,他没像以前那样长篇大论,简单说了几句,走走过场,就结束了。他急于计 划自己的私人事情。 “今天的会就到这吧。”段挺站起来,指了指苏端又说,“苏端你到我办公 室来一趟。” 段挺悠然地点了支烟,不紧不慢,看着有些拘谨的苏端。 “昨天跟伟业听音乐会去了?” “他有事,就没去了。”苏端看了段挺一眼,又说,“他爸妈来长沙了。” “哦,对对对。”段挺皱着眉头,把刚吸了两口的烟摁灭,“不扯远了。有 个事,我想请你帮帮忙。” “段总您客气了,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是这样的……我就简单点说吧,晚上我想请你到我家做客。” 苏端紧张得开始咽气,脸憋得通红,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段挺看出她的心 思来。 “我老婆也在家的。她这人有点儿闷,想请你到家里跟她聊聊天。” “这……” “下午我要去岳阳谈个事情,尽量早点回来,要是晚了,你在公司等等,没 问题吧?”段挺不由分说。 待苏端走后,段挺突然有种运筹帷幄的感觉。他接着拐弯抹角找陆伟要了戴 余的电话。拿着抄有戴余手机号码的纸看了看,把一支烟抽完再拨。 “请问是戴余吗?” “您哪位?” “我段挺。” “哦哦哦,原来是段公子啊,今天太阳是从四面八方出来了吧,竟然有闲心 给我打电话。” “有个事情想请你帮忙。是陆走走的事。” “她怎么了?她的事我任何时候都会两肋插刀。” “她不太想要这个孩子,说要把孩子打掉,你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了就跟她 谈谈,我很想让她把孩子生下来的。” “没问题,我明天或者后天找她。” “你打电话劝劝她也成。” 周伟业也在为自己的事情禅精竭虑。父母过来有些日子了,不肯走。他撒谎 说女朋友出差了,老两口却直言可以再等几天。无计可施,只好打起苏端的主意, 没料段挺在这节骨眼上插了一杆子。 “你是不肯帮忙吧?不就是扮一次我女朋友么?有什么大不了的?”把一把 椅子反过来,坐在苏端旁边。 “我晚上是真有事情。” 周伟业贼笑着,目不转睛地盯着苏端。苏端害羞地把头低下。 “要是我跟你说,我其实心里很喜欢你,你会不会愿意跟我去见我爸妈?” 苏端把头垂得更低了,歪着脑袋看了看周伟业,脸顿时涨得通红。周伟业说 喜欢她,虽然这句话是开着玩笑说出来的,但她还是费尽心思在揣摸它的真伪。 “我猜是段总约你了。” “你怎么知道?” 周伟业笑而不答,胸有成竹地给段挺打了个电话。 “段总,我伟业,你还在岳阳?” “什么事情?在回的路上了。哦对了,苏端还在办公室吧?你让她在公司等 我,有个工作得让她晚上加加班。” “我就跟她一起等你回来吧。” “那倒不用,你父母不是还在长沙吗?早点儿下班,陪陪他们。” “没关系,段总。我怕见他们。以前为了应付,我说自己早处对象了,可能 是被骗的次数多了,他们不太信,这回就是来看活人的。”周伟业转头看了看苏 端,不由地偷笑起来,又说,“我这不就想请苏端帮个忙么,冒充一回,晚上一 起跟我爸妈吃个饭。段总你不介意吧?” “你这家伙。那好吧,既然这样,你们就早点下班,工作上的事我明天再找 她。” 为了安排父母和苏端见面,周伟业在龙城大酒店二楼要了一个豪华包间,山 珍海味摆了满满一大桌。周伟业的父亲长得五大三粗,父子俩感情一直不错,上 了酒桌就当兄弟使的那种,谁把对方灌醉谁就是老子。母亲对苏端甚是满意,打 心眼里喜欢这个老实本分的姑娘,听说还是硕士,更是觉得拉宽了周家的脸面, 吃到一半,就端儿端儿地叫得亲。 席间,苏端像是为了逃避尴尬,去上厕所,没想周伟业也跟着出了门。 “要不咱们假戏真做,挑个日子把婚给结了吧。” “你喝醉了!”苏端心头一动,转移话题道,“你爸也真是,灌自己儿子跟 灌仇家似的。” “你还别说,我爸就是靠着喝酒这疯劲儿把我妈给弄到了手。他跟我妈第二 次见面,去我妈家,把我外公外婆都给灌趴了,他俩倒好,不管不顾,桌也不收 拾,跑楼上缠绵去了。等我外公外婆清醒过来,觉得我爸这人脾气大心眼坏,不 能把闺女交到他手里,可哪还来得及,这时候他俩早三下两下把生米给熬成了粥 ……” 到洗手间,苏端让周伟业进去,自己在外边的洗漱台洗了洗手,照了照镜子, 再出到门口等着。她一直满怀心思地低着头,根本没注意正有个男人站在不远处 冲着她不怀好意地笑,那笑带着轻蔑、鄙视和竭力克制的愤怒。男人矮矮小小, 戴副黑框镜,斯文的样子。 男人突然走到苏端身旁,满脸不屑地说:“真是巧啊,在这里遇到你。” 苏端猛然抬头,脸上顿时就慌了神色:“你……高小南你怎么在这?我……” “怎么样?别人父母对你还满意吧?!” “我……” 高小南往洗手间里瞧了一眼,看见周伟业已经上完厕所在外边用手捧水洗脸, 对早已是六神无主的苏端说:“好了,我走了,不破坏你的好事了。” “高小南!” 苏端脱口而出,并且条件反射地把转身要走的男人拉住。磨蹭一会,刚好被 走出来的周伟业撞了个正着。苏端慌张地看了看周伟业,手一松就放开了。那个 叫高小南的男人一个转身从旁边的楼道口消失。苏端想追又没迈开步子。 “他是谁?” “哦,一个朋友。”苏端犹豫许久,吞吞吐吐地说。 “男朋友?” “不是不是,是一个以前喜欢过我的男孩子,不知道他怎么跟到这儿来了。” 苏端无法镇定,但还是强迫自己把话说得圆溜。刚刚神不知鬼不觉冒出来的 那个叫高小南的男子,是她谈了快五年了的男朋友,其实都可以说是未婚夫了, 就差个证没领。两个人是苏端本科毕业后到株洲教书时的同事。 周末,苏端回到株洲与高小南的家。 所谓家,是学校分给的一个单间,不用房租,水电自己管。学校今年集资建 房,他们准备要一套,前段时间都还有商量过筹钱的事,最后不了了之。 “你听我解释,事情真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我一个同事,他父母逼他找对 象结婚,他怕老人成天操心,就让我扮了回他女朋友。前前后后就这么简单,事 情就是这么简单。” “我说过,真相是什么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们没有结婚,你有权力,也有 自由。” “高小南,你就不能往好里想?” “你对我的好,一点一滴我都记在心里,很疼,你知道吗?我们在一些四五 年了,分分合合,每次都是你说了算,你说分开,我说好,你说不分开,我也说 好,你还要我怎么做?那天我是成心去跟踪你的,没料到还真凑了巧。我在你们 公司门口等你,看见你和他一起下来……然后在酒店门口,我看见你们和他爸妈 一块儿进去……” “那又怎么样?我已经跟你解释了。” “你就不能听我说?” “好,听你说。” “我知道自己不算什么,一个男人,当个中学教师,要钱没钱,长得也欠档 次,不配给你当白马王子,只配给你做毛驴。都说骑驴找马,我们好像就是这种 关系。这些年,不论你背着我对多少男人动过念想,甚至正儿八经地相过亲,只 要你没真的离开,我就心甘情愿地认为我们仍然是在一起的。” “高小南,你什么都别说了,好不好?” “既然好不容易开了个头,我得把心里的话都说穿。这些天我想了很多,可 能我的死心塌地会害了你。你跟别的男人交往……” “我澄清过了,我跟他没有交往!” “我不是指他,我就是泛指。上个星期跟一个师姐说起我们的关系,她告诉 我,现在很多女人,身边永远有一个‘深爱着我但我不太动心’的男人,拿这个 男人做筹码、当退路,然后永远在继续寻找真爱。对外界宣传自己是单身,时时 准备‘感情跳槽’。你就是她所说的那种女人,对不对?你这样对谁都使不上全 心去爱的,我……”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