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在办公室,刘国栋心不在焉地翻看着桌子上面摆着的一大堆简历。公司要新 招聘一批员工,他跟陆走走负责初选,定一批面试人员名单。由于陈若非辞职这 么久了,一直没另外找着合适的新工作,刘国栋便想让她回来,一是为她好,当 然也还有一点点的私心,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嘛。下午快下班的时候,他又找陆 走走商量起这件事情来。 “你昨天和陈若非说了没?她愿不愿意回来上班?” “弄不懂她。我跟她说的时候,她装作没听见。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刘国栋把那些翻乱的简历齐整好,拉开一个抽屉,放进去。脑子似乎也没有 闲着,正想应该怎么给陈若非做做工作。 “要不你自己找她去?”陆走走说。 “我啊?那她更不会愿意了。”刘国栋有点难堪。 “其实没什么的,我觉得她也不是真的讨厌你,说不定还喜欢你。” “不会吧?是不是真的啊?!”刘国栋备感惊讶。 虽然陆走走仅仅凭自己的感觉随口一说,却还是让刘国栋备受鼓舞。虽然离 下班时间还有不到半个小时,但他有点儿熬不住了,提前开溜,去了陈若非那边。 刘国栋在门口犹豫了会,按了楼宇对讲机,过了好一会才有声音传出来。他 听得出来,是陈若非的声音。 “喂,谁啊?” “是我,刘国栋!” “按错了!” 陈若非狠狠地扔下三个字,挂断。刘国栋讪笑着,又按,陈若非不再接,他 就一次次地按。陈若非在房子里简直快要被这刺耳的声音吵死了。本来没工作在 家压抑这么久心里就烦躁,又找不到人出气,现在死皮白赖的刘国栋又来了,正 好可供练练身手。 她趿着拖鞋怒冲冲地又从小睡房里走出来,没去管叫得正欢的对讲机,而是 开门出去,噼里啪啦地跑下了楼。楼门口的门突然被打开,看见陈若非披散着头 发出来,刘国栋吓了一大跳。 “你要按到什么时候?手痒是不是?手痒扇自己耳光啊!”陈若非狮吼起来。 “我找你有点事儿?” 陈若非准备把防盗门关了,刘国栋眼疾手快地拉住。 “你工作找好了么?” “轮得到你们这些臭男人来关心?!” “公司最近又要招一批人,要不你回去算了。” “去你的!” “张总前段时间还说了,只要你想回公司,随时都可以,她直接跟这边的傅 总打招呼,至于罗总那边,她说也没什么问题。” 说到四季豆,四季豆的电话就过来了。刘国栋把刚拉住门的手伸进口袋,陈 若非趁这个机会砰的一声把门关上,扭着屁股上楼去。刘国栋电话也顾不上接了, 在门外大喊:“陈若非,你等等啊,我话还没说完!” 陈若非才不管他说完没说完,头也不回。刘国栋只好先接电话。 “张总您好……嗯嗯,报名的人还挺多,面试的我明天跟陆走走筛选一下… …好的,这我知道,张总您放心……” 陈若非站在家门口,把全身的口袋都摸遍了,才发现钥匙没带。有家不能回, 顿时又让她的火气往上冒了三五丈,并且迁怒于刘国栋,嘀嘀咕咕地又往楼下走。 “他妈的你个死刘国栋,今天我不把你踹趴下我就不姓陈。” 刘国栋这时还没结束跟四季豆的电话。四季豆让他回长沙一趟,说是有事交 代,电话里说不清。他感觉有些意外,因为四季豆和罗炳兴前段时间还来过深圳 公司。 “什么啊?月底回长沙一趟?嗯,好的好的,张总我知道了……” 陈若非猛地开门出来,二话没说,双手发力,把还在听电话毫无防备的刘国 栋推出几步远。 “刘国栋,老娘今天跟你没完!”陈若非指着刘国栋做泼妇状,厉声呵道。 “好好,张总那先这样了,我回去后给你电话。张总再见。”刘国栋防备似 的看着陈若非,匆忙结束跟四季豆的电话。 陈若非已经出到门外,站在离刘国栋两步远的地方,见他满脸讨好地准备跟 自己说话,也没顾得上旁边的花坛上坐着人,弯身拿了只拖鞋就往刘国栋身上砸。 “你怎么暴力倾向越来越严重了啊?你不高兴我来,我可以马上就走的。” “我进不去了!!”陈若非委屈至极,怒吼声又提高了不少分贝。 “钥匙忘带出来了?” 陈若非气鼓鼓地说不出话来。刘国栋跑着去捡了脱鞋,拿在手里,却忘了让 陈若非穿上。花坛那边椅子上坐着的几个老人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他们。 “别老生这么大气。进不去就等你同学回来。要不我先陪你吃饭,我请!好 不好?” 刘国栋把话说得温柔,陈若非心有些发软了,忍住怒气,没再大呼小叫。其 实她不是真的很讨厌刘国栋,甚至每次刘国栋对她体贴照顾的时候,她心里也是 有感动的,只是她太害怕有男人对自己好了,自从被成子寒甩了之后,她就觉得, 一个女人感动然后接受一个男人的好,那就是伤害的开始。刘国栋左哄右哄,说 先带她去吃餐饭,她嘴里没说好,心里却同意了。 刘国栋走了两步,见陈若非依然站着不动,挥着手里的脱鞋,说:“快走啊, 吃完饭我再送你回来。” 陈若非大吼一声:“我的鞋!!” 陈若非也说不清为什么就同意跟刘国栋一起去吃饭了。不过一吃完,她连招 呼都没打一声,逃跑似的从餐馆走出来,拦了辆的士坐上去。 出租车拐进小区,在楼底住稳。身上没带钱,又不知道付琼这个时候到家没, 陈若非一路上心里都紧张着。 “麻烦你等会,我忘带钱包了,我叫我同学下来。麻烦了。” 下了车,抬头看见家里有灯光,她这才长长地缓了口气,然后按了传声器, 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付琼极不耐烦的声音。 “谁啊?” “付琼,是我。打车忘带钱包了,你下来一趟好不好?” 付琼进到陈若非房间,在她的包里翻来捣去才把钱包找到。不紧不慢地下楼, 打开门,都没出来,伸手把钱包递给陈若非。 陈若非回到家,关着门在房间里开始大发雷霆,扯被子扔枕头的,就像见什 么跟什么有仇似的,然后一个人扑到在床上开始发作。 “陈若非,你个贱女人,你怎么可以又对男人心软。” 她哭得喊得也惊天动地。付琼很不高兴地走出来,直接打开了她房间的门。 “陈若非,我不知道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告诉你,在深圳,女人最 好别哭,哭了也不会有人同情你。如果让男人看见了,他们只会觉得你更容易上 手,就这么简单。”付琼冷冰冰地说。 陈若非只顾着自己哭,没理付琼。付琼离开的时候,又帮她把门带上。唯一 的一个观众走了,陈若非突然就把哭停住了。她站起来,对着屋里的一块壁镜照 了又照,自言自语道:“他妈的,怎么才哭一会眼睛就肿了?不过好久没哭过了, 真舒服……” 陈若非到洗手间去洗脸,走到客厅,看见付琼正把门打开,进来的是一个留 着长发像艺术青年的男人。对于这样的情况,她已经习以为常,于是很知趣地什 么也没问。她住过来之后,至少已经看付琼带过三个不同的男人回来过。有两个 只来过一次,另外一个来过好几次。 把刚才被自己摔得乱七八糟的房间收拾好,陈若非疲备不堪地倒在床上,躺 了会,看见自己房间的门是开着的,又一骨碌跳下床去关门。在门边,他听见付 琼屋里开始传出女人的呻吟和男人的低吼。 陈若非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被轻轻的敲门声吵醒。开门, 看见付琼披散着头发,穿着袒胸露背的睡衣。 “怎么了?付琼。” 付琼神情淡漠地走进来,在床上坐下。陈若非感到了她的不正常,想开口说 话,却又不知如何说起。 “他走了!” “哦……”陈若非偷偷瞥了付琼一眼,明白她说的是那个艺术青年形象的男 人。 “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的女人乱七八糟?” “不会啊,我怎么会这么觉得?”陈若非违心地说。 “其实这几年我都是这么过来的,我可以跟男人交往,甚至上床,但我从来 没遇到过一个能让我死心塌地想要跟他结婚过日子的男人。在深圳这个地方,什 么都不安定,生活不安定,工作不安定,每个人的心更是不安定,我觉得从来没 有哪个男人让我舍得把自己的一辈子投入进去。” “那些男人都是你不喜欢的?” “应该算是有好感的吧。你是不是以为我随便找个陌生男人都可以上床?” “不是的不是的。” “其实深圳不是没有男人,而是没有爱情。在女人眼里,只有爱情是最可以 全现性别差异的东西,生活中没了爱情,女人便会忽略男人的存在。我想应该是 这样的。” “你觉得你现在这种生活好么?” “无所谓好坏,习惯了就好了。深圳谈爱情是奢侈,谈婚姻更是痴人说梦, 但是我没你那么坚决,我觉得一个没有爱情和婚姻的女人还让身体长年累月地闲 置,那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在深圳,每个人心里都是寂寞的,但让身体不寂寞 很容易。” “那你想不想结婚?” “当然想。在深圳,像我这样有恨嫁之心的女人比比皆是。但又没有谁敢完 完全全地付出自己的感情,不能付出,还结什么婚呢?不断地找男人满足身体, 以此来把内心对婚姻的向往消耗掉。我跟男人做爱,没有快感,只有痛感,你明 白么?是心的痛感,让自己慢慢地死掉。” 付琼望着陈若非,眼神里是平常难得一见的无助和茫然…… -------- 红袖添香